《月亮港湾》暮南欣

2、离港

　　阿奶还是把她托付给了他爹和那个女人
　　老婆子千叮咛万嘱咐。仅两晚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建明啊，囡囡晚上会踢被子记得盖一盖，囡囡哦还喜欢吃红烧肉……”说完愁眉苦脸的神情染上了笑容“囡囡真的很喜欢吃红烧肉，你现在过得好了多给她买点……”那个男人像是被刺痛了什么一下子转变成不耐烦的模样没等老婆子说完就迫不及待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娘”又停顿了一下“我会照顾好南絮的”
　　说完就抱着孩子急匆匆的踏上了前往远方的路。老婆子搓着手脸上担忧的神色没有因为他们的远去淡化半点，身上还围着做饭时的条纹围裙油渍斑斑说要临走前再给儿子下碗鸡蛋面。老婆子还是紧盯着那对身影直到眼睛变的干涩，视线变的模糊，她的囡囡变成离港仔，她变成守望人。
　　江南絮是她爹住在镇子上的第三天半夜来接她的那天江南絮睡得很沉。自始至终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老婆子不想看见她的心肝囡囡撕心裂肺的哭喊，喊她不要走，走了只有我一个人了。喊的她肝肠寸断。心痛的恨不得把心揉起来塞到孙女手里，告诉她阿奶只是去街口给人做活阿奶不是不要你，阿奶最爱的人就是我家囡囡了。
　　现在也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再也不用操心了 。
　　操心变成了奢望。
　　第二天早上江南絮在锈满锦缎丝绸的床褥里醒来满屋的檀香不再是充满米饭蒸熟的飘香，睁眼不再是吊满灰尘和蛛网的天花板是红木。
　　她忽然一瞬的想到隔壁家香阿婆因为儿子买了一把红木的椅子就拖到大院里四处说儿子出息嘞！买了张红木！
　　愣神的功夫忽然走进个人她心中害怕知道不是自己家便紧闭双眼。小孩子演技很差一瞧便瞧出来了“小姑娘呀别装睡了你爹把你卖到我家歌舞楼嘞，你呢就好好的跟着姐姐们干”说着就侧坐在床眼神冷淡又带着探索盯着床上的女孩。
　　这个推门进来的人正是和江南絮她爹回乡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这歌舞楼的老板。
　　江南絮一愣脑中全是想的不可能只一瞬尖叫充满了整层楼：“不可能的！你尽唬我！！你个要死的人贩子！什么爹我根本我认识！！”说完便大哭大喊，喊的那个连被几十个阿公阿婆围起来骂狐媚子，勾引人都起不了一丝波澜的女人慌里慌张的站起来，紧皱着眉连紧身旗袍起了褶皱都没整理高跟匆忙的扶着墙慌里慌张的下了楼，没等江南絮放松，没停一会儿的高跟踩在木梯上的声音又噔噔的响起来了。一进门这女人就盛气凌人把一张纸啪的拍在离坐在床上的江南絮几步的桌上。引人注目的还有那个女人的手白皙但是皱纹层层显得有些违和，五个手指甲都涂了红到滴血的指甲油，仔细看会看见那层指甲油上已经有细细的裂痕。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好！看看好！你爹江建明签在这里白纸黑字！要我请来他本人来佐证一下，亲自说他们全家都不要你了吗？！”听的小姑娘还没回过来的情绪瞬间又涌上来。把整张脸哭花了就是不认这个男人的名字是他爹，她好像某一天被阿奶抱着哄睡的时候朦朦胧胧的听到阿奶和哪位阿婆闲聊时说过这个名字。江建明她在心中默念一遍。
　　两年前江建明天天往歌舞楼跑，装大款。塞给舞女和唱歌的漂亮女人都是大票子去的时候穿着西装皮鞋，之后那儿的姑娘们瞧见了他便笑眼弯弯使劲哄着他，叫他大老板叫他江老板。次数多了那年离家偷出来的大把的钱也不够他挥霍，那钱美名其曰创业本金。
　　几个姑娘围在披着毛皮大衣翘着二郎腿的江建明给捏捏肩捶捶腿，其中的一个女郎踌躇了一翻，试探性的说：“那个……那个江老板啊您都来这一年多了虽然您每次给这的姐妹几个很多……但是……但是您已经两个月没有付钱了。姐妹几个快被骂死啦”说完最后一句顺势蹲下来把白嫩的双手搭在江建明的腿上轻轻的晃动着像在人的心上用羽毛轻轻挠了下痒，恳求的双眼眨巴着看着男人。江建明眉头一皱“怎么？本老板只是在这佘几次账你们就想着法子东催西催！我之前塞给你们大把大把的钱呢？被狗吃了？切！”骂完翻了个白眼便继续翘着二郎腿“捏着别停！敲到我满意为止！切，催债催到我头上了！”
　　女郎心说就头几次而已，后面都是付的零钱草草结掉入场费！
　　后面不用多说没钱了直接大手一挥“赊账！”就一脚踏出门。
　　但是四五个姑娘还是慌里慌张的服侍着她们认定的金主，财神爷，救世主。
　　她们不想失去一点能出去的希望。
　　江建明还没再装一两次就被踢出了楼，顺带了许多女郎的唾骂声和一张天文数的欠条，他也没想到就这两个月就佘了这么多钱。他不愿吃苦，干了两天搬东西的活就诶呦诶呦的说这疼那疼今天就不干活了。次数多了老板娘心里看不顺眼直接喊了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隔三岔五给他揍的鼻青脸肿，但还是还不上半个子儿。没过两年他便动起了歪心思。
　　他偶然听到这样的日子，听大街上的小贩同别家的老妇人聊天
　　“诶诶，你听说过没前阵子隔街有个老醉鬼突然一天之内把所有的债都还清了？”
　　“对呀！你不知道吗，是因为呀那个老醉鬼把女儿买进就……就那种地方你懂吧”
　　“噢呦！真丧良心嘞”……
　　忽然想起自己在乡下还有个女儿，他早已被一大把银子骗了去
　　便带着老板娘回乡物色那个女儿。他骗他娘是去带江南絮去看新世面，开眼界。
　　那老板娘听到他说要把女儿卖来抵债的时候笑了“你可真是丧良心，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了”“我……我我实在没钱了……我求求你！求求你！我我真的没钱了……”说完就跪倒在地上，声音逐渐哽咽然后抱头痛哭。
　　那老板娘冷淡的撇了眼便抬头看向窗外，她忽然又想起几十年前她也是被爹卖进来的，明明明明昨晚还说这辈子最爱的就她。那天是他娘死的第二天 。
　　她点燃一根雪茄呼出的烟似乎把她熏红了眼眶，忽然鼻头一酸。沉默片刻“你隔几天带我去见见她吧”
　　几十年了她也该忘了。
　　几十年了他也应该忘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还了债挣了钱就把她送去国外学音乐会细心的喂她已经吹凉的面食的爹
　　会后悔吗？
　　这几十年在她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在这歌舞楼站稳脚跟成为这里的妈咪，见过无数个爹娘卖自己的女儿，有的是为了还债，有的是因为不想养这女儿，还有的是家里有好几口人实在养不起说要以后再赎回来然后在热泪盈眶的告别之后再也没见过家人。
　　她无数次的幻想过那个爹挣够了钱重新踏入这里大喊一声“清歌！爹来接你回家！带你去学音乐！”然后她再满脸欣喜的跑过去给所有女郎说看！不是所有姑娘来了这里都是有去无回的！随着时间的消磨她变清醒了
　　天早该亮了，她也早该醒了
　　她问江南絮这个名字谁取的“我阿奶取的，她说这名字是摘诗里边儿的，她说我平安，快乐就好。”“好名字。”
　　夜深了，做个好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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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这篇表达了作者什么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