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歌》陈家其其

4、第 4 章

　　桌上的白茶冒着热气，像一位姿态优美的舞女缓缓升入空中，然后消散不见。
　　10:10AM
　　“诶？怎么优惠卷不能用了？”
　　打开鹿牌咖啡点单小程序——耶加雪菲美式，加入购物车后咖啡价格没有减到海报上超显眼的大红色字样
　　“天天9.9！！高品质咖啡，好喝不贵！”往下滑还有“WCIGS”（世界咖啡烈酒大赛）首位女冠军端着咖啡微笑的海报，她的笑中没有溢出多少享受了很多高品质美好的松弛，反倒有种野心勃勃的气息。应该是靠着咖啡得到了不少荣誉。把页面滑回顶端，下单！订单显示10分钟后美味即享。披上羊绒大衣，戴上耳机，出发！
　　这是她日常最爱的轻运动之一，走上个几百米（范围在两公里以内）到家附近的咖啡店或甜点店买点“多巴胺”的快乐。整个过程不仅仅是身体在移动，思路也会被随之打开，很多事情走着走着，就走出去了。时常在思考某件事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一两句歌词巧妙地解开了她当下的疑惑。虽然从科学派的角度来看这一切不过是随机的巧合，但她还是宁愿相信这样浪漫的“宇宙外应”，她认为有个类似造物主的意识，无时无刻都在回应着我们的想法。
　　“转角处，真的无限大” 孙燕姿 《无限大》
　　结尾处的钢琴伴奏让她的步伐更加轻快了，八百米的路程很快结束，打开咖啡店的大门迎接她的是浓郁的豆香跟长得有点像汪涵（著名主持人，如果你是00后这句话当我没说）的咖啡师。
　　“您好女士，请出示取餐码”他看着眼前这位女子，质地柔软的大衣跟她乌黑的秀发透出两股相呼应的光泽，给人一种距离感，像她点的“耶加”一样，都属于“少数人”的品类。凤眼射出的目光很柔和，左脸有一颗很明显的痘，跟周围细腻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嘴唇涂了几乎看不见颜色的口红，淡淡的粉色。
　　“滴”取餐码识别中
　　“这是您的咖啡，没有配吸管，喝的时候小心烫嘴”
　　“没有那种扁扁的吸管吗？”伸出手比了一下，示意“扁扁的”
　　“没有呢，只有喝拿铁的粗管”她的声音好清甜，动作也有些孩子气，跟长相差好大。在周二上午十点多这个时间，悠闲地走来店里买咖啡，且仪容整洁。一般这个时候店里只有上班族们疯狂的“9.9”外卖单，不是加了超多奶几乎没有咖啡味的拿铁，就是加了超多冰“打鸡血”专用的普通美式。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哦好，谢谢”接过咖啡，转身离去。“汪涵”的疑问随着她的背影一起离去，下一位客人进来
　　“您好先生，请出示您的取餐码”

　　走出咖啡店，耳机里循环的依旧是孙燕姿的《无限大》。突然想起家里的牙膏用完了得去趟便利店，她加快了步伐，因为还有几个快递没拿。其中有一本“王家卫”（最帅导演，不知道的面壁思过）的访谈她最期待，全英文的！移民香港的上海人用普通话表达的时候总有一种很浓郁的“口音”惯性，讲“树”的时候感觉在讲“花”。但当他们说英文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英文中“充满承诺与肯定”的特殊语境，反而能让很多复杂的事情听着“简洁有力且充满启发”。“树”不仅仅是“树”，“花”不仅仅是“花”，抽象的概念也能三言两语一步到位。要不是这般特别的期待，这一批快递她可能要拖上好几天才会去拿，快递柜那刺客般的“延时收费”可拿她没办法。因为她是天秤座，想做的事马上做，不想做的能拖到后天绝不明天做！
　　便利店里的懒散气息被她匆忙的步伐打乱了，正在刷短视频的老板娘看着这位一言不发冲进来的女子，被她身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个多少钱”清甜的声音响起
　　“啊？哦，9快”老板娘接过牙膏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对于这样陌生的打量她习惯了，装作不存在
　　滴
　　“要袋子吗？今天不上班啊？”
　　“不用，谢谢”对于陌生的闲谈她也习惯装作不存在

　　在路人看来急匆匆但她认为是轻快的步伐中，快步飞向快递柜。她的节奏比一般人快一些，沉默下来也比一般人更凝重一些，但大多数时候她是平静的。虽然她生来并不是这样的性格，但她很喜欢现在“重启升级”后的自己。临近春节，快递柜旁都是面带憔悴“班味”浓重的快递小哥，这种面相时常能在中大型公司的会计或者企业中层管理者的身上看见。生活不至于暴打他们，但是关系比较紧张就对了。娴熟地输入取件码，快递像三岁小孩一样“蹦”地一声跳出来，如果快递柜是个人，应该是射手座。取出的快递堆起来抱在手上，遮住了她的视线。从这到回家的路她走了无数遍，不用视觉功能光凭直觉就安全回家，途中还能巧妙地躲开旁边露天停车场来往的车辆。
　　“欢迎主人回家～～”小艾同学谄媚得半死不活的声音随着大门被打开响起
　　“额，哪天要百度一下怎么换这个智能管家的声音”
　　把快递都摊到桌上，在“花瓶” “香薰” “茶杯”等易碎物超大超亮超夸张的快递盒中，最朴实单薄的那一个就是她的目标，简单的白色包装好像在说“随便踩我也不会坏哦！”。最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都是以华丽的姿态出现的。
　　满心欢喜地拆开包装——《山居十年》
　　“啊?我家卫呢？”她马上拿出手机查看物流清单，从硕长的一串订单中看见“家卫”还在派送中。
　　失望两秒后立马恢复平静。随后打开温热的咖啡，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嘶～啊～，好香啊～” 空气中的能量被这享受的氛围从“误会”转频道为“喜乐”
　　清香来自柑橘跟坚果，并不是咖啡里真加了这两位，而是咖啡豆产地跟制作工艺让咖啡透出这样特别的清香。这香并不浓郁，跟普通的美式比起来没有差很大，如果你今天心情不好猛地喝一口，这股清香可能就这么从你舌尖略过了。可就是这种缥缈的香气让它比普通的咖啡价格高了两倍。自然轻盈的味道是最珍贵的，咖啡界是这样，茶界也是如此。早上泡的白茶已经凉透了，里面的墨红玫瑰乖巧地贴在杯壁上，鲜艳的颜色已经褪去了一大半。白茶玫瑰的茶汤很清甜，每天早上泡茶的固定 Morning routine 让她很放松，像是“冥想”那类的享受，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当下，被“美”与“专注”包围着。就像此刻咖啡的香气也让她短暂地“沉浸”了好一会。这样奢侈的精神SPA她时常享受，她认为“无用”的事情很重要，真正的意义都是在“无价值”的享受中得到的。物质上的价值也会因为这蜻蜓点水般的享受而产生巨大的化学反应，你努力的方向会因此改变，或者发现努力对于价值来说其实根本就是个“谎言”。天堂还是地狱，就在一念之间。反倒是当前认为特别重要紧急的事情，在日后甚至都不会被记起。化学反应决定一切。

　　陆续拆开堆放在桌上的快递
　　一管包装非常精致的护手霜，鲜艳的配色加上小巧流畅的身型，放在桌上甚至可以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旁边玻璃瓶内盛开的“佛洛依德”让整个画面像某部电影中的一幕。打开盖子，一股气势汹汹的花香扑面而来——东方美人。
　　“东方美人的味道不是应该含蓄一些么”她望着这件“艺术品”喃喃自语到

　　戳破一摊被绑在一起的巨大气泡塑料膜，是一罐寻常样子的香薰，黑色反着光面的瓶身，白色的贴纸上简洁地印着两句英文。她朝瓶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汲取什么天地精华，很经典的檀木香。此刻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他笑起来牙齿很白。
　　男性身上的魅力（如果有）用木质香概括最为贴切，稳重，柔和，包容。
　　随手拿起那本《山居十年》，翻看了两页发现内容很无聊，不禁出神地望着桌上的玫瑰。咖啡已经凉的差不多了但依旧很香。她用手摸了摸嘴唇，想起昨天那个吻。此刻的她感到很安心，安心到不需要做出任何决定，包括“决定接受爱情”还是“继续以什么样的姿态活着”这类人生大命题，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很在意这个吻的意义。但此时的她只在乎当下。
　　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当下即永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