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蜜抹

28、第28章

　　天还未亮，师门庙昏暗的烛火下就有了个身影膜拜着，平日里，就算再虔诚的信众也没有这么早到的。

　　姒儿幕篱遮脸，向着神像虔诚叩首，这段时间她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神仙从火场救走姒儿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连国君都惊动了，姒儿不想被旁人认出，以免横生枝节。

　　说是来拜神还愿，姒儿更像是来找师门拉家常的。

　　“说实话，我今天是正式来跟仙尊赔罪的，以仙尊的性子肯定会故意问我何罪之有……”姒儿在神像前不断忏悔，拜了又拜，“现在想想，我对仙尊的态度实属不敬，三番四次落了仙尊面子。”

　　“总之确实是我的过错，可能还是我阅历不够，还没有学会敬畏之心吧。”姒儿态度端正，有那么几分真诚。

　　“往后，我会时刻提醒自己，做什么都要经过脑子，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再犯浑。”

　　“说了这么多，只因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仙尊之大度，想必也能原谅我。”

　　“还有，我想好了，既然仙尊相中了我，屡次三番盛情邀请我拜入您门下，那我就勉为其难，应了就是。”

　　“虽然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入仙门的料，但以我的毅力和决心，试试又何妨，我想现在就去您的仙宫，为仙尊效力，仙尊您听到了吗？听到就现个身，领我走吧。”

　　姒儿保持跪姿一直叨叨，百般示好后，神像还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姒儿确定她的话都传达到师门仙尊耳朵里了，因为之前每每遇到麻烦这个神仙都随求随到，证明他能实时听见自己说的话。

　　所以现在只有一个解释，这位仙尊真的不打算理她了。

　　一名约摸十岁的小庙祝拿着扫帚从侧门走了出来，他惊讶道：“这位香客来得未免太早了吧？”

　　姒儿抬头一看，原来是名小庙祝，真是难为他了，这么早就起来打扫神庙，有小庙祝干粗杂活，那老庙祝就可以睡到自然醒，真有够可恶的。

　　姒儿从蒲团起身，戴正幕篱，尴尬道：“为表诚意，我来为师门仙尊首位上供。”

　　小庙祝放下扫帚，拿起抹布拧干，“早点来好啊，眼下咱们庙里香火可是极旺，晚一点庙里就要人挤人了。”

　　小庙祝擦起供桌，“师门仙尊这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显灵了，人人都传颂着师门仙尊为褒国引来了甘雨，解了旱灾，不止骆驼坪，许多外地的信众都慕名前来，共沾仙泽。”

　　小庙祝说话老成。

　　姒儿觉得这小庙祝有些自卖自夸了，尽给自家仙尊脸上贴金，其实这雨能下也有她姒家的一份功劳，因为她爹爹贪吃，把致旱的鱄鱼给炖了……

　　不过在人家庙里还是得给点面子，姒儿点头，含笑道：“那是那是，小庙祝所言在理，师门仙尊的名声响当当，不然我也不会起早过来朝拜。”

　　小庙祝说：“师门仙尊是褒国的守护神，人人都盼得他护佑，当然，要说最幸运的还数那位刚刚被他从火场救走的女子了，想必她现在正在仙宫接受仙人教诲，真真是最有仙缘之人。”

　　姒儿在面纱里撅嘴，小鬼，你说的备受仙尊照顾的女子，就在眼前呢。

　　这小庙祝仍口若悬河地夸着师门仙尊，姒儿半天不吱声，听着他说书一样。

　　最后，姒儿敷衍道：“是啊是啊，褒国就没有不信奉师门仙尊的人了。”

　　小庙祝擦完供桌，说道：“其实还是有的，三年前的仙诞大典就有一女子在庙中滋事，竟朝仙尊神像放箭，简直无礼。”

　　姒儿噎住，行吧，你说的女子又在眼前呢，小鬼。

　　“老庙祝为此气得不行，一直在打听是哪家女子这样放肆。”小庙祝边说边摇头。

　　姒儿咳了咳，后悔提这茬，还好自己伪装得当，不会让人将她与放箭少女联系起来。

　　姒儿糊弄道：“这……哈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多说露馅，言止于此，姒儿想到另一件要事，于是岔开话题问道：“既然你这样夸耀你家神仙，那你知道他何处修行，住在哪座仙山吗？”

　　姒儿旁敲侧击想问出仙尊仙宫所在，虽然不抱太大希望。

　　“香客想去朝见仙尊？”小庙祝一愣，然后道：“庙墙上就有关于师门仙尊仙山方位的记载啊。”

　　“什么？真的吗？”姒儿回头，果然发现暗处的一面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

　　向那木头神像套了一早上的话，原来答案就在墙上？

　　在小庙祝的指点下，姒儿赶紧上前拜读。

　　原来这一墙刻字记载了师门仙尊的辉煌事迹，姒儿很耐心，一字一句地把墙上内容给看全了，终于对仙山的所在方位有了初步眉目，直到天微亮，才向小庙祝道谢告别。

　　下山路上，一道影子窜出姒儿面前，姒儿惊叫一声，竟是那头巨狐。

　　“是你呀？”姒儿责备道，“你简直是胡闹。”

　　捉弄得逞，那巨狐朝她得意地吐舌头。

　　一人一狐，一大一小坐在山边看日出，阳光普照，为她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形成了一副和谐的景致。

　　姒儿抚着巨狐背部皱起的皮肤，它状态放松，眯着眼睛好像在冥想着什么，看起来非常享受这种互动，姒儿说：“褒国人杰地灵，不但有神仙照拂，还能孕育出这么神奇的生灵。”

　　“你轻易不敢露面，躲得很辛苦吧？对了，你有名字吗？”姒儿对巨狐非常好奇。

　　巨狐晃了晃脑袋，姒儿说：“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巨狐兴奋得眼睛都雪亮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姒儿，姒儿捏了捏下巴，“容我想想……”

　　然后眼睛一亮，姒儿道：“叫你尧尧，可好？”

　　巨狐听完兴奋地起身转圈，转完还用头抵住姒儿的背撒娇，“哈哈……好痒，看来你对这名字很是喜欢？那就这么说定了，尧尧，这就是你今后的名字了。”

　　.

　　又过半月，姒大精神开始恹恹，时常晕眩无力，无法干活，真如神仙所说，这病每月都会复发？

　　父亲身体的异样让姒儿无法忽视，她试过多次入庙求神，但那仙人却枉顾她的请求，拒不现身，看来这仙人说不再过问她事情是认真的，姒儿想，爹爹的病复发在即，仙山求药之行是非去不可了。

　　这几天姒儿也规划了去仙山的路线，根据师门庙里的记载，她知道师门仙尊的仙宫修在一座名为炽灵山的山上。

　　姒儿托孟氏来照顾爹爹，姒大总觉不妥，不放心女儿单独外出，可姒儿收拾包袱，坚持要去。

　　姒大皱眉道：“求仙之路必是不易，爹爹怎忍让你犯险……”

　　孟氏宽慰姒大：“姒儿这么机灵，你不用太担心，小心过虑伤身。”

　　姒大一听不高兴了，“不是你女儿你不心疼。”

　　孟氏一听也不乐意了，“我哪里不心疼了？好歹她还叫我一声干妈。”

　　看着他们斗嘴，姒儿一瞬间有种他们是两口子的错觉，这俩老邻居都各自单身，如果最后能走到一起，也是好事。

　　姒儿跟他们道了别，就出发了。

　　说起来，这还是姒儿第一回单独出远门，说不紧张是假的，可她救父心切，加上自己本就是个要强的女子，也就豁出去了。

　　往传说中仙山的方向，需要从复流后的褒河坐船南下。

　　姒儿出发前还豪情壮志，但一坐上船后，那感受和她想得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她晕船严重，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姒儿一路吐得难受，惹得掌舵老伯一顿取笑，“要出远门，怎么不找个可信赖的男子陪同。”

　　姒儿有气无力，仍道：“老伯别看不起我们女的，刀山火海我们照样去。”

　　再说了，骆驼坪也没什么男子可信赖，想起自己被祭天时也不见有人跳出来反对，最后还不是那神仙显灵才让她脱了险，这骆驼坪里就没有一个男子有师门仙尊那样的气魄……

　　嗯？怎么突然从心底佩服起那仙人了？姒儿郁闷地想，也许，这也是她下定决心去找他的另一个原因吧。

　　一晃已行船数天，不再晕船的姒儿捧着自己画的地图，对比岸上的地理位置嘀咕：“按理说炽灵山就在这附近啊，怎么连个仙山影子都没见着？”

　　寻仙的路比想象中困难，姒儿开始怀疑师门庙中关于仙山地址记载的真伪。

　　该不会是信众们以讹传讹，胡编乱造的吧？

　　“就在这里下吧。”姒儿心想，既然传说中仙山就在这一带，或许上岸打听，能有线索。

　　付了船资后，姒儿背着包袱就上岸去了，这包袱里除了衣物，还装了十天的果粮，食物有限，她得尽快寻得仙人的住处。

　　下了船的姒儿有些头重脚轻，她一边留心记着来路，一边向前行进。

　　能不能找到师门仙人，得看她的智慧和毅力了。

　　姒儿下定决心，“我才不会放弃，定要摸到仙宫的门槛，爬也要爬到炽灵山。”

　　姒儿登田坎、踩淤泥，一路脚步未停沿着河岸又走了数天，累到脚底发软后，才终于见着了人烟。

　　远处农田有几名农妇正在割草，姒儿看到希望，脸上的疲惫瞬间淡去。

　　姒儿上前向她们一礼，笑吟吟问：“姐姐们，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何处地界？”

　　“这里是枣树沟。”一名妇人用爽朗的嗓门回答，“小姑娘是从哪来的？”

　　“我是从褒国骆驼坪来的。”姒儿态度谦卑，“冒昧问一下，姐姐们可听说过炽灵山？是否就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