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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家 ...


  •   烛火安静的照亮厅堂,苏格兰的深冬已至,窗外呼啸的风雪几乎要发出尖啸,不必踏入其中也能感受到隆冬刺骨的寒意。

      亚历山大将手里抱着的文件收拾好,接过拉斐尔递过来的最后一份签好名字的羊皮纸,却没把它卡进文件夹里,反倒是沉默着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道:“你接受了?”

      这个问题毫无前后关联,简直就像是凤凰在球遁鸟巢穴里啄破蛋壳出生似的突兀,但拉斐尔听懂了,她雪白的脸颊上迅速的浮现出一点尴尬的表情,然后不自在的别开了视线:“……不,不完全。”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纠缠在一起,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倒像是比她面对十七八个黑巫师的时候更紧张和局促,她抿着嘴角思索了很久,才艰难的找到一点合适的字句来形容:“我不知道,从阿兹卡班离开之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我不知道……我甚至无法肯定我是否还爱他们,爱到底是什么?”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银白的发丝散落一绺坠在她的肩上。

      亚历山大将羊皮纸塞进文件袋里,然后抽出一把椅子坐下,会议室的大门随着他的动作无声无息的敞开了一点缝隙。

      这是魔法部的两位首席傲罗来到暮色庄园足足一个月之后他第一次提起他们的存在,平时亚历山大恨不能把这两个人从暮色庄园里抠出去,离拉斐尔越远越好,就算得到了拉斐尔的默许、他给这两个家伙安排的客房也远在走廊的尽头。

      但他意识到了这件事不能这样长久的无视下去。

      塞巴斯蒂安·萨鲁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将沾着露水的鲜花放在餐桌上,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采来又用什么办法让它们避免凋谢。

      奥米尼斯·冈特总是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拉斐尔的书房外,温和有礼的询问她某些关于文学或艺术的话题,让她没有空闲的时候,他就沉默安静的坐在阳光映照的软椅上,削着一块初见雏形的橡木。

      看在梅林的份上,巫师到底为什么要去研究这些东西!?

      亚历山大的咆哮几乎到了舌尖,但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硬生生把阴阳怪气的讥讽憋了回去。

      奥古斯丁不是一个纯血巫师家族的姓氏,拉斐尔的前十五年人生也并非在巫师的世界里度过。

      他见证了拉斐尔从那幢属于麻瓜的屋子里被狼狈的赶出来,她的母亲疲倦而愤怒的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出断绝关系的诅咒。

      “我并不为你是罪犯而憎恶你,拉斐尔,”那女人用失望的眼神凝视着她的女儿,相似的银发显得灰败,这让她看起来苍老些,不像是拉斐尔那样仿若月光眷顾的精灵,“我为你从罪责里逃离的方式而羞愧,你将危险和灾难置于不顾,甚至不肯承担做错事之后的惩罚。”

      “我不是这样教你的。”

      她沉重地关上门,因为拉斐尔并未辩驳,她不会说出真相,无法负担因此连累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的后果,她从顶替那弑亲的罪行之后就无法再回到自己的家庭。

      亚历山大记得清楚,拉斐尔那天垂着头站了很久,直到伦敦朦胧的雨再次落下,她才仰起脸,冲着亚历山大的方向苦涩的翘起嘴角:“好啦,现在我也没有家了。”

      他突然明白了那姓冈特的傲罗为什么要用在巫师们看来愚蠢且无必要的行为去靠近拉斐尔,他们俩——萨鲁和冈特,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实现拉斐尔的某些愿望。

      比如一个家庭。

      “拉斐尔,”亚历山斟酌着词句,轻声问道,“关于爱是什么……我没办法给你答案,但我想问你一件事。”

      女人眨了眨眼,看着他默许了提问。

      “你重新开始研究古代魔像的制作方式和运作,是不是因为塞巴斯蒂安·萨鲁的手?”他说道。

      拉斐尔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点红晕,她磕磕巴巴的发出点声响来,最后闭上眼睛,视死如归的点了点头,偏过脸不肯看亚历山大的表情:“……是我去的太晚了,否则塞巴斯蒂安不至于会需要……”

      “拉斐尔,”亚历山大打断了她的辩解,带着点笑意继续问道,“你先回答我…如果这个人不是塞巴斯蒂安·萨鲁,你会这么做吗?”

      拉斐尔沉默了。

      古代魔像的制作相当繁复,需要抽取她身体里正常的那一部分古代魔法来进行铭刻,这无疑是对她的状况雪上加霜——失去了正常的古代魔法,狂暴的红黑色魔力就会更为放肆的摧残她的身体,更深重的黑眼圈和眼瞳里弥漫的血丝彰显了这一点,她这一个月以来几乎从未安枕。

      她当然会为受苦难的人复仇,但她无法承诺会为其他人做到这一步。

      自始至终她愿意为之承受苦痛与折磨,放弃生命也要保护的,不过只有他们。

      他们干涉她的生命在她懵懂时,她以最惨痛的方式记住了什么是爱——爱着她的少年们。

      拉斐尔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声的苦笑起来:“我似乎刚刚意识到我的卑劣,和那些魔法部里身居高位却只想着自保的人毫无区别。”

      “他们的自保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他们在那个位置,就理应要做到那样的事情。”亚历山大冰冷地说道,“你没有这个责任,你仍然愿意庇护他人已经是品德的体现。”

      “这算是对我的夸奖吗?”拉斐尔轻轻笑起来,她脸上那些因忍耐痛苦而长久保持的冰冷终于缓缓消散,女人疼得颤抖起来,湛蓝的双眸里却充满了温柔的光,她注视着亚历山大许久,才缓缓地说道:“我不会忘记我的承诺。”

      亚历山大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扯了扯嘴角,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来,总算看着像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眼里淌出点不甘心,和看见自己的姐姐选择了一名出身微寒还好吃懒做的农夫结婚似的。

      “我知道,但我希望你至少记得更多的保全你自己。”亚历山大说道,他把文件袋抓起来,脚步不停,直接走出了会议室。厚重的木门在他背后沉重合拢,阻断了所有的声响。

      不远处的楼梯拐角边上站着两个人,他们的脸上同样的带着还未散去的惊讶和不安。

      亚历山大抬眼直视着站在原地没动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魔法部近期的活动很少,看来有些人按捺不住了?”

      “我以为讨论这样的正事时你会邀请我们去会议室谈谈。”塞巴斯蒂安翘起嘴角,蜜棕色的眼睛里深不见底,好像刚才露出的丁点情绪只是亚历山大的错觉。

      奥米尼斯沉默的站在一边,波澜不惊的凝视着空气里的某点。

      亚历山大的眼神扫过塞巴斯蒂安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左手,慢吞吞地说道:“我不是在和你们讨论正事。”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塞巴斯蒂安嗤笑了声,手指在楼梯扶手上弹动了一下,“前段时间革新派所谓的‘探讨魔咒应用’大概也是你嘴里的‘不是讨论正事’,是吧?”

      拉斐尔并非一直在暮色庄园,她偶尔会离开这去面对黑巫师的战场上,亚历山大说服她的理由是革新派需要自己的旗帜作为鼓舞,她没有拒绝。

      而当她不在的时候,革新派留守的成员们就跃跃欲试的对两位首席傲罗发出了挑战。

      挑战显然全以失败告终,约书亚他们最开始还想着趁塞巴斯蒂安还没完全康复、而奥米尼斯显然的生理缺陷这样的好机会找回场子,这样的想法在第一次挑战之后就被全然打破。

      塞巴斯蒂安娴熟的决斗技巧和成熟的魔咒使用让他足以在铺天盖地的魔咒里跳舞,简直像是闲庭信步,没有一道魔咒能够击中他,反倒是被他借着那些群聚而至的咒语撂倒了好几个闪避不够快的革新派成员。

      至于奥米尼斯,他的风格比起塞巴斯蒂安冷静不少,相较投机主义者的悬崖起舞,他更像是见招拆招,准确而有效的直接将攻击化解,然后找到最便捷的方式还击,还手的咒语仿若熔岩迸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同样的烈焰,一个嚣张的彰显自己的炽热的焰火,一个灼烧的岩浆藏匿在平静的黑曜石之下。

      亚历山大看了他们一眼,没反驳塞巴斯蒂安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他前段时间不得不跑一趟欧洲,挑战的队伍里大概还会多上他一个。

      “你故意没有关上会议室的门,让我们听到你们的对话。”奥米尼斯说道,他的语气相当平静,像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询问,“你以拉斐尔的家人身份自居吗,革新派的领袖。”

      “你应该去问问拉斐尔,我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合作者,朋友,还是家人。”亚历山大微微挑眉,“但如果我承认,这场对话算是家庭矛盾吗?”

      “如果是家庭矛盾,我会在你踏进家门的时候把你丢出去,越远越好。”塞巴斯蒂安冷笑起来,他无意识的握紧了左手,如果不是因为奥米尼斯对此保留了意见,他大概是真的会这么做——直接在革新派的大本营痛殴对方的领导者之一。

      他早看亚历山大横竖不顺眼,每次想到拉斐尔从阿兹卡班离开之后的六年里几乎和这个人形影不离,他就恨不能把某些不可饶恕的咒语施加在亚历山大的身上。

      这算是嫉妒吗?他有些想要苦笑,或是伸出手去按着藏在斗篷里的某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笔记本,摩挲已经模糊了的名字。

      “她很少睡着。”亚历山大突然说道,他不再停在那里,而是抱着文件袋迈上台阶,从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的身边擦肩而过,“狂暴的古代魔法和摄魂怪造成的后遗症让她无法面对黑暗,剧烈的疼痛一直在折磨她,偶尔有一次她睡着,我们所有人都会松一口气。”

      什么意思?

      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同时皱起眉,露出一点疑惑。

      “那时候她常会梦呓,后来意识到后再也没有过了。”亚历山大站在更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俩,缓缓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到底对她有多重要,远早于你们自己。”

      他不再说话,而是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头,心里把自己唾骂了一整个来回,他不该心软,拉斐尔已经足够柔软,他本应该更多的坚持。

      但他终于还是让步了。

      让命运来安排吧。亚历山大无声的笑了笑,走进属于他的书房,将大门合拢。

      塞巴斯蒂安和奥米尼斯几乎是同时转过身走向会议室的门,如果连亚历山大说的这么明白的话都听不懂,他们俩大概是被驴踢了脑子。

      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拉斐尔单手扶着门,有些意外的看着俩人在她面前猛地停下脚步,茫然而疑惑的皱了皱眉:“你们做什么?”

      “……你太久没出来。”塞巴斯蒂安下意识地说道。

      “我以为你们和亚历山大有话要说。”拉斐尔眨了眨眼,她的手指无端痉挛了一下,这让女人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深吸了口气试图抑制住不断撕裂身体内部的痛苦。

      她注意到了那扇被故意没合拢的门。

      奥米尼斯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走向拉斐尔身边,低声而迅速地说道:“魔法部传来的消息要我们去支援一个火灰蛇营地的清剿活动,那群黑巫师绑架了两只澳洲蛋白眼龙,用妖精的方式操纵了它们……我们要离开一阵子。”

      拉斐尔抿了抿嘴角,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此之前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塞巴斯蒂安接着说道,他侧过身让出了路,以眼神示意拉斐尔跟着他们,脸上浮现出一点狡黠的笑。

      “很重要的事情?”拉斐尔思索了片刻,她略微颔首,提起漆黑的裙摆来,“那么带路吧,去书房说?”

      “不,我们找到了一个别的地方。”奥米尼斯走上前,自然的揽住了她的腰,刻意的无视了塞巴斯蒂安呲牙咧嘴的表情,就着搂抱的姿势带着他们的女孩向门外走去。

      有些微阳光在厚实的雪地上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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