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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人生的一扇门,就这样开启了,周玉锦和李哲恋爱了。两人都恢复得不错,李哲的伤腿愈后良好,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后来,回想起这段感情是如何萌生的,玉锦能总结的就是,那时候,他们两个都是单纯的人。初入社会不久,带着一身的青涩,两个人本来就互有好感,又有那一场从天而降的车祸作为催化剂,两小只的命运就这样被连在一起了。
      由于李哲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二人很快进展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玉锦的家庭关系,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一种。李哲在知道玉锦的身世之后,心疼得不得了,他说:“锦锦,我会把你缺失的,全都补回来。”他不是那么强势的人,能说会道这样的品质在他那里更是不可能,所以能从他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玉锦特别感动,她回报他一个热情的熊抱,良久才松开,告诉他:“我信。”
      李哲的家在几百里外的一个地级市,父母都是机关退休干部,只有这一个独子,家风端正,观念传统,玉锦很喜欢,老人对玉锦也相当满意,说:嗨!没想到,我们老李家还能找到一个名记者做儿媳呢!
      就这样,两个人在一个惠风和畅的天气里扯了证,成了一对合法小夫妻,因为都刚刚毕业不久,房子是买不起的,只能租房,他们自己把墙壁简单刷了刷,又添了一套乳白色的家具,室内就气象一新了。阳光明媚,把墙上贴着的大红喜字映得闪闪发亮,他们拉着手,笑得像两个十几岁的少年。
      笑着笑着,玉锦就落泪了,这样的男人,奶奶如果活着,也一定会很喜欢很满意的。放在任何一个老人那里,李哲都会是“梦中情婿”。
      有时候,她又觉得庆幸:在奶奶那么严苛的管控下,她的恋爱史一直是一片空白,如今闸门放开,居然这么顺利就等到了最满意的人,难道世间真的有补偿一说?
      和方载一直没有等来的“电”,如今在李哲身上,她都体会到了。
      是的,要有爱,钱啊什么的也很好,但是,那是其次。婚姻就是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如果没有爱,这重复、琐碎而又乏味的人生,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曾经,某地发生了严重的地震灾害,死伤无数,同事问玉锦,如果地球在明天毁灭,你会在今天做什么?玉锦没有一点犹豫,说:我会放下话筒,跟李哲好好生活在一起。买菜做饭,度过幸福的最后一天。
      如果地球只剩最后一分钟呢?同事问。
      玉锦想了一下,认真地说出了一个让办公室同事哈哈大笑的答案,她说:我会和李哲接一个长吻。
      其实玉锦不是一个娇弱无脑的女人。一个随时需要冲锋陷阵的女记者,怎么可能会娇弱无脑呢?为了拍三夏抢收小麦的新闻,玉锦追着农民大伯,在麦芒交错的田地里挥汗如雨,脖颈、胳膊,凡身体裸露的地方,都被晒成了酱油色。幸好面部还是黄白皮,如果肤色再深几度,她真可以放下话筒直接去非洲参加选美了。为了拍汛期村庄被淹的新闻,她还曾经穿着连体皮裤跳进泛着黄浪的水里,那个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做现场报道的画面,多少年来都是记者节宣传片的经典影像。
      但再强悍的女人,遇到喜欢的人,百炼钢也会变成绕指柔,玉锦也不例外。
      刚结婚那段日子,她特意跟领导请求,不要把拍片档期排得太满,这样每周就可以有那么一两天不用出差,她会早早地回家,把两室一厅的小居室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在铺着厚毯插着鲜花的阳台上席地而坐,看殷红的夕阳在远处的楼宇间慢慢坠下,城市里逐渐升腾起万家灯火。等李哲推门回来的时候,饭菜的香气已经溢满了整个客厅,然后他们一起说说笑笑地吃饭。
      如果,时间就这样流逝,人生就这样慢慢走下去,那将不失为一种圆满。
      事情是从婚后第二年慢慢起变化的。
      那一年,李哲抓住一个机会,从1885个报名者中过五关斩六将,通过了某省直单位人才选拔的考试,考核期满后被顺利提拔为副处级干部。不久,又因为正处长突然患上了严重的慢性病,进入半病休的状态,另一位副处长犯过几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很不得上面领导的待见,于是,刚刚提拔上来的李哲竟快速成为这个处室实际上的当家人,掌管着全省某重点项目的筛选与评比。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诗文中的许多句子,此时想来都是极为贴切的。书生李哲也是普通人,对名望权位的热衷不能幸免,尤其是当权杖从天而降,非要落到他手中的时候,不握紧岂不是暴殄天物。
      生活中最大的变化就是,李哲开始忙碌起来,应酬越来越多,回家越来越晚,遇到项目考核验收之类的事,会连着几周回不了家。对此,玉锦也很无奈,她心里明白,她要的那种风花雪月,只能是现实生活的点缀。李哲是个男人,是要戴着铠甲去拼去争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难道读那么多年的书,就是为了和自己窝在家里有情饮水饱吗?
      做了各种心理建设之后,玉锦也逐渐接受或者说习惯了生活的现实。她能做的,就是等李哲午夜时分醉醺醺进门的时候,端上一杯柠檬水,或者递一条热毛巾,看着他昏昏睡去。
      与李哲急速上扬的人生之路相比,是玉锦正面临着十字路口的一次重大抉择。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她供职的媒体单位也曾一度风头无两,可后来摊子越铺越大,内部搞起了恶性竞争,广告经营一天不如一天,更惨的是,单位还接连在两个重大投资项目上竹篮打水一场空,领导一抹脸,不认账了,说时也命也,我们这艘大船也载不动那么多人了,单位必须要大规模裁人。
      当然,像玉锦这样的业务骨干,是不用担心会被裁掉的。分管她部门的赵总专门把她叫到办公室,跟她讲,准备成立地市工作站,十几个地市站,大的小的,远的近的,随玉锦挑。有了地市站的工作经历,下一步的提拔,也就顺理成章地可以到位了。
      但意外的是,玉锦静静地站着,没有立刻表态。赵欣桐有些不高兴,“怎么,别人都是提着礼品求着我去当站长的,你这还有点不愿意呢? ”
      玉锦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一方面,她当然知道这于事业而言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另一方面,她年龄上已经老大不小,李哲还要再年长几岁,李哲的父母,已经开始通过各种方式表达起他们急切抱孙子的愿望。刚开始是隐晦的,现在已经毫不掩饰,隔不两天就在家庭微信群里发一些谁家宝宝咿咿呀呀的视频,搞得玉锦和李哲十分惶恐,李哲索性以工作忙碌为由,不敢在家庭群里发声了。
      “周玉锦,你到底明白我的意思没有?”赵欣桐敲敲桌面,已经有一些不耐烦。玉锦是她招进来的研究生,是她看着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精心栽培出的好苗子,当然要机会优先,可这棵苗子这会儿脑子被虫吃了吗,怎么有点不跟趟?
      玉锦看躲不过去,只好老老实实把情况说了,末了说,“我也知道机会难得,可依我现在的情况,如果再去地市工作几年,生育的事恐怕就耽误了。”
      赵欣桐沉默了,片刻后说:“是我疏忽了,还一直把你当成小姑娘,原来已经是晚育的年龄。”她叹了口气,“我也是女人,知道家庭,孩子,对女人来说很重要,可是,这次调你的背景是单位要裁人,要合并机构,你现在的部门很可能在合并之列。如果你不去地市,我只能保你不被裁掉,但不能保证你还在重要岗位继续干,这个结果,你能接受吗? ”
      玉锦无言,人生的抉择总是来得这么突然,有时候就是非此即彼,你走了这一条路,那一条路你就只能看着别人走。可路的尽头是什么,在十字路口徘徊的人,谁又能看得见呢?
      她向赵欣桐道了谢,说自己需要慎重考虑一下,赵欣桐点了点头。
      从赵总办公室出来,玉锦给李哲发了信息:今天能早点回家吗?我有事要跟你谈。
      李哲很快回复了:能,下班就回去,你不用买菜了,等吃就好。
      这倒是挺意外。李哲以前偶尔会在家烧菜做饭,他的厨艺比玉锦要好得多,但那是多久远之前的事了呀,玉锦有些兴奋,办公室的挂钟刚刚指向下班时间,她就咣地一声站起身,准备往家赶。
      “啧啧啧,这是又准备回家去接一个长吻? ”办公室一个大姐忍不住开她的玩笑,关于“一个长吻”的故事,早已经成为部门万年颠扑不破的笑梗。
      “今天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玉锦挤出一个笑容,厚颜无耻地回答。
      几个女同事大笑,纷纷喊,“拍照哈,有图有真相!”
      玉锦潇洒地比了个OK的手势。
      落俗不可避免,但浪漫至死不渝。她的计划是这样,先答应到地市工作站去,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平时想回来也可以回来,实在不行,周末还可以回到省城按计划造人,一旦怀孕了,就打申请调回来,这样搞一个迂回战术,两不耽误,于赵欣桐的面子上也说得过去。当然,这个决定需要家里的支持,但她有信心,她相信李哲能理解。
      一进家门,玉锦愣住了,今天的大厨另有其人,婆婆大人不知怎地来了,正在厨房里扎着围裙各种忙乎,炉灶上煨着一砂锅的汤,正在朝玉锦愉快地吐着热气腾腾的泡泡。她看了一圈,李哲还没有回来。
      “妈,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李哲忙,说了我可以去接您啊。”
      “接什么呀!我下高铁,打个车不就到家了吗?”老太太有着北方老人常见的大嗓门,她把汤盛出两碗,递给玉锦,神秘兮兮地说:“放了好多药材,大补的。”
      玉锦看一眼,汤里面除了飘着大枣枸杞外,还有着黑色根藤一样的东西,气息古怪刺鼻,她转过身,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刚把汤放在餐桌上,李哲就提着一袋水果进了门,趁老太太不注意,对玉锦低声耳语道:“我那会儿忙,顾不上给你详细说,我也不知道妈会突然过来。”
      玉锦还来不及说什么,婆婆已经从厨房出来,把菜一一摆好,热情洋溢地宣布说:“你爸要跟他的老战友们去当年当兵的地方故地重游,这一去就得大半个月,剩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我这次过来,就是准备帮你们做做饭,把身体调理调理,营养到位了,也能早点让我们抱上大孙子。”
      玉锦含糊地点点头,拿起筷子,心不在焉地吃起来,今天的变化让她感到措手不及。端起那碗药膳,她小心地把药材都挑出来,嘴里忍不住说道:“妈,吃药不能自己随便吃的,得让医生开。”
      婆婆不知是没有听出玉锦的弦外之意还是怎么,笑容更加柔和起来,“放心吧,这就是老家医生开出来的,谁吃谁好,你看看李哲,从小吃各种药膳,补得多好啊。”
      玉锦不知说什么好,她有点接不住老太太的脑回路和澎湃的热情,瞟一眼李哲,对方正面无表情地把碗里的药汤一饮而尽,她只好闭着气,在婆婆的注视下把药汤一口气喝了。
      吃完晚饭,客厅的电视机大鸣大放地响了起来,是戏曲台,老太太就喜欢这一口。玉锦向李哲招了招手,两人进到卧室,玉锦低声说了单位的情况,李哲沉吟不语,半晌问,“你的打算呢? ”
      “这个机会很难得,我想过去试试,等怀孕了再调回来也不迟。”
      “可是,”李哲皱着眉头说,“地市工作部刚刚成立,正是开疆拓土的时候,你的性格是只要干了,就一定会投入全部精力,到时候还有精力考虑生孩子吗? ”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玉锦点头说道:“是啊,可是,现在单位要合并,要裁人,我如果放弃这次机会,肯定就被边缘化了,以后在单位怎么办?现在媒体的形势都不好,你是知道的。我基本上肯定,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这的确是一道难以选择的单选题,但李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卧室的门就一下子被推开了,婆婆站在门口,脸色灰白地喊道:“我不同意! ”
      玉锦被吓了一跳,一声“妈”还没有喊出口,老太太已经连珠炮似地说起来,“锦锦啊,你也不想想,你和李哲都多大年龄了,再不生还能生得动吗?你们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身体有毛病?你们心真是大呀,不把精力放在这上面,还去管这站那站的干什么?工作是干不完的,自己的身体才最要紧!”一口气说完,她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妈您别着急,”玉锦赶紧搀扶婆婆坐下,细声慢语地说,“我没有不考虑生孩子,我会挑一个离家最近的地市,这样回来也方便,最起码周末是在家的,这样也不耽误什么。”
      “你别给我说这些,我知道是缓兵之计!你们俩现在天天住一起还怀不上呢,以后离得远就能怀上了?”
      “妈,离得远近跟怀不怀得上没有关系。”李哲吞吞吐吐地说。
      “话是这样说,可你们现在怎么生不出来呢?你都三十多了呀,我的儿!我和你爸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是准备让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孙子吗?”老太太气喘吁吁,也伤心起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看您说的,我们不是一直在努力嘛。”李哲心疼母亲,搂住她的肩膀,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老人擦了眼泪,正色对玉锦说:“锦锦,我知道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但甘蔗不能两头甜,要家庭还是要事业,你总得选一个。李哲已经忙事业了,你也去忙事业,这个家怎么办?还有点热乎气儿吗?咱们是女人,跟男人不一样,女人不能不管家,要是家庭得牺牲一个人,这个人,只能是女人。”
      玉锦有些头疼,性别是一条河,这条河是一直在淙淙流淌的,意识不到它,不见得它就不存在,关键的时候你会发现,河一直都在,有些时候,它不仅仅是一条小河,甚至是鸿沟,是天堑。
      玉锦承认婆婆说的不无道理,但她又觉得婆婆说的哪里不对。她不喜欢“牺牲”这个词,因为牺牲就意味着不公,意味着一个人放弃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别人,这是违背人性的。被成全的人自然觉得幸运而快乐,而被牺牲掉的人,就该当有这样的命运吗?
      “你们明天,什么也别说,一起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城市生活压力大,吃的东西也不好,这激素那激素的,别真有什么毛病了。要是有毛病,就早点治。”老太太抚住心脏,颤巍巍地坐下,蹦出这么几句话。
      玉锦还想为自己驻站的事再做一番挣扎,李哲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不说话了。
      晚上躺在床上,玉锦感到一阵阵气闷,李哲说:“哎呀,你跟老人争什么呢,她也是为我们好,让我们干什么,我们照做就是了,非要辨个一清二白的,不觉得伤感情吗? ”
      “所以,你还真打算去医院检查? ”玉锦睁大了眼睛。
      “让去就去吧。我已经联系了我在医院的同学,明天上午我们过去。”李哲慵懒地翻了个身,“去做个检查,排除一下,去去她的心病就好了,然后住几天就想办法让她回去。”他的睡意越来越浓,话音一落,很快发出了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
      玉锦毫无睡意,她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心里乱得像一团麻。原来,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婚姻里,也有这么多的无能为力。
      次日一早,他们去了医院,具体检查的过程简直一言难尽,尽管李哲安排了人,已经极尽周到地带着他们俩人分别划价、取号、排队,省去了很多弯路,但玉锦还是不胜其烦。她一脸麻木地任人家在她身上抽血,刮片,提取各种□□,各种羞耻的姿势一遍又一遍地做,内心早已崩溃到了极点。
      偶尔看一下手机,关于地市工作部的事,单位的工作群已经变成了一个自嗨锅,各种猜测流言、摩拳擦掌的野心和悲观的行业覆灭论一应俱全,玉锦干脆扮作不在线的样子,一言不发。
      在医院的长椅上疲倦地等待了好久,检查结果出来了,玉锦的各项都 OK,李哲的让人有点意外,精子总数低于1000 万/ml ,活力为D级。
      “这意味着什么?”李哲有些懵。
      “也不是不能怀孕,但是几率非常低非常低。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一些药,你后续再来检查,现在先回去放宽心,夫妻两个人都要多运动,合理饮食,保持心情愉快才是备孕最重要的因素。”大夫的嘴一开一合,说着很官方的话,举手之间,一堆营养素和药片胶囊就开出来了,沉甸甸地摆满了汽车的后座。
      “先别告诉妈。”回去的路上,李哲心事重重。
      “我知道。你也别太在意,现在科技发达,这都不算事儿。越是在意倒越是不好了。 ”
      “我没在意啊。”
      “可是你从医院出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玉锦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我没有在意!我不说话是因为我觉得很累!”李哲突然开始发火。医院取精室的粗陋直接,毫无隐私,还有那段污秽可笑的视频,都让他感到饱受侮辱,可忍受侮辱的结果居然是这样,他觉得无法接受。
      玉锦气结,但她不顾上反驳,手机在响,是赵欣桐打过来的,“去地市的事,你想好了没有? ”
      “……抱歉,赵总,我家里有别的事,工作的事暂时还没有商量好。”玉锦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你怎么搞的?你没有看到工作群里发的是正式通知吗?今天就要报名,截止到晚上。”
      “我……看到了,还没顾上回复,赵总,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晚上一定给您答复。”玉锦心里暗自懊悔,刚刚不是在和医院的人潮做抗争,就是在各种床上躺来躺去,竟然连最重要的信息也看漏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到底在搞什么……”赵欣桐挂断了电话。
      “你说吧,怎么办?”玉锦的语气有点冷,她望着前方的红绿灯,十字路口的人来来往往,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吗?
      许是为刚才的态度有些抱歉,李哲的声音温和下来,“我想,还是要从长计议,你过两年都满30了,记者毕竟是青春饭,如果能借此机会转岗,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你如果还是想去地市工作,我也还支持你,只要你别太累就好。孩子的事,有了就有,没有就算了,顺其自然。”
      玉锦有点意外,李哲脸上的表情一丝波澜都没有,看不出来到底有几分真。
      李母知道两人的检查结果都“无恙 ”后,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她坚决地把玉锦推到厨房外面,一个人利落地做完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饭毕,玉锦要收拾碗筷,她按住了玉锦的手,“锦锦,你别嫌妈妈管得宽,妈妈再多啰嗦几句。”
      玉锦只好放下碗筷,“您说。”
      “爸爸妈妈没有女儿,只有李哲这一个儿子,所以自打你嫁到咱家,我们都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 ”
      玉锦点头,以往的日子里,确实是岁月静好,风平浪静的。
      “记者这个职业很光荣,可凭心而论,太辛苦了,风里来雨里去,哪是个女孩家能长久做的工作?过去吧,一听说哪里有灾害矿难什么的,我们都赶紧打开电视,一看到出现场的人是你,爸妈心里都是要咯噔一下的。你为单位做那么多贡献,我想着,怎么也不会把你裁掉,去个清闲的部门也正好,以后,李哲的心思放在事业上,你的心思往家里多放放,两个人搭配着,才能把日子过好。你说是不是?”李母温言说道。
      事到如今,玉锦还能再说什么呢?婆婆真的很温柔,她没有来大喊大叫地制止,没有恶形恶状地吵闹,她只是拉着玉锦的手,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话,好像真是把玉锦当成女儿一样。玉锦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但在她少年时的梦境里,母亲大致就是这样子的,质朴中透着温暖,像一颗坚韧的藤蔓。只不过,坚韧是坚韧了,藤蔓也是很会缠人的,她现在才知道。
      玉锦艰难地点头。
      晚上8点报名截止前的几分钟,玉锦给赵欣桐打过去电话,以家里情况不合适为由,拒绝了去地市驻站的机会。
      电话那头,赵欣桐沉默了快半分钟,“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的部门已经被撤销了。 ”
      “我听说了。”玉锦的声音有一些哑。
      “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挂掉电话的一刹那,赵欣桐又顿了顿,说:“但愿,以后你也能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值得。这句话就算作祝福吧。”
      赵欣桐的电话成了忙音,玉锦无力地依着窗边坐下,任由手机滑落在自己的怀里。她回想起来,自己从小似乎就很容易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但她一直清晰地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像现在这样,就是自己不想要的。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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