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一只鸟的替身？》林间不落弦

2、小祖宗

　　眼前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江冉，宽大的校服显得她更加娇小，校服上赫然绣着“毓秀中学”的字样。

　　此时女孩正两手叉腰，抬头质问着高她一头的江冉。

　　江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神情肃穆：

　　“邵汝覃，这么晚了你从学校里面偷跑出来老师知道么？你都快高三了，怎么这点自觉性都没有。”

　　女孩虽然比江冉矮一头，但气势完全不矮：“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什么医药费，你打架啦？”

　　江冉见伎俩被识破，只能抬头望天，装聋作哑。

　　这时，一旁的季芸小小地惊呼一声：“纸偶术！”

　　江冉这才注意到一个粉红色的小纸人从邵汝覃收紧的袖口中吭哧吭哧地钻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又忙不迭地想要钻回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江冉伸手一捏，小纸人被拎着两条纸腿大头朝下提了起来。

　　“又是你把她带过来的？”

　　小纸人被紧紧捏在手中，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面对江冉的逼问只能垂下头——不动了，假装自己是一片真正的纸。

　　“你不许欺负小粉！”邵汝覃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要解救纸人，却被一个人挡在了身前，正是在一旁预谋已久的季芸。

　　邵汝覃只能暂时放下个人恩怨，拉了拉面前这个漂亮大姐姐伸过来的手.

　　季芸却趁势捏住了汝覃软乎乎的小手，笑着将今晚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叙述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

　　“虽然今天有些不愉快，但是能认识你很高兴——我们加个微信吧？”

　　“他们学校不让带手机。”

　　江冉觉得事情逐渐有些不对劲，及时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如果不是没有手机，他也不会让小粉跟着邵汝覃，初衷分明是想监督这个小祖宗好好学习，住校期间有什么事也好联络他。

　　但万万没想到小粉不知哪天被策反了，但凡他这里有个风吹草动，小祖宗不是打电话盘问一顿，就是像今天这样直接杀到现场。

　　着实可恶。

　　“快点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江冉伸手就要去拉邵汝覃。

　　后者倔强地将脖子一横：“那你答应我，这周末陪我去神樱木那里许愿！”

　　江冉头再一次痛了起来。

　　神樱木是S国最中央那棵许愿木，据各大营销号博主达人传言，此木许愿非常灵，所以很多人慕名而去。

　　而S国也因为神樱木的名气，将那里围了起来作为地标，各大宣传片里也少不了神樱木的影子。

　　但江冉却着实喜欢不起来那棵树，看着就烦，所以也一直拒绝接近它。

　　“不”字刚说出口，小祖宗就变了脸色，小嘴一瘪，泫然欲泣：

　　“哥哥总是这样，让做妹妹的不省心，你今晚要是有个好歹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江冉：“……”

　　“这周末不行，放暑假陪你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去一次。”

　　小祖宗喜笑颜开：“好！一言为定！”

　　总算把小祖宗送回了学校，顺便替她找了一个“哥哥得了急病妹妹焦心又不想半夜打扰老师所以才翻墙出校”的拙劣借口。

　　等江冉和季芸从毓秀中学离开，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西区的街道上开始泛起稀薄的雾气，方圆几百里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跟我一起耽误这么长时间。”

　　江冉又恢复了先前那个生人勿近的模样，季芸看他这样觉得有些好笑，决定逗逗他：

　　“没事，你妹妹挺可爱的，是你亲妹妹吗？”

　　属于哥哥的天然雷达警觉地响了一下，江冉忙岔开话题：

　　“不是亲的，但从小一起长大——那个，这么晚了也没有地铁了，要不打车回去吧我出钱，你住在哪里？”

　　“西区国立大学。”

　　江冉打字的手一顿：“你也是西大的？”

　　季芸瞪大了眼睛：“对啊我是摄影系的，今年大四，你也是？”

　　“大四美术系。”

　　遇到校友，季芸瞬间话多了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唉，本来我平时不去酒吧的，今天朋友失恋了非要拉着我陪她喝酒，结果她前男友给她打电话，你猜怎么着？两个人竟然和好了，扔下我一个人约会去了。”

　　说罢她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不过看来那棵神樱木真的很灵，我朋友就是因为许愿后两个人才和好的……咦？你的手环好好看！”

　　江冉伸手将碎头发拨到耳后，手上的手环便露了出来，其用红线穿制而成，上面坠着六个金色的小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好听的叮当声。

　　“谢谢，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说到父母，江冉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但当目光瞥到了手机屏幕时，他又皱紧了眉头：

　　“怎么会……没有信号？”

　　这里明明是大街上啊？

　　雾气越来越浓，路灯只剩下一圈橘黄色的光团，周遭的树木隐匿在了雾气中，像是鬼影般时隐时现。

　　“我这里也没有信号，好奇怪。”季芸踮着脚把手机举到头顶，试图寻找一丝微弱的信号。

　　“等等——那边来车了！”

　　江冉抬起头，只见不远处果然有一束微弱的白光穿透雾气由远及近，车辆的轮廓逐渐开始清晰起来。

　　那是一辆黄白相间的出租车，车顶上明晃晃“空车”两个红色大字让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

　　“嘶——好冷啊，师傅你冷气开的也太大了吧？”

　　刚打开车门，季芸就不禁打了个寒战。

　　那司机没有作声，只是很笨重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一脚油门窜了出去，季芸猝不及防往前一个趔趄，刚想要抱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没了声音。

　　虽然车上很黑，但是透过车外隐隐的灯光能看到司机穿着厚厚的夹袄，将他的身体里一层外一层裹成一团，整个人几乎是塞进座位里的。

　　但是，现在明明是夏天啊！这人不会精神不太正常吧？

　　季芸觑了一眼江冉，见他面上毫无异样，心里又安定了一些。

　　能掌握纸偶术的人一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有他在身边应该没什么事，她边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边看向窗外。

　　离开了刚才高楼林立的街区，雾气越发浓重。

　　透过雾气能隐隐看到远处泛着银光的神樱木的轮廓，它是某天突然出现在S国中央的空地上的，树冠绵延几百米，四季不枯，遮天蔽日。

　　季芸托着腮不禁想呆了，这样一个美丽不似存在于人间的生物，为什么……

　　想到这里，她回过头：“冉哥，你为什么……冉哥？”

　　只见江冉头歪在一边，戴有红线金铃的手环垂在身侧，两条长腿叠在一起，似乎睡着了。

　　季芸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未等她反应过来，一股浓重的香气忽地扑面而至。

　　这是什么？似乎……是寺庙的供香？

　　未等她细想，一阵巨大的疲惫感自脚底席卷而来，刹那间浸透她的四肢百骸。

　　季芸暗叫不妙，但已经无济于事——她已经动弹不得了，就连张嘴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季芸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望向了车内的后视镜，正巧司机也抬眼看过来，她瞬间如坠冰窖。

　　出现在后视镜里的，是一双空洞的、毫无生气的的眼睛。

　　那是属于死人的眼睛。

　　*

　　出租车继续在浓稠的雾气中不疾不徐地行驶着，没有人知道车上的乘客早已不省人事。

　　高楼逐渐向后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越发茂密的树林。

　　雾气此时就像是重重地坠在地上般，几乎已经贴着车在流动了，就连虫鸣声都似乎被雾挡住了，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出租车的轰鸣声在回响。

　　突然，出租车拐了个弯，嘎吱一声停在了雾气中的某处，车灯勉强照亮了前方的几个大字：

　　西区森林公园。

　　公园两侧的黄色警示带明显是前两天刚刚挂上去的，连灰都还没有沾一点，就被出租车刮倒在了地上，“司机”挪动着笨重的身体缓缓开门走了下来。

　　与此同时，左右两侧的车门仿若有感应般“砰”地自己打了开来，江冉和季芸摇摇晃晃地从车内钻了出来。

　　但再细看会发现他们二人双目紧闭，显然是没有清醒，但四肢却自己动了起来，带着二人向森林深处走去，“司机”也一步一挪地跟在后面。

　　森林外侧还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越往深处走，雾气开始变得越发寒意逼人，就连树叶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冰冷的空气让树叶上都覆上了一层寒霜。

　　而江冉和季芸就像毫无知觉般，机械地朝着最深处走去，双脚踩在草丛中，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森林中不断回荡。

　　随着深入，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在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空地。

　　空地的中央似乎有一口巨大的深坑。

　　此时如果有人凑近看的话，就会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深坑，而是一个布满了密密麻麻尖牙的虫腔。

　　虫腔内部的虫肉还在缓慢地蠕动着，发出恶臭的气息，令人作呕。

　　被控制住的二人浑然不知前方的危险，依然缓步向虫腔走过去。

　　虫腔也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更加兴奋地蠕动起来，它知道今晚的晚餐来了。

　　而“司机”知道自己目的即将达成，也逐渐放缓了跟在身后的脚步。

　　说时迟那时快，江冉双目倏然睁开，左手一把拽住半只脚已经踏入虫腔的季芸，右手啪啪向虫腔打出六张符箓，一触空气金光爆燃，瞬间笼住了虫腔，激起满天灰尘。

　　虫腔爆发出了一声冲破天际的呼啸声，似痛苦似呼唤，让人头晕目眩。

　　江冉眉头微皱，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口中念了两句什么，将白纸向上一抛，旋即一只轻飘飘的纸鹤凭空而下，驮着二人唰地向前飞去。

　　而在他们背后，灰尘扑簌簌落下的地方，“司机”巨大的身体穿透灰尘，泛着红光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