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千朝》契阔谈宴

5、第四章 初秋之叶

　　第一次月考结束，国庆假期如期而至。
　　交完化学卷子那一刻，许欣歆高度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像只快渴死的小狗，摊在桌子上喘着气。
　　中考都没这么紧张，却被一个小小的月考吓破了胆……
　　第一次大考分考场依旧按入学成绩。
　　广播指挥每个考场一号关灯锁考场门。
　　一个身影过来。
　　“你这怎么累得像跑了一千米一样。”
　　宁千朝的声音颇为欠揍。

　　两人因为广播共事也还算熟悉了一点。
　　关系倒说不上好。
　　因为宁千朝总嫌弃她买饭慢。
　　好几次她的part她都差点迟到，他只能临场多编了几句稿子念着来拖时长等她回来。
　　不是许欣歆故意买饭慢，是她真的跑不过那群饿狼啊。

　　听到宁千朝的调侃，许欣歆直起身子，嘟囔了一句。
　　“要你管。”
　　宁千朝怔了下，好笑地说：“你这人怎么火药味那么重。”
　　许欣歆一言不发，只当他不存在，直起身子收拾文具袋。

　　你一个天才状元怎么懂我考完我努力准备了很久的考试之后的满足感和虚脱感……

　　“行了，要锁门了。”宁千朝没再跟她计较，努努嘴，“帮忙关下灯。”
　　许欣歆伸手把自己身旁的开关拍下，拎起文具袋回教室。
　　准备回家！

　　这次国庆假期高一放两天，周三下午两节课后离校，周六早上七点半返校。
　　可能是学傻了，许欣歆竟然觉得为学校愿意放为期两天的假期感激涕零。
　　甚至背了一书包卷子。
　　每科老师都说为了让学生放松，只留一套卷子。
　　然后学生有了九套卷子。

　　周四是国庆节，正好是常平初中七十周年校庆日。
　　蒋伊郡早早去学校了。
　　她今年刚升了数学备课组组长，今天代表初一教师发言。
　　还有半个小时她忽然发现自己演讲稿没带。

　　许欣歆接到母亲电话时还在睡觉。
　　昨晚熬夜看了会小说，这会儿睡得正酣，在梦里和主人公对话呢。
　　睡眼惺忪地接了电话。
　　听到母亲焦急的声音，许欣歆一下清醒了。
　　她赶紧下床，简单梳洗了下后去找母亲说的稿子。
　　拿到稿子瞥了一眼表。
　　她懒得换衣服，披了件外套就冲出门去。
　　许欣歆一路狂奔，紧赶慢赶赶上了时间，在母亲演讲前顺利送达了稿子。

　　这会儿在校园外小路上溜达。
　　常平初中是淮市最漂亮的学校，14年就因银杏大道在贴吧大火。
　　银杏大道是常平中学校园外墙的一条路，沿路的银杏树据说是1957年淮市建市时市长带着市民一起栽种的。
　　如今经过近六十年风雨，整条街的银杏树树干愈发粗壮，枝繁叶茂。
　　“一叶落而知秋。”
　　一片银杏叶顺着风儿打着旋在许欣歆面前飘落，像枯叶蝶般，融进一地的金黄。
　　秋天到了啊。
　　许欣歆恍然觉得中考就发生在昨天。
　　伤感了一会儿。

　　秋分已过，暑气退却，清晨带些凉意。
　　晨风吹过，睡衣外单披着一件外套的许欣歆打了个寒战。
　　她想起书包里安睡的九张卷子，心理哀嚎了一声。
　　为了快点回家，她抄了个小道。

　　常平中学紧挨着街心花园，因为合同纠纷，街心花园二期区工程一直被搁置着，建好的房子一直没有上漆，二期房子倒成了烂尾楼。
　　小区里有一条道，穿过烂尾楼群能直接转到清华园北门前的玉树大道。
　　刚刚睡醒脑子懵，忘记抄小道给母亲送稿子了。
　　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平常附近的居民会在晚上来这儿跳广场舞，晚上很热闹。
　　这会儿大清早的，没什么人，偶尔能看见几个老年人靠着树健身。
　　？什么动静。
　　许欣歆正走着，旁边的烂尾楼群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像是小姑娘的哭声？
　　她环视了一圈，好奇地往声音发出地走去。

　　工地还堆着几垛废料，砂石料旁几个男孩扯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常平中学的校服，此时正红着眼睛，在地上狼狈地坐着。
　　那几个男孩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应该是职高那些走街串巷的小混混。
　　好家伙，欺负小姑娘呢。
　　听见小姑娘的哭声，许欣歆一瞬间热血上头，撸袖子想上去英雄救美。
　　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细胳膊细腿的，对面的肱二头肌比她脸可能都大。
　　她收回了腿，决定不当那个出头鸟。
　　正当她掏出打算手机报警，巷子那头蹿过来一个身影。
　　然后……为首那个穿着红色皮衣的混混翻倒在地。
　　速度之快让许欣歆叹为观止。
　　这好像是……宁千阳？
　　状元的弟弟？
　　混混头子显然也被撞懵了，瘫坐在地上愣了两秒。

　　一——二——
　　混混们冲了上去。
　　许欣歆报了警。
　　细皮嫩肉的宁千阳显然不是几个身强力壮混混的对手。
　　他被按在地上摩擦。
　　小姑娘着急地哭。
　　许欣歆觉得自己再不出手，等警察来了，宁千朝可能就没有弟弟了。
　　她焦急地抄起一个棍子。

　　万一被他们误会她想加入……
　　她放下了棍子，上前一步。

　　“你们在干什么？”许欣歆强装镇定地喊了一声。
　　大清早的，她出了一身汗。
　　混混停下手看她。
　　许欣歆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我看那边有个阿姨报警了，不会说的是你们吧。”
　　围着宁千阳的混混们相互对视了几眼，又看了看许欣歆，一窝蜂就跑。

　　许欣歆和小姑娘赶紧把宁千阳扶起来。
　　“宁千阳，你没事吧。”小姑娘一看男孩脸上的血，哭得更厉害了，“对不起，对不起……”
　　许欣歆赶紧检查了一眼宁千阳的伤，松了一口气。
　　虽看着来说几个男孩打斗得很激烈，其实宁千阳没什么大碍。
　　也就腿上几块淤青和脑门上的擦伤。
　　脸上的血就是脑门擦伤流出来的。
　　不一会儿，警察赶到了。

　　据说混混们跑路的时候，正好和警察迎面相撞。
　　几个人一个没落被扭送回了派出所。

　　被欺负那个小姑娘叫完钰斐，和宁千阳都是蒋伊郡的学生，俩人同班，正好做了同桌。
　　她家住在街心花园一期区。
　　那几个混混要抢钱，她不给就被拖到了烂尾楼那边。
　　而宁千朝来参加校庆活动，早上起晚了就抄小道正好碰见自己同桌被欺负，没多想就冲了上去。

　　了解完事情的原委，警察给让他们联系家长过来。
　　完钰斐家住的近，家长很快就来了，签了个字把小姑娘带走了。
　　许欣歆帮宁千阳简单消毒了下脑门上伤口后贴上创口贴，把手机递给他。
　　小男孩低着头，不接。
　　许欣歆蹲下来看来他一眼，发现他眼里含着一圈泪。
　　刚刚冲上去挺勇敢的啊，这会儿怎么变成小哭包了？
　　许欣歆无奈，说：“你又没闯祸，你那叫见义勇为，你妈不会说你的，打电话让她来签个字就行。”
　　半晌，小男孩抽抽噎噎地报了一串数字。
　　好吧，她来打。

　　电话接通。
　　“说。”
　　电话接通，男生慵懒的声音传来，明显带着被人打断睡眠的不爽。
　　许欣歆握着手机一愣，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阿姨好”被硬生生截断。
　　她无声地对宁千阳对了个口型：“……这你哥？”
　　后者瞬间低下头装死。

　　她清了清声音：“咳，宁千朝，你弟在社区派出所，你过来一趟。”
　　那边安静了一瞬。

　　“……许欣歆？”
　　“等着。”

　　一阵嘈杂的声响后，电话被挂断。

　　宁千朝很快赶了过来。
　　宁千朝看到弟弟没什么大碍，明显松了一口气。
　　许欣歆跟他描述了下事情的经过。

　　“简单来说就是你弟路见不平拯救小姑娘，结果寡不敌众被按在地上摩擦，结果我路见不平见义智为制止打斗。”
　　嗯，舔了点油加了点醋。
　　来吧，感激我吧，一个有勇有谋的人。

　　“谢谢你。”
　　他眉眼弯弯，眼尾微微上扬，眉目间少了点平日的疏离，多了点真诚的谢意。
　　颜色偏淡的瞳孔盛着笑意。
　　看惯了他平常慵慵懒懒的似笑非笑，突然真诚的感谢许欣歆愣了一下，好像……
　　被勾引到了。
　　本就长得好，认真看人的时候更让人难以招架了。
　　许欣歆有点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宁千朝虽是哥哥，但没有成年，最后还是给周宛昙打了个电话。
　　周宛昙现在在大连出差，她和警察说明了原委后，警察简单教育了一下就让他们走了。
　　那几个小混混被留在了派出所。

　　出了派出所门，在派出所挺失落的宁千阳跑到许欣歆面前：“谢谢姐姐。”
　　许欣歆弯了弯眉眼：“你还挺勇敢，不过下次碰到这种事别莽撞，先报警，见义智为知道吗？”
　　宁千阳点点头，点着点着鼻子一抽似要哭。
　　许欣歆慌了，赶忙摆摆手：“哎呀你不用感动成这个样子，我就是随手一帮。”
　　宁千朝看着弟弟，颇为嫌弃地说：“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被亲哥这么一说，宁千阳彻底绷不住了，泪流成河。
　　一边哭一边抽搭搭地说：“我没打赢他们，斐斐看见我被打成这惨样，太丢人了——”
　　许欣歆：……
　　宁千朝：……

　　宁千朝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他站在自行车旁，扭头看了眼弟弟：“自己走回家？”
　　刚刚止住眼泪的宁千阳点了点头，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哥哥。
　　宁千朝嗤笑了声，毫不留情地说：“别用这眼神看我，自己走回家，我这自行车带不了人。”
　　说完看了眼许欣歆，疑惑了下：“……你这一大清早出来遛弯？”

　　许欣歆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这件睡衣。
　　她脸一红：“早上急着给我妈妈送东西来着……”
　　哦，宁千朝也是急急忙忙来了派出所。
　　可上身黑色冲锋衣下身黑裤穿的齐齐整整。
　　后知后觉许欣歆有点丢人，后悔早上没有穿好看点。
　　？
　　我干嘛要为了他穿好看啊。
　　一定是早上起太早了脑子胡思乱想。

　　宁千朝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困，回去补觉——走了。”
　　他摆了摆手，揉揉肩膀，长腿一蹬自行车走了。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小巷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