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花五心》玉之鸢月

2、第 2 章

　　天上白玉京，无风无雨，唯有白昼黑夜之分，现下的大殿之上，聚满了神官，却是静得一颗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上座之人看着眼前形势不由得摁着自己的额角，“闻成，此次北方的动乱可还需要人手？”

　　“不用了，帝君，我和我的两位副官可以镇压。”方才还在打哈欠的男子险些被突然的点名闪着舌头。

　　闻成武神韩章口中的帝君就是上座之人——统领白玉京众神官，操持这整个世间的界法大帝——酆陌。

　　酆陌点头，再度看向了站在右侧最前面的四位护世神，慈镜武神邵弋、平善武神叶落一、广察武神万俟梵和闻成武神韩章。
　　这四位是镇守东南西北正方四城的主神武官将军，负责管辖四方的安危。
　　如今突如其来的人魔边界动乱，一时扰乱了天地间原有的秩序，此次大会召集就是为了解决此事。

　　动乱来的急又蹊跷，南方受损最为严峻，已经有妖魔趁着结界撕裂，窜了出来开始祸害人间，单凭叶落一和她的一位副官恐是很难彻底解决。
　　酆陌手指无意识的击打着扶手，想找出一位能力相当又能够调离所在岗位不影响大局的神官去往南方城，协助叶落一合力镇压。
　　但是想了又想，在大殿之上一圈又一圈的看，始终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放眼望去，神官虽万千，但各有各的事，各司各的职，总不能将玉京上所有的武官全部排出一个不留，也不能将一些小武官派去把其他的地方空缺出来，如若是其他三方武神官办好自己那方再去帮她恐怕就有些迟了，他眉心微皱。

　　忽然，他直起身，浅浅的勾了勾嘴角，脚边的衣摆无风自动，一霎那，四周的风似有人控制那般，鱼贯而入至了玉京大殿，吹动了众人的衣摆。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玉京还会刮这么大的风呢？”一个神官低声的问道。

　　一些不明所以的神官转头相问这究竟是何情况，玉京乃由天地灵力、世间愿力共同化成，若非强大的灵力波动，这无端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的风？

　　而那些知道怎么回事的神官们有的无动于衷，比如万俟梵；有的冁然而笑，比如，叶落一；而有的就有些惊恐了，那位正大打哈欠，差点被这风刮的咬断舌头的韩章。

　　“她她她。”韩章抓着一旁的邵弋，大着舌头说到。

　　“嗯，是啊，她她她，就是她，除了她还能有谁出个门起这么大风。”邵弋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扯下来，笑着回应他。

　　有些不甚熟稔的神官听他这么一说都开始七嘴八舌的问，“将军，她她她，她是谁啊？”

　　邵弋展开手中的扇子回头，笑道，“她啊。”一边说，一边看向大殿外面的中道门，“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说罢，就转回身，把一直反复扒在自己手臂上的韩章往下扯。

　　话音刚落，中道门处就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不疾不徐的朝大殿走来，“哒哒哒。”每走一步，鞋子都在地上发出了一记轻盈的声响，明明声音不大，甚至可以用很细微来形容，但是大家都被这突然其来的变况所吸引，就不由得去关注，加之神官们感官敏捷，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朝那边看去。

　　来人一袭黑衣，走动时里面夹杂着的银线才隐隐若现，如同黑夜里仔细看去才能撇见的，转瞬细小的流星，往上看去，颈项中部缠绕着一段黑布，而头发一半高束一半散落在后，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脸上的神情和眼神始终淡然，缓缓的走到大殿中央。

　　还没等她开口，“微与，你出关了。”酆陌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但嘴角的笑意让人看得分明。

　　萧微与看着上方雌雄难辨、气质冷淡疏离的青年，不禁有些感叹，时隔这么久再度出关，人还是之前的人无甚改变，周围也没有什么变化，亦如上次来的模样。

　　一炷香前，刚从黑暗之中挣脱出来，就看到了离自己住宿甚远的玉京大殿的急召警示，本是准备好好在床上躺一下的她，只好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出门去。

　　“帝君，臣安好。”萧微与正准备行礼，便被他用神力远远托住，示意不必作礼。

　　见此情形，又有些不明所以的神官开始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

　　“她到底是谁啊？”

　　站在左侧最前面的文贤文神温聿恒同萧微与拱手道，“恭喜邪神顺利出关，如今的困局，你来，变迎刃而解了。”

　　萧微与不以为然，只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好笑，心想，这可没什么恭喜的，只是大难不死，想死又死不了罢了。而后偏头问道，“困局？”

　　温聿恒朝上方看了看，得首肯后便言，“如今不知为何人魔边界大范围松动，导致魔界开始趁此机会窜出结界在人间祸乱，西北东方有三位将军坐镇还好说，但是现下南方的情况最为严重，结界被撕开裂口，有不少魔物已经跑了出来，在凡间已经生了好几些事端了。”
　　他顿了顿，“南方虽然有叶落一将军镇守，但是次情况太过凶险，怕是叶将军人手不够，可左调右调却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微与，你既已出关，南方你也比较熟，我便派你前去助叶落一一臂之力可有异议？”酆陌接过话。

　　“是。”好了。萧微与一字解决眼下困局，殿中的方才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而在这一问一答之间那些稀里糊涂的神官也搞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他们大多是近些年间飞升，加之帝君又不同以往唤官职封号，自然不知道她是谁，但只要在玉京待上了三百年的神官的便都知道。

　　她是千年前飞升的一位神官，是和他们有些不一样的神官，是天地间独一的邪神。

　　每位神官飞升之后，不论官职大小都会有相应的职责，或镇守一方或掌管世间风雨亦文昌。
　　而通常，人们也会通过建庙烧香，向上天传达自己的敬意和愿望，而神官们的神力大多变来自于信徒的祈愿之力，俗称“愿力”。

　　当然神力不只由愿力组成，还有神官自身的修为，但愿力越强，神力能够到达的极限度便就越高。

　　而今来看，在座神力最强的莫过于帝君。

　　但这只是如今，因为还有一个例外。

　　这个例外便是邪神，一位掌管邪气的神，这邪气则是指人生出的邪恶之念和难以消除的妄念心魔，人之邪念难消难除，若为在世人，便免不了这一遭，所以她的神力极限甚至高于酆陌。

　　正因此以往的邪神大多都活不长，除开她，活得最长的就是也就只活了五百年不到。
　　大多的邪神不是被这些邪念逼得自杀魂飞于天际再也找不回，就是被拉进邪念深渊中堕魔后被帝君诛杀于玉京中。
　　至于她为什么神力极限比帝君高，神力却没有帝君强，便是因为邪恶之念不同于供奉其他神官的愿力，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然后下岗换人。

　　这样一来，神官们便自发的形成了，“邪神不易值得尊敬，活的久的邪神更是奇迹”，如此的想法，看她的目光都多少掺杂着说不明白的叹息？

　　“好了，事已商毕，此去还请诸位万分小心。”酆陌道。

　　众人答，“是。”

　　“微与稍微留一下。”酆陌起身走下来。
　　神色中带着一些少见的关切，“这次闭关可还好？”

　　“臣安好。”萧微与淡淡地说道，她的声音不似其他女子那样清脆，反倒是有些低沉，而且语速也是慢慢悠悠的，不急不躁，让人听着很闲适很舒服。

　　酆陌轻叹一口气，“你要有什么需要定要同我说。”

　　她点点头，看向一旁同样没走的温聿恒。

　　“微与，此次前去南方协助叶落一的同时还需要你调查清楚这次动乱的起因。”

　　她心中了然，在大殿之上叫她留下可不是只有慰问那么简单，定然是有什么不得让其他人知道的事情交代给她。

　　果不其然，“但是这次调查许得隐秘些，玉京上思来想去没有谁比你更合适了。”

　　“难道和鬼界有关？”不然也多半落不到她头上了

　　“不错，我怀疑和鬼界有关，但也只是怀疑，这次南方动乱不只是有魔怪出巢，其中还探查出了鬼祟的气息。”

　　如今世间分为人、妖、魔、神四界，若是将世间看作一个房梁，那么四界的分布大抵是人妖两界合并共存于中间，神界在最上方，魔界环绕四周，而鬼界则是在最下端，虽说如此，鬼魔两界却是相通的，不过两方常年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碍着谁，生意照常做，日子照常过，相安无事许多年。

　　而魔界因为此前霍乱人间，万年前便被神界设下结界不得让他们肆意踏入，可结界法力并非一直强力，它会随着时间一点点减弱，所以每过一些时间就要神官去加固，但是这一次距离下一次加固还有近三百年的时间，现下却是被撕开了裂口，情形不可谓不严峻。

　　至于为什么找上她，就是因为她是邪神，她可与邪魔鬼祟相通，不被他们的法力限制克化，所以找她最合适不过了。

　　“好，那我去探探。”

　　“此去艰险万分，微与还需以保全自己为上。”酆陌顿了顿，“我派一人随你一起前去。”

　　萧微与点头，她没有副官，连她的宫殿都只有她一人，而此次前去少不得东跑西跑，还是需要一个人和自己一起的。

　　说罢，一人从温聿恒身旁走上前，朝她作了一揖，站在了她身旁，随后二人朝酆陌行了礼便退出了大殿。

　　二人并肩走在玉京大道上，朝叶落一的寝宫走去，准备同他们汇合一起去南方阵地。

　　“你是文神官？”刚看他从温聿恒身旁走出来就想问，可他又不在九主神位列之中，心中免不得有些好奇，但碍于是酆陌直派的人也不好当着面问，于是现在在距离叶落一寝宫不远的地方停下脚，问道。

　　“是，在下是同温聿恒共事的文神官——殷殊言。”

　　哦，懂了，文神官的两大头子，一个他一个温聿恒。

　　“殷殊言。”平静已久的心弦被他荡漾起了一泛涟漪。
　　这名字好熟悉，多少年前不知道念过多少遍，只是物是人非，那人早已不在，而那人的脸庞早已泯灭在记忆的深处。
　　她想，有多久没听到这名字，时隔千年再次听到，便不自觉的念了出来，嘴角有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你是新上来的神官吧？我上一次闭关前，还没有听过你的名字。”她转头看向他，这人有些高，萧微与站直也堪堪才到他的肩膀，目测应当是有八尺有余，方才站在温聿恒旁边都能看到他的一点头，身形瞧着有些单薄，文神官嘛，理解。

　　至于面容，俊美一词放在他身上一点不突兀，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端的是风流才子、仙风道骨，和东方武神官邵弋有的一拼，但是他那双看什么都像是含情的双眼瞧着是一点都不风流，反倒是有些深情。

　　他跟记忆深处的那人不一样，记忆里的那个人常年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对谁都是这样，跟眼前笑意连连的样子完全不挨边。
　　想到这萧微与自己都愣了一下，不过是名字相同，怎么不自觉的就作了比较，不好不好，这样很不好。

　　“我四百年前上来的，那时我还只是个小神官，邪神不知我是自然的。”殷殊言笑笑。

　　四百年前啊，上次关上殿门闭关还是三百五十年前，不过也确实那个时候自己也是浑浑噩噩的，自己得顾及不了，更遑论他人了。
　　“没关系，现在认识了，我叫萧微与，叫我什么都成，不叫邪神就好，一起共事不用在意这么多。”她低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邪神这名字一点都不好听。”说罢，又抬脚朝着叶落一那方走去。

　　殷殊言跟在她身后无声的笑了笑，若是她此刻回头定能看见他直达眼底的笑意。

　　刚走到门前，叶落一就跑过来一手将她肩膀给揽住，朝里走“许久不见了微与，这次好些吗？”叶落一毕竟是武神官所以也高出她一个多头，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大姐姐，一个如清冷谪仙却话还不少的姐姐，两人站在一起，一黑一白极其醒目，而玉京内，神官众多，但关系谈的上好的估计也就叶落一和那位西方武神官万俟梵了。

　　“我没什么事，那年真是吓到你了。”想着三百多年前自己被那些整日在耳边蛊惑她堕落的邪念逼疯到处乱破坏的模样，自己都有些心有余悸。

　　“你还真是别说，当时真真是把我吓坏了，生怕你有个什么好歹来，还好还好有人及时制住你了。”叶落一一边说一边让她选自己武器库里趁手的武器。

　　“有人制住我？我不是被酆陌绑着下了一道失魂咒才清醒一点进屋的吗？”她虽然当时神志不清，但也不至于把最后自己怎么进屋的过程给忘了。

　　“但是在那之前，帝君也是拿你没办法，要不是有人把你制住，他还真是没机会给你下失魂咒让你暂时脱离邪念清醒一段时间。”

　　“我确不记得那之前的事，不过那人是谁？竟是能在那个时段将我制住，难不成是韩章？”萧微与随便拿了一把剑在手中颠了颠，玩笑的口吻问道。

　　叶落一忍不住笑出声，“微与，你想想啊，韩章他能打过你？他敢制住你？你朝他走过去，他不动都算好的了。”

　　想想也是，玉京内嘴最毒的就属温聿恒和韩章了，不过他俩毒的不同，温聿恒是你惹到他，他能把就地说得找不着爹娘，而韩章就属于是没脑子的说话，直来直去经常得罪人。

　　韩章刚开始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说什么都要反驳，于是她也不多言，直接上手开打。
　　最后的结果就是韩章的剑被打落在地，最后还被她一拳头打的有点找不着东南西北。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那么一个大块头还被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子打的晕头转向，现在看到她不是不说话躲开就是安安静静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免得又说错话惹她动手。

　　萧微与心想，也是如此，可多半不是万俟梵，他当时应该是在凡间处理事宜没有赶得及回来，又想了肯定不会是邵弋，因为就依他那个性子，只要无事指定是在哪个姑娘怀里睡着听着小曲喝着酒呢。

　　“那是谁？”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个玉京里还有谁可以来制住她了。

　　只见叶落一朝她身后撇了一眼，“喏，你身后那位。”她倒了杯茶，“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连帝君都没办法，但是他，堂堂一个文神官，三两下就把你弄晕过去了，可我也没瞧见他动手呀，真是奇了怪了。”

　　萧微与惊了，猛地回头看去，只见那人正和叶落一的副官苍溯谈论着即将启程的事宜，见她看向他便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

　　‘他怎么可能应付当时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她？那时的她神力直接到了极限，众武官都想上前合众制住她，但无一不是还没近身就被打飞，连酆陌都只有用失魂咒才让她短暂脱离邪灵怨念，他是怎么做到像叶落一说的那样三两下就弄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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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九位主神现在出现了六位了，界法大帝——酆陌，慈镜武神——邵弋，平善武神——叶落一，广察武神——万（mo四声）俟（qi二声）梵，闻成武神——韩章，文贤文神——温聿（yu四声）恒。
以及我们的疏阴邪神——萧微与。
PS：八尺按照古代来算大约是184左右，八尺有余的话就是186/187左右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