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蜜抹

23、第23章

　　姒大带着姒儿撤离，不时有衣衫褴褛的灾民拿着碗冲到姒大父女面前，说：“好心人，行行好，给口饭吃。”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往父女俩的包袱扒拉。

　　姒大用手挡开他们，“没有没有，你看我们像有余力帮助别人的人吗？我们也自身难保了都。”

　　灾民们一个劲地乞讨：“行行好！我看到你是跟官府打交道的人，肯定能帮我们，我们快要饿死了……”

　　姒大错愕，没想到刚才在城门口与军营的人结算工钱，还给别人造成自己条件富裕的错觉。

　　父女俩只能极力否认，他们跨过街上横七竖八因饥饿倒地的人，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纠缠。

　　姒儿目睹一具具饿殍，脑海中闪过自己与爹爹未来的下场。

　　“爹爹！褒国这样下去，人会死光的。”姒儿焦虑道。

　　“也许，只有老天，只有神仙能救了。”姒大双眼无神。

　　姒儿心想，渺小的人们在天灾面前束手无措，真的只有神仙救得了褒国吗？那就请神仙们赶快显灵啊！

　　至于那些帮不上忙又讨人嫌的神仙，比如那谁，就待在庙里永远别出来吧。

　　父女俩在褒城举步维艰，白天到国君府门前期盼有粮食发放，晚上则随便盖着稻草露宿街头，而今日，他们的干粮终于吃完，无以为继了……

　　姒大看着人潮拥挤的国君府，说：“城门紧闭，看来今天又等不到派粮了。”

　　这样下去必是死路一条。

　　“逃吧。”饿极的姒大对女儿提议道。

　　“可是，我们往哪逃？”姒儿问。

　　“跟着离城的人群走，他们去哪我们去哪。”

　　于是，父女俩又踏上了盲目的旅途。

　　姒儿心中惴惴，大家都想逃难，可是褒国当下还有哪个地方不是这样的？处处都是荒城，能逃到哪去……

　　记不清走了多久之后，姒大眼前一黑就在姒儿面前晕倒了。

　　“爹爹！”姒儿连忙扶起姒大脱离队伍，她艰难地把父亲扶到树下依靠，“爹爹，你醒醒！”

　　姒大虚弱，连气都喘不顺，他上了年纪，长期劳累本来身体就不够硬朗，加上这几日他怕饿着姒儿，把干粮尽可能多地给姒儿吃，自己却舍不得多吃，这样数日折腾，终于是体力不支。

　　姒儿心疼不已，他们终于也如丧家犬一般。

　　姒大勉强睁眼，但整张脸都发白，没什么血色，“爹爹没事……歇一会就好了。”

　　姒儿知道他已虚弱地快要晕厥，于是督促他别多话，先歇一歇再说。

　　安顿好爹爹，姒儿就动身，去周围寻找有无野果一类的充饥之物。

　　姒儿深入枯林，她左寻右找一无所获，此时的她是实打实地体会到陷入绝境的感觉了。

　　没办法，姒儿只能捡了个尖利的石块去挖树皮，正往那树干砸得手疼时，旁边草丛传来动静。

　　丛中沙沙作响，似乎有什么正在那里扑腾着，姒儿注目了一会，捡了一根木头防身，小心翼翼地靠近草丛查看。

　　姒儿探着脑袋想看个究竟，不看还好，这一看把姒儿吓得魂飞了一半。

　　那草丛里赫然抬起一张让姒儿一时间叫不出名字的巨兽脸庞。

　　姒儿捂住嘴巴倒退了两步，忍住了尖叫，草丛里，那只巨狐也撅着脑袋，憨憨地看着姒儿。

　　姒儿魂飞了一半，是因为巨狐的体型和金黄的眼睛，魂还能剩一半，是因为它随后摇着尾巴和露出的笑容，确定是笑容吗？好吧，姒儿是这样认为的。

　　总之，姒儿慢慢确认了它对自己没有恶意，而且异常恭顺地望着自己。

　　“你这家伙……哪来的？”姒儿怯怯地问它。

　　那巨狐迈出灌丛，然后对着毛发又是抓又是挠，看起来对姒儿毫无戒心。

　　姒儿抬头看着这高山般的个头，心里掂量着，可能要两个自己叠加才能与之比肩吧……

　　姒儿抚了抚巨狐的前腿，那毛色雪白，柔顺之极，还有一股好闻的青草味。

　　此时，远处又有流民经过，巨狐闻声有些受惊，低叫了一声，如肉团般地滚回一侧的草丛中。

　　“你要去哪里？”姒儿问道，只是那巨狐虽看似笨重，却一阵风似的不见了身影。

　　姒儿忽又听到马车声，来自爹爹歇息的方向，为防爹爹有恙她连忙赶了回去。

　　待姒儿赶到的时候那马车已经开走，而树边竟有两名甲士，一人驻足，一人拿着碗在喂着姒大吃着什么，她赶紧上前，“你们作甚？”

　　驻足的甲士一愣，“你是他的女儿？”

　　“没错。”姒儿蹲下查看姒大的情况，“你们是谁？”

　　看那甲士碗里喂的是粥，姒儿才放下悬着的心。

　　驻足的甲士开口：“算他命大，国君乘车出城，见你爹爹在这里饿得奄奄一息，国君把正准备自己喝的粥赐给了你爹爹。”

　　姒儿难以置信，刚才竟是国君的车驾？

　　这时，姒大终于把那粥喝完，他抬手对喂他喝粥的甲士做了个感谢的动作，然后在姒儿的搀扶下对着国君离去的方向磕了个头，姒大动情地喊道：“感谢国君施粥之恩……国有明君，天不亡我褒国……”

　　两名甲士又给父女俩送了一袋粮食，“这些你们拿好，莫要被抢了。”

　　在茫茫灾民中，这可是独一份的幸运。

　　国君褒珦爱民如子，有此明君褒国却遭大殃，实在是老天无眼。

　　父女俩对他们表示感激，送走了甲士，姒大说：“姒儿，我们有一位好国君，国君的这份恩情我们可不能忘记。”

　　姒儿连连点头，记下了这份恩情。

　　姒儿搀扶着姒大，说：“爹爹，我看我们还是先顺路回骆驼坪吧，你也能居家将养几日。”

　　“有这袋粮食还能撑几日，回去了再好好想想往哪里走。”

　　姒大点点头：“嗯，好，回去再从长计议。”

　　于是，二人又赶回了破落的骆驼坪。

　　回到家中，姒儿安排爹爹休息恢复体力，自己则动手收拾家里。

　　虽然得了一袋食物，但姒儿不敢白天生明火去煮，生火煮饭眼下无异于炫富，若家中烟囱冒烟，有人来抢来偷不说，若邻里邻舍过来借粮，你可狠得了心拒绝？

　　爹爹差点饿倒，这个时候姒儿只能自私一点。

　　正想着，果然有人上门来求借东西。

　　“姒大，姒大可在家？”姒儿听着门外人数还不少。

　　她一开门，原来都是附近的邻居：“叔，你们何事着急？我爹爹正休息呢。”

　　“姒儿啊，我们发现了一只大家伙，快把你家的弓和箭借给大伙，打下来我们大伙分肉吃。”领头的兴奋地说道，其他人没等姒儿反应，已经开始入屋取弓，给各人分发起来。

　　姒儿听得一愣，忙问：“什么大家伙？”

　　“我看着像狐狸，白滚滚的，可有肉了。”有人说。

　　另一人接过话茬：“我看不像，狐狸有那么大吗？估计是熊之类的。”

　　领头的说：“管它是狐是熊，如今骆驼坪别说野兔山鸡，连老鼠也被吃没了，灾荒之下能有这么个大家伙，简直是老天赏饭吃，快走，别让它跑了。”

　　他们不由分说拿着弓背着箭就出门去了，因为粮荒，每个人为了裹腹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姒儿摸了摸脑袋，大家伙？不会就是早前遇见的那头巨狐吧？

　　想起那巨狐给她递过友善的眼神，姒儿皱了皱眉，“不行，得跟去看看。”

　　循着声音，姒儿跑到了附近的石林，看到前面几人正寻着他们口中的“大家伙”。

　　姒儿替那巨狐担心着，三步并作两步登上了山坡高处，喘着气眺望那巨狐的踪迹。

　　果然，巨狐庞大的身躯非常好找，姒儿居高临下，看到它正在如迷宫一样的石林之中。

　　巨狐的体型在当下就是一道行走的大餐，难怪会被人垂涎。

　　姒儿连忙朝它挥动双手，巨狐抬头，也发现了山坡上的姒儿，并朝她摇了摇尾。

　　姒儿看到巨狐不远处已经有人搭弓靠近，只因背靠林立的巨石这狐狸才未被发现，姒儿赶紧挥手示意它往前跑，巨狐马上就领会了，抬脚往前窜了几步，没想到它又马上停了下来，开始舔自己的爪子整理毛发。

　　这大家伙是活腻了吗？都要成箭靶了还有心情舔爪子，姒儿气得几乎不想救它了，这么蠢的狐狸，被猎去了又何妨？

　　可到底还是不忍，姒儿不断示意它走，终于在即将被发现时，巨狐才后知后觉地蹦跶逃走了，那伙人白忙活一场，纷纷失望而归。

　　巨狐能长成这样大块头必是多年的生灵，而且姒儿断定它人畜无害，所以不希望它落得被人宰来吃的下场。

　　回了家，姒儿看见那伙人给起床的爹爹还了弓，姒大问回来的女儿真有那么大的狐狸吗？

　　姒儿只能打哈哈说大概是他们看花眼了，然后催促着爹爹入屋别吹风。

　　.

　　流动的星夜下，师门在枯竭的褒河岸边闭眼打坐，他静默的身姿与空中一轮明月恰如其分地自成一画。

　　师门虽闭着眼，他的耳朵却在捕捉着某种动静，好像在等候着什么自投罗网。

　　干枯的河道上，夜风席卷着沙砾扬起，一处不起眼的沙地开始有泥土翻动，随后，一个奇怪的鱼头探出地面，它先是悄无声息，转着眼珠子打量四周，确认无误后才放心爬出地面游动。

　　它身长如成年鳄鱼，通身覆盖着黝黑的鳞片。

　　远处闭眼打坐的师门已经勾起嘴角，他一笑：“终于出现了？你这致旱的元凶！”

　　虽然褒河干枯无水，但那鱼状怪物竟能拍着双鳍在泥沙里蛇形前进。

　　“若是普通妖兽总有迹可循，能潜伏这么长时间，你算藏得深了。”师门睁眼，乌黑的秀发飞扬，他腾空而起，伸手唤来了骨笛，喝道：“不过也该结束了。”

　　师门向那鱼怪飞去，鱼怪发现自己已经暴露，口中发出怪叫，并加快速度逃命。

　　师门在空中掐诀，挥手朝鱼怪投去一记火球，那鱼怪竟然敏捷地一闪躲了过去，师门不信邪，向它不断投射火球，火球把横跨褒河的古桥都给炸塌了，可鱼怪还是敏捷地从桥底溜过。

　　师门正懊恼没有命中，鱼怪尾巴竟然扬起一甩，尾部的刺以极快的速度朝师门射来。

　　师门一乐，“雕虫小技！”

　　就在那鱼刺到了跟前的时候，师门全身化为燃烧的桃花瞬移不见，鱼刺击散了桃花屑。

　　再找师门，电光火石间，他已经挥着骨笛俯冲至鱼怪的背后，鱼怪虽已经把速度提至最快，仍被师门追上。

　　师门朝下俯冲，骨笛对准鱼怪挥去，速度本就飞快，击出的骨笛如有力量加成，狠狠地挥断了那鱼怪的尾部。

　　鱼怪惨叫一声，急忙钻入地底，师门没想到它会来这一招，落了地再看那鱼怪已经无处可寻，现场仅剩一截血肉模糊的鱼尾。

　　“可恶！”师门懊恼不已，“这还能让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