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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我从未赢过 ...

  •   安子墨每次周末节假日都要飞到京市看看安辰深,虽然他一直不肯和他说话,甚至也不肯看他一眼,但他还是把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给了安辰深。他已经忘记自己冷落了林琳多久了。

      终于有一天,林琳提出了分手。安子墨听到这个决定时竟觉得松了一口气。林琳是个好女人,他确实不应该耽误她。他们吃了一顿散伙饭,看了一场离别电影,有始有终,和平分手。

      李斌对于他的决定一点都不理解,但他还是选择尊重安子墨,他只是好心的劝告他,“安辰深毕竟不是他的亲弟弟,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尽力了。一辈子还很长,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

      安子墨知道,从他明白自己长大的地方是孤儿院的那天起,他就明白,他这一辈子,注定孤独一生。

      他每年不厌其烦的往返京市和江市,得到的结果都一样。张医生劝他,“好好生活,你和安辰深的羁绊好不容易结束,谁也没有错,谁也不欠谁。你们都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安子墨每次都只是笑笑,以沉默来回应张医生的劝告。

      张医生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张名片,“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熟人我会打折的!”

      安子墨苦笑了一声没有接。

      张医生递给他一个担心的眼神,“我觉得你现在比安辰深更需要我。”

      他看了一眼依旧坐在窗边发呆的安辰深,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各种窗边,安子墨很想知道,在他的眼里,窗外除了那些四季更迭的城市颜色还能看到什么?到底是什么吸引着原本属于安子墨的目光?他很想知道,但安辰深不会告诉他。他甚至不知道现在的安辰深还会不会说话?这么多年的沉默有没有让他的语言退化?

      他原以为从小到大都是安辰深离不开他,直到安辰深把他如同透明的空气一样屏蔽忽视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一直都是他离不开安辰深。

      一个人的希望是有限的,爱也是。而他却从未一次抓住过属于自己的爱。这份爱一直都是炽热,浓烈的,一直都是纯洁的包容的。遗憾的是,当他看到的时候,属于他的爱已经消失了。

      安子墨的生活又开始变得一成不变,就像一滩没有任何波澜的死水,连树叶都不曾在水上停留。

      唯一打破这份死寂的是陈良的死讯。那时,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安子墨毫无波澜的人生步入了中老年。连一向貌美如花的张医生都藏不住头上的几缕银丝和岁月的纹理。唯独一向安静沉默的安辰深没有任何变化,除了蓝色的眼睛再也没有看到过光亮。

      “他死的很安静,睡一觉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没有病痛折磨,他是幸运的,寿终正寝。”医院的护士安慰安子墨,“老人家临终前一直哭着喊着要找儿子。”

      安子墨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这个儿子是谁,陈良的一生都在找儿子。

      “我们把那张早就不像报纸的报纸递到他手中,跟他说儿子已经找到了,现在很好。他却一直摇头,说自己找的儿子在上大学,他很聪明,也很听话。但是听话的孩子都容易被忽视。老人拉着我的手激动的问你结婚了没?生孩子了没?他还给你准备了红包。”护士说着从深深的护士服口袋里掏出两个早已褪色的红包,“老人说一个是儿子结婚的彩礼,一个是儿子生孩子的红包。他没什么本事,只存了这么多。希望儿子不要嫌弃。”

      护士把红包放在老人的病床上静静的离开了病房。

      安子墨看着红包里面年份不一样的老旧百元纸币泣不成声。他一直都有很多的爱,但现在却只能说是曾经。

      他把陈良和陈欣葬在了一起,中间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小叮当。如今,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但安子墨在这世上唯一有着家属关系的人也离他而去了。那晚,他连夜去了京市,他知道又一个十年过去了,他还是没等来安辰深的一句“哥哥。”可如今他只有安辰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想去见他。”

      张医生对他深更半夜的造访并未抱怨什么,而是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我已经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了,辰深也知道了。”她轻轻的拍着安子墨的肩膀,“我很遗憾,还请你节哀。”

      说完,她便拿着包出了门,临走时还嘱咐了一句,“我明天晚上才能回来,辰深就交给你了。”

      他走到安辰深的卧室门口,房间溢出的灯光证明他还没睡。他轻轻敲了敲门,“傻子……我能进来看看你吗?”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安子墨靠在门框上一点一点的往下滑,最终坐到了地上,绝望的把头埋在了膝盖处。

      不知过了多久,门从里面打开了。安辰深挡住了屋里的灯光投下了长长的影子。

      安子墨缓缓伸出一只脚踩住了安辰深的影子,笑了一声,“傻子,你输了。”

      安辰深愣了一下,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和他并排靠在门上,头依旧是望向窗外的方向。

      安子墨一把搂过他的肩膀,他没反抗也没出声,依旧是静静的坐着。仿佛现在挂在他身上的是一团空气。

      “我只有你了,傻子……”安子墨的头埋在安辰深的颈边,声音闷闷的含糊不清,“只有你了………”

      那次回到江市以后,安子墨把床头柜上安辰深画的最底下的一本画本翻开了。他笑了,就像翻开了安辰深的美梦。

      画里脸上有胎记的男人和蓝眼睛的男人一起沐浴在阳光下吃早餐,一起给小蓝洗澡,一起做饭,一起洗碗。他们手牵手一起逛公园,穿着同样的衣服,同样的鞋子。他们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耀眼。他们荡着秋千,吃着棒棒糖。他们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安子墨上扬着嘴角翻到了画本的最后一页,脸上有胎记的男人面对着蓝眼睛的男人睡着了。在洒满月光的卧室,窗帘被晚风吹起了一角。蓝眼睛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蹲在睡着的男人床前。他踮起双脚,身体前倾,整个人凑近了睡着的男人面前。他越凑越近,近到男人脸上的胎记在他蓝色的眼眸中清晰可见。他拉近了最后一点距离,碰上了睡着男人的嘴唇。月光像银白色的薄雾温柔的向俩人倾斜,美梦永远定格在画本的最后一页,那是安辰深羞于被安子墨看到的美梦。

      在一个阳春三月,万物都从冬天冷酷的萧条中挺了过来,迎接着属于它们的蓬勃生命力。柳条打在安子墨的脸上就像是安辰深小时候给他挠痒的双手,笨拙又温柔。

      张医生追出来好几百米千叮万嘱,“就玩一个月,一个月一到立马把他送回来!”

      安子墨哭笑不得的点头,以前雷厉风行的张医生此刻更像个啰嗦的老太婆。他揶揄道,“我想,你是时候考虑退休的事了!”

      张医生愣了几秒笑着白了他一眼,“精英从来不需要退休!”

      这是安辰深时隔12年来第一次同意去江市和安子墨住一个月。为了这一个月的假期,安子墨拼命的加班加点,为的就是换来一个月和安辰深寸步不离。

      他推开门,小蓝一动不动的趴在它的窝里。

      “它老了,已经跑不动了。”安子墨说,“你还记得它吗?”

      安辰深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小蓝的窝边伸出手摸了摸它的下巴,小蓝呼噜呼噜地闭上了眼睛。

      安子墨早已习惯在安辰深那里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并不觉得尴尬,而是放下行李去厨房忙活。做的还是安辰深最喜欢的土豆。

      安辰深看着一桌子的土豆皱起了眉头,但还是一声不吭的全吃了。

      安子墨又带着安辰深去福利院住了一阵。福利院重新翻新了一次,现在的面积比之前的要大,光是院子里的秋千都有好几个。他和安辰深再也不用抢着秋千玩了。但秋千一多反倒觉得不如以前好玩了。

      方小红已经头发花白,老花镜也焊在了脸上。她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但她一直不放心院里的孩子,还是选择呆在福利院。哪怕是扫扫地洗洗碗她也愿意。她说福利院是她的家,她的孩子还在这,她不能走。

      以前那位白吃白喝的大胖子巨婴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死于脑血栓。

      现在的上下铺换成了木头床,上去下来再也听不见铁床摇晃的金属声。唯独院里的大铁门依旧清冷的矗立在院子里。

      安子墨看着渐渐生锈的铁门心里五味杂陈。这扇门见证了他和安辰深的一生。彼时,他拼了命的想从这扇门走出去,最好是把这扇门也一并带走。

      此时,他又一次站在了这扇门的后面。可门后面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包括他和安辰深。命运就是这么让人匪夷所思,早知道兜兜转转迟早还是要回到这扇门里来,当初又为什么非要不顾一切的想出去呢?

      “大概就是为了让我们体验失去,明白自己曾经的拥有,以后才会更懂珍惜!”方小红在老花镜后面对着刺眼的阳光笑眯眯的眯成一条直线,脸上的老年斑就像是她为了这家福利院辛勤的勋章,全都被岁月一笔一笔地记着。

      安子墨站在院子里把以前的回忆又重新召唤了出来,每一帧就像老电影一样在他眼前一幕幕上映。帷幕放下时,安辰深站在他身边,影子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安子墨露出狡黠的牙齿,狠狠踩在安辰深的影子上。他雀跃的又蹦又跳,仿佛和小时候的自己重叠,他兴奋的说,“傻子!你又输了!”

      安辰深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安子墨死死的踩住,他的嘴角有了弧度。他突然看向安子墨的眼睛,慢吞吞的说了6个字,“我——从——来——没——赢——过………”

      安子墨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嘴巴张了张却总也发不出声音。就在安辰深扭头将目光转向别处时,他两步走上前,眼疾手快地捧住安辰深的脸,在他额头上留下深深的一吻。

      安辰深目瞪口呆的张着嘴巴,安子墨等了12年的“哥哥”终于从安辰深的嘴里蹦了出来。他的惊讶可以塞下一整个拳头。

      安辰深堵住他将要说出口的疑惑,他盯着安辰深的蓝眼睛,“别问!听我的!”

      安子墨到底还是让张医生失望了,他不仅没有把安子墨暗照规定的时间送回去,甚至还怂恿安辰深直接在江市常住了。而安辰深当然听他的。

      张医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离开了江市,但她的眼里满是笑意。

      张医生离开还没多久安子墨和安辰深就因为土豆的事情开始了冷战。

      安辰深抱怨安子墨一个星期煮太多次土豆了,他想吃肉。

      “明明就三次!”安子墨不服气的反驳。

      “四次!”

      “三次!”

      “就是四次!”

      安子墨气不过,摔门而出。其实他并不是真生气,只是安辰深有肠炎,油腻的东西不能吃多,不然就会一直拉肚子。他一直都很任性。

      每次他们都会为了这些小事拌嘴,可每次到最后安子墨还是会乖乖的提着一串五花肉回家,独自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等安辰深心心念念的肉放在他面前时他一点也不惊讶,而是乐呵呵的大块朵颐。

      安子墨气不过,抱住那盘红烧肉没好气的说,“不是给你的,我自己吃的!”

      安辰深咧着嘴,咬着筷子一点也不生气,他趁机夹了一块心满意足的塞进嘴里,含糊的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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