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倚天外》墨微白

15、白日说梦话 大放厥词

　　陆离这一嗓子，在万籁俱寂、悄无声息的静室，宛如一声惊天炸雷，把静室里的其余几个人直接劈傻了。

　　就连冰珏都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依旧闭着眼睛、貌似睡熟了的陆离，觉得甚是匪夷所思。

　　陆离扯开嗓子斥责道：

　　“你们这静室，就是那囚人的牢房，这一个个木栏，就是那禁锢人的枷锁！

　　说什么思过，不过是想灭了少年人的朝气和异想，让这天下人都循规蹈矩、墨守成规，只能在你们画好的圈里故步自封。

　　倘若有人胆敢标新立异，你们就定他一个离经叛道之罪，然后用一百种禁锢人思想的法子来治他。

　　你们这样树同拔异，将来人人岂不都是一个样子？满嘴都是之乎者也，举手投足间都是三从四德。那这世间岂不跟着你们一起呜呼哀哉了？”

　　陆离仗着他的嗓子嘹亮，斥责的声音是要多高就有多高。陆离还仗着他的中气十足，谩骂的尾音拖得是要多长就有多长……

　　恍惚间，冰珏都有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陆离正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就站在自己耳边做这泼妇骂街状。

　　冰珏凝了凝神，再看向陆离，只见陆离还是躺在床上，正闭眼熟睡。

　　但诡异的是，熟睡归熟睡，一点都不影响陆离闭着眼睛大放厥词。

　　此刻，还是晌午时分，青天白日里，陆离硬生生地就给人一种淡淡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仿佛是有恶鬼趁着阎王爷打盹儿，偷偷地扒了陆离的人皮，就爬出来在这儿怼天怼地。

　　端的是一副人模鬼样！

　　很快，静室的守戒者，都悉数出动，全都来到陆离的小间四周，把他的小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陆离浑然不觉，依旧闭着眼，骂得起劲。

　　这时，一个黑衣老者出现了。

　　众黑衣人都恭恭敬敬地朝老者行了礼，然后让出一条道。

　　老者面色冰冷，就来到陆离床前。

　　这位老者就是思过崖赫赫有名的守戒长老，在整个天泽宫都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冷血无情。

　　守戒长老来到跟前了，陆离还肆无忌惮地骂着。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替陆离捏了一把汗。

　　守戒长老静静地看着陆离，陆离高声骂道：

　　“你们这思过崖，哪里是思过崖？简直就是死过崖！

　　来了这儿，就必死一次！

　　不让人说话，不让人交流，还把人像牲口一样用个破木栏就圈了起来？

　　早知道这样，我宁愿去那悬崖上当个鸟人，都比这强！

　　当个鸟人，至少还可以大喊大叫，还可以天天睡在笼子里看风景。

　　我不就是亲了你们二公子一嘴吗？

　　你们这里又不是和尚庙，管天管地，还管人亲嘴的事儿？”

　　一听此言，冰珏双拳紧握，脸色更加清冷了。

　　所有的守戒者都是面色一沉，都有种想立刻上去掐死陆离的冲动。

　　守戒长老直接把手覆在了陆离的天灵盖上，然后不动声色地盯着陆离。

　　陆离自然而然地翻了一个身，避开守戒长老的手掌，仍是闭着眼，骂不停口：

　　“再说了，那死冰疙瘩，又不是小姑娘家家。

　　我的嘴碰到了他的嘴，他的嘴也碰到了我的嘴，两个男子汉，这不就扯平了？

　　偏要摆出一副吃了大亏的受气小媳妇样儿，还不准人去到处说。还要把人弄到这死过崖上囚禁起来。

　　灭绝人性啊！

　　惨绝人寰啊！

　　……”

　　陆离那大嗓门，在偌大的静室里，直接把这些哀嚎，吼出了阵阵回音。

　　守戒长老忍无可忍，示意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去把陆离摇醒。

　　谁知，黑衣人刚伸手碰到陆离的肩膀，就被陆离一脚踹在了肚子上。

　　黑衣人直接被踹趴在地，捂着肚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陆离闭着眼踹完人，一脸不耐烦地又翻了一个身，恶狠狠地骂骂咧咧道：

　　“别碰我！

　　再碰，我把你砍了，你信不信？”

　　说完，陆离鼾声大作，呼噜声震耳欲聋，把一群黑衣人弄得面面相觑。

　　就连相隔甚远的堇心和夜丠，也是一脸茫然无措。他们两个在各自的小间里，踮着脚尖地往这边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堇心和夜丠同时在心里疑惑道：

　　“我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平时睡觉从来不打呼噜，怎么这大白天的，竟然把呼噜打得是如此惊天动地、摧枯拉朽？让人一听就难免要折寿？”

　　守戒长老面色铁青，直接把陆离提了起来。

　　陆离这才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还不停地打着哈欠，一副被人打搅了好梦的悻悻表情。

　　陆离半睡半醒之间，突然看到了自己床前，黑压压地站了一堆人，不由地大惊失色。

　　但此时此刻，陆离似乎没有忘记这里是静室，不能说话。

　　于是，陆离惊恐万状地开始比手画脚，貌似在问：

　　“你们这是干什么？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守戒长老沉声问道：

　　“你刚才在干什么？”

　　闻言，陆离就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紧接着双手交叉，意思就是自己不能说话，所以不能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然后，陆离又指了指床，做了一个我在睡觉的姿势，然后不明所以地看向守戒长老。

　　守戒长老怒不可遏，冷声说道：

　　“你现在倒是想起静室的规矩了？

　　我问你话，你就回答。

　　在问询期间，你可以说话。”

　　陆离就如获大赦一般，回答道：

　　“我刚才在午睡啊！

　　不可以吗？”

　　守戒长老强压着自己的暴脾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午睡可以，但不可以胡言乱语！”

　　陆离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胡言乱语？

　　我吗？

　　怎么可能！”

　　紧接着，陆离又恍然大悟道：

　　“莫不是说梦话了？”

　　守戒长老顿时大发雷霆，怒问道：

　　“你见过有人说梦话专骂人的？”

　　陆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睡着了！

　　我又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专骂人？

　　哦……”

　　陆离那一声“哦”拖得长长的，颇具抑扬顿挫之气，倒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要被自己“哦”断了气的时候，陆离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

　　我小的时候，被恶狗咬过。

　　那一长段时间里，我一睡觉就做噩梦。

　　我一做噩梦，我就会高声咒骂那恶狗。

　　大夫说，这是惊吓过度导致的，只要长大一些，就会自己痊愈了。

　　后来，这种情况果真就没再发生过。

　　可是，奇了怪了，我今天也没被恶狗咬啊？我一大早，就上了思过崖。

　　怎么这老毛病又犯了？

　　怎么做个梦又开始咒骂恶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