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春朝起

3、7322

　　滇大附中校园内，裴以鹤听着宿银说了解到的情况，“死的六个学生都是一个班同寝室的，住在7322，案发当时没有人进出过他们寝室。对了，还有一个男生死在了走廊里，被发现时心口插着一把刀，看样子像是一击毙命。”
　　裴以鹤推开寝室楼的门，一把薅住两个想往外冲的男生，“封锁整个寝室楼，把那些偷带进来的手机全部收起来，宿管、老师的都一样。”
　　宿银跟着裴以鹤走进男寝，摸了摸刚长出来的发茬，一拍脑袋，“对了，死的六个学生都是何老师班的，嫂子那边......知道吗？”
　　裴以鹤脚步一顿，想起刚刚时清韵没打通的那几个电话，但面上神色如常，“不用管，去找何老师问那六个男生的情况。”
　　三楼是最乱的一层，三楼的学生想往外跑，外面的学生想凑上前围观，整个走廊被堵得水泄不通。
　　裴以鹤往前挤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反被堵了回来，宿银跟在后面憋红了脸忍笑，“老大，我给你支个招，绝对好使。”
　　下一刻，整个二楼和三楼楼梯间的灯全灭了，所有人停下向前挤的动作，赶在更大的哄乱前，一束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哪个傻逼晃小爷眼睛！”
　　“谁这么缺德把灯关了。”
　　“凶手！绝对是凶手！”
　　一种恐惧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所有人都吓白了脸，疯了一样的往楼下冲去。裴以鹤被人群撞得从三楼又退回二楼，直到惊恐的学生都跑到了一楼大厅他才拨通一个电话，“人都拦下了吗？”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有一部分学生从逃生通道跑了。”
　　“艹！”裴以鹤握紧的拳头砸在一旁的墙上，但坏消息往往不是单独出现，下一刻一个更大的炸弹变落了下来。
　　“网上已经有媒体开始报到这件事了，怎么办老大。”
　　这么多年了，这是裴以鹤第二次碰到这么失控的局面，当年的景象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同样是暴乱的学校，混入人群的凶手，媒体如刀剑般质疑警方的言语，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反复告诫自己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再睁开眼时又恢复了往日的镇静，“给李局打电话，让他给省厅打报告，对媒体施压，缩小舆论范围。另外叫宁法医和技侦上来，可以勘查现场了。”
　　一个小时后，网上关于滇大附中的消息被逐渐压了下去，当红明星塔房的消息代替其迅速霸占头条，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而楼下被警方留住的学生经过警方心理医生的开（洗）导（脑），渐渐平复下心情。
　　另一边，7322门外，裴以鹤头疼的看着靠墙抱臂，满脸写着无所谓的时清韵问，“你怎么进来的？”
　　时清韵看着远处正在做笔录的何知忧，抬了抬下巴，“担心她，翻墙进来的。”
　　十分钟前，时清韵坐在猫咖馆里，抱着一杯咖啡，盯着窗外发呆，下一刻，一辆熟悉的四驱停在了校门口，车上下来的两个人跟门口的警员解释了两句，便由一个便衣警察从另一边校门带了进去。
　　看到何知忧出现在这，时清韵哪还能坐得住，朝江衡撂下一句，“别对裴以鹤动歪心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谁成想刚从一个偏僻的角落翻墙进来，就和一个巡逻的小警员对视上了，再然后就被小警员以行迹鬼鬼祟祟为理由，当成嫌疑人带到了裴以鹤面前。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会被拘留的吗？你学的那些法律知识都用在别人身上了是吧。”
　　“反正又不是没进去过。”时清韵小声嘟囔了一句，却被耳朵极尖的裴队长听见，张嘴就又想说她两句，却被另一个人叫住。
　　来的人一身白大褂，脸上还带着一个蓝色口罩，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束起高高的马尾，显得整个人都非常干练，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哪怕是平常，那双眼睛里也像是盛满了笑意，因为跟他们都认识，来人也没有自我介绍，直接开口就是调侃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训丫头呢，这么凶。”
　　转头又对时清韵说，“好久不见啊清韵，你这么久不回来，我还拜托我在首都的朋友留意他们经手的女尸，幸好啊，你比他们的消息回来得快。”
　　面对眼前女人不合时宜的玩笑，时清韵习以为常的耸了耸肩，笑着说，“让你失望了，宁知。”
　　宁知歪头笑了一下，无视一边脸色越来越差的裴以鹤，走上前给了时清韵一个大大的拥抱，“总之，看到你愿意回来，我很高兴。”
　　*
　　本来时清韵是不能参与调查的，谁叫她老公在警局的关系过硬，再加上自身的专业知识过硬，一通电话，李局的一个通知，时律师摇身一变成为市局的临时顾问，成功进入了案发现场。
　　尸体已经被搬走，只留下画在地上的白线。
　　第一具尸体藏在衣柜里，因为滇大附中两极分化的局面，宿舍楼也分成豪华间和普通间，争取让那些离开家的少爷小姐在宿舍也过得舒服。面前的7322寝就是一间豪华间，六人间的上床下桌，整个宿舍空间极大，因此第一个被杀的男生被凶手以N字的蜷缩姿态塞进衣柜。
　　第二具尸体被凶手摆成伏案状，趴在二号床下的书桌上。
　　第三具尸体处理更为简单，直接拖去了阳台，整个人一脸朝下的姿态趴在地下。
　　第四具尸体被凶手推上六号床，并且盖好被子，面朝墙壁，做出睡觉姿态。
　　第五具尸体被发现在浴室，后心中刀，脸埋于满是水的水池中，窒息溺毙而死。
　　第六具尸体，也是第一具被发现的尸体，死在楼道饮水机前，前心中刀，一击毙命。
　　看完案发现场的时清韵靠在楼道里低着头，仔细回想刚才看过的每一处细节，她虽然不知道这六个男生的背景，但是单看放在衣柜里的衣服和床下摆的鞋，就不会只是一个有点小钱家的孩子。
　　既然身份如此显贵，那也就代表着他们的父母不会轻易罢休，那凶手为什么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杀他们？是对自己作案手法的自信？还是......有哪怕是被抓也不得不动手的理由？
　　如果是后者，那究竟是什么理由，才能让他一次性杀死六个人。
　　时清韵抬起头看向走廊尽头，何知忧刚刚做完笔录，被陆琛扶着要离开，抬头的一瞬间与她视线相撞，牵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然后做了几个手势。
　　那是只有她们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才看得懂得手势，意思是“我很好”“你加油”“注意安全”。
　　时清韵自打回到滇州起，一直紧绷的神经有一瞬间放松了下来，轻轻笑了一下，也回她了个手势，“好好休息”。
　　等两人的身影走远，时清韵嘴角的笑容慢慢淡去，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中有个声音问了一句，那她呢？这么多年不见，她还是那个何知忧吗？
　　远处的天空几道闪电乍亮，接着是闷闷的雷声，像是在为一场足以毁天灭地的暴雨造势。不远的地方还有几个技侦拍照留证时按下快门和轻声交流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直到下一阵雷声的到来。
　　“清韵，你的表情有点可怕哦。”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她对面的裴以鹤轻声的说。
　　时清韵转头看向他，低头笑了一下，也没做解释。
　　毕竟，那可是裴以鹤啊，谁又能有什么秘密能瞒过他呢。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提刚才的事，可能是事实的真相他们心知肚明，但是极大的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后面还坐了一个不想跟别人挤警车的宁知。
　　“如果有可能，我还真想和这个凶手交个朋友，”宁知坐在后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一个尸体上都只有一个伤口，除了溺毙的那个，其他的五个都是一击毙命，手法干脆利落，六个十六七岁的男生基本上是一瞬间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而且对于现场的处理更是滴水不漏，不仅没有留下自己的痕迹，也没有让下一个进来的人发现一丝破绽。”
　　越说宁知眼里越是赞许之色，只是说完又是满满的遗憾，“可惜了啊，以他对人体构造的了解，如果他没走错路，他会是个很好的法医苗子，可惜了啊！”
　　长长的叹息后，宁知也不再说话，三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宁知借着窗外的路灯看尸体上拍下来的照片，眼中满是对被害人和凶手的惋惜，觉得他们都应该有个很好的未来的；时清韵撑着下巴看窗外，眼中晦暗不明，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裴以鹤看着前边的路况，神色和往常没有两样，但是周身的气场却明显比平常低一点。
　　只是三个人都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其他两个人的异样。
　　路边的树枝被风吹得弯了弯腰，一个流浪汉窝在墙角，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嘴里嘟囔了几句，一转头又陷入了梦乡。
　　路过的两个男生往他的破碗里放了点身上的零钱，又压了一块石头，防止钱被吹走，走远后还说着，“今年的雨季也来得太早了吧，我妈说要带我出去玩的事看来又要推迟了。”
　　从深巷中走出一个女人，抬手压低了头上的帽子，与两个少年擦身而过，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而手机屏幕上赫然是被保存下来的关于滇大附中凶杀案的报道，点开一张照片，刚好是被便衣警察带着走侧门的何知忧和陆琛。
　　女人勾了一下嘴角，远处的流浪汉被一阵凉风惊醒，看了眼远处坐上黑色宾利女人，下一刻便被碗里多出来的钱吸引了目光，欣喜之余环顾四周，只有面前呼啸而过宾利，流浪汉连忙跪下磕头，对着宾利驶去的方向碎碎念道，“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