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Another World Line》竹星子

51、神明与信徒

　　“在看什么？年轻人！噢，如果你们很在意那纹章的话，我想那是属于德维尔爵士的家徽。”

　　老尼尔拿着 30 镑的纸钞，面色红润，似乎控制不住嘴角的上翘。

　　“只是在今天之前，我从未遇到过这位绅士，也未切实地感受过他的善意与慷慨。哈！赞美这一切！我终于又可以在用餐时间见到烤猪肉和香煎鹅肝了。”

　　虽然刚吃完晚饭，但是老尼尔说得我都感觉自己有点饿了……以及这时候你不应该也赞美一下帮助你的女神吗！

　　我在内心吐槽着，忽然听到身旁克莱恩轻微吞咽口水的声音。

　　注意到我的视线，克莱恩轻咳一声，用手搭住下颚，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

　　“德维尔爵士应当就是成立德维尔信托公司的那位绅士。”

　　德维尔信托公司？那是什么？

　　并未想为难克莱恩，我转而努力在脑海思索相关的信息，但足足想了 40 多秒，才记起这是班森和克莱恩曾经讨论过的公司，就在我们前去找多尼退租的路上。

　　那时，班森评价这家公司的创始人虽然是出于善意想要给穷人提供低廉住房，但对租户的要求过于不切实际，导致未能真正帮助到贫困的下区人。

　　只不过老尼尔的事也能证明，这位爵士的善意发自内心，只是未接触到底层人民真实现状，不了解现在的情势。我在内心做出判断，又想叹息，只是最终忍住了。

　　跟老尼尔告别后，我们搭乘马车回到了位于水仙花街 2 号的联排房屋。楼上卧室的灯都熄灭着，只有客厅还有亮光。看来班森和梅丽莎都已经睡去，并给我们留了门。

　　一路上克莱恩一直感觉想说些什么，但又硬是打住，直到进了家门后，他才最终开了口：

　　“爱丽莎，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我需要做几个实验，来验证一个猜想是否可行。”

　　我点了点头，按捺住自己的疑惑，打算待会再问他具体要做些什么。毕竟以我跟克莱恩现在的捆绑程度，对他不利就相当于对我自己不利。

　　只是我们走到了客厅还没停下，我一直跟着克莱恩直到他先一步回到他自己的卧室，只是很快他就拿着装满蜡烛、精油与黑面包的袋子走出了房门。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他微笑着举起手指竖于唇前，这手势代表着噤声。

　　我见状微微颔首，没有选择出声询问，过多的动响容易惊醒班森和梅丽莎。

　　接着克莱恩走到了与我卧室相对的客房门口。

　　二楼一共两间客房，我长期租赁一间，而未来如果有客人需要过夜，那另一间客房就能派上用场。

　　看到克莱恩特地将房门维持着打开的状态，我估摸着他怕我以为他有不纯的意图，不禁嘴角微有抽动。

　　真独处一室的话，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我小声嘀咕着，找了个位置坐下。

　　克莱恩先一步进屋坐到了书桌前，现在已经使用钢笔在纸张上写了一些字句了。

　　他见我也进来，就把那张纸递给了我。

　　纸张上用鲁恩文书写着：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我一时大脑放空，好久才缓过劲来，但依旧呆滞地盯着那纸张上的文字，默念好几遍克莱恩就在这里才找回了理智。

　　只是我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甚至将纸张捏皱，手指也微有颤抖起来。

　　我按捺住汹涌的情绪，平复自己某种冲动，尽量平稳地将纸张放回到桌面上。

　　“爱丽莎？”

　　克莱恩语气有些疑惑，他将手放置在纸张上，同时撑住了桌面，半倾斜过身体。等他思考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已带了些愧疚：

　　“这上面的字句没有用赫密斯文书写，不会引起相应的神秘学效应，对人来说是相当安全的。当然，即便使用赫密斯文书写，又被人念出，只要回应者没有恶意，也不会引发灾难。”

　　他在回应者这个单词上加重了发音，而这些字句指向的回应者很明显是他自己，这说明除去心存恶念的人，普通人念出这些字句都会是安全的。

　　从他发出这样的疑问来看，克莱恩怕不是认为我在担忧，在担忧这没有指向任何一位正神，而只针对灰雾的祈文会给我自己引来不幸。

　　我艰难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当然明白这正是老尼尔之前教授我们的指向神明语录的仿写。听到这个地步，我也明白克莱恩这一路的沉默应当是那时他正在思索相应能指向灰雾之上的他的祈文。

　　我现在只是有些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而已。

　　这正是原世界线里属于克莱恩的尊名。

　　“不，克莱恩，我只是有些担心这样的举措会不会过于亵渎神明。”

　　我叹息一声，靠住椅背，听着自己本想努力平复的心脏此刻砰砰作响，很想揉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又止住了自己，只是尽量平和地表示：

　　“然而我们在，嗯，那上面做的事已经算是亵渎了，我觉得哪怕是用赫密斯文念出这些字句也不足以让我害怕了。”

　　在灰雾上克莱恩和我已经假扮神明和眷属了，这足够在方方面面得罪正神了，现在纯粹是债多不怕压身的状态。

　　我在内心默默解释，感觉之前紧张的情绪也轻微舒缓了一些。

　　唉，可以的话，我是想尽量不骗人的，特别是对克莱恩说谎，只是现在总是不如人愿……

　　克莱恩这次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在静静地看了我几秒钟后，才点了点头，跟我讲述起他的计划。

　　模仿着神明的尊名句式，克莱恩创造出了指向灰雾之上他本身的尊名，但他并不确定这些字句能够成功让自己在灰雾之上能够获取祈祷，祈愿者也同时得到回应。

　　所以这就需要实验。讲到这里，克莱恩特意打住，提出我也可以编造类似的尊名并尝试获取回应的建议。

　　明显分享了灰雾部分权柄的我登上灰雾后，或许也有概率听到对应祈祷者的声音。

　　我一时间语塞，认为他并不应当提出这类建议。

　　毕竟独立的尊名有概率增加我在之后生出反叛之心的可能性。

　　何况我还能自行登上灰雾，克莱恩就不怕到时候我会侵占他的位置？

　　只是我又很快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我和克莱恩现在跟灰雾属于是捆绑状态，明显克莱恩更位于主宰的位置，而我只是分享部分权柄的存在。

　　目前我们的能力都不够，只有在尊名中包含灰雾这疑似很高位格的存在，才或许有可能具备类似于神明回应信徒的能力。

　　也就是说，不管尊名是否独立，我们跟灰雾的联系都密不可分。

　　一旦我反叛，克莱恩就能上灰雾借助黑色星辰找到我，除非我能借独立尊名的名义偷取更多的权柄成为主宰，要不然这就不会带来坏处。

　　很明显，前置条件是不可能发生的。在灰雾选择主人的优先度里，克莱恩明显大于我。

　　第一次上灰雾时，灰雾的态度就很明确了，哪怕我们几乎同时登临，它依旧选择了克莱恩。只是不知为何我也能驱使部分类似于沟通的力量。

　　这也说明只要我还能上灰雾一天，就无法真正与克莱恩为敌，除非以死亡为代价，突袭在灰雾之外的克莱恩。

　　不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品行，我都不愿意选择这类背叛的行为。更何况克莱恩或许已经明白了我的感情……

　　不，克莱恩是个聪明人，如果他真的想回应好感，那么他会用更直接的方式。或许是因为除了我和他在灰雾上的捆绑关系，他还有别的防卫措施也说不定？

　　如果我和克莱恩能够独自回应对应尊名的祈祷的话，那么在后续行动中这确实能给我们增加不少可能性与方案。

　　我抑制住自己想捂脸叹息的冲动，默默在心中把我跟克莱恩之间的信任和捆绑等级上升了好几个度。

　　我同样也在脑海内开始构建包含灰雾，也能指向自己的尊名字句。

　　与此同时，克莱恩已经凭依自己的尊名，逐步创造了类似祈祷性质的语句。

　　书写完毕后，他将写满鲁恩文字的纸张递给我，轻咳了一声，微微撇过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我是否需要在他的帮助下将这些鲁恩文翻译成赫密斯文。

　　毕竟只有使用赫密斯文或者更古老的语言，才能以语言沟通神秘。

　　我表示不用，这些字句看着很简短，用词也不复杂，这段时间学到的赫密斯文知识足以让我自行翻译了。

　　纸上书写着这样的文字：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啊，你是灰雾上的神秘主宰，你是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我祈求您的帮助。

　　我祈求您的眷顾。

　　我祈求您能够准许我缺席这一次的聚会。

　　深眠花啊，属于红月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金手柑啊，属于太阳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我看着满纸张克莱恩对自己祈祷的虔诚字句，一时间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尴尬。而一想到待会自己也要写类似的字句，我更是脸庞都烧起来了。

　　就当自己只有 14岁，不，10岁！

　　我咬咬牙，拿出另一张纸，拿回了书桌的使用权，用鲁恩文书写完了构思到现在的，能够精准通过灰雾指向我的尊名语句，艰难地交给了克莱恩。

　　为表诚意，我深吸一口气，在克莱恩震惊的视线中，将客房的门合拢反锁。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接下来的仪式最好不要惊动班森与梅丽莎，所以哪怕他本人不太赞成，还是顺从了我的意愿，没有将房门重新打开。

　　我忍耐着耳朵上的热度，努力维持着平常的态度，跟克莱恩讨论这次实验具体的操作，包括改造原来仪式魔法的步骤，需要摆几根蜡烛，选择什么精油等等，最后综合两个人的想法得到了最后的完成版。

　　实验正式开始。

　　克莱恩先登上灰雾，我留守现实世界向他祈祷。
　　如果在灰雾上，他收到了讯息，就尝试下一步——回应祈祷者。

　　接着克莱恩坠下灰雾，此时立场反转，克莱恩留守现实世界，并通过我写好的，对应的尊名与祈祷词向我祈祷，我登上灰雾获取信息，并尝试进行回应。

　　我和克莱恩都完成相应的准备后，他静静地看了我几秒，转过头去步伐平稳地走进隔间，将门虚掩上。

　　不完全关闭反锁门是为了出现意外时，我们可以及时照应彼此。

　　我看向克莱恩留在书桌上的怀表，确定了现在时间，接着按照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顺序摆好了四根蜡烛，又在每根蜡烛附近放下了数量不等的黑面包，最后依次往蜡烛中滴入精油。
　　我屏气凝神，拿用银匕挥洒灵性做出一个封闭的空间。

　　做好这一切后，我双手交握，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念出那穿越前无比熟悉的祷文，只是这次使用的不再是中文，而是属于诡秘世界的赫密斯文：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啊……

　　等念完六句祈祷词，我怕效力不够，又重复了几遍，正当我念到第四遍时，眼前顿时恍惚起来。

　　意识高处灰雾缭绕，而身着黑色正装，脸庞却被被浓重雾气遮掩的一位绅士正坐在刻有繁复而神秘花纹的玉座上，他情态平和，微微颔首，一道古老意味的声音随即从那高处飘渺落下：

　　我知道了。

　　对能得到回应这件事，我…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曾看过原著，我早就知道结果。

　　只是末了还是没忍住用手遮掩住面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

　　隔间的门被打开，我转过脸去，跟克莱恩的视线对上。

　　……

　　登上灰雾，坐到属于“世界“的那张高背椅上时，我的思绪依旧混乱。

　　哪怕克莱恩表现如常地接替了我现实的位置，而我也顺利登上灰雾等待着被他呼唤，唏嘘与悲伤依旧缠绕着我的心脏。

　　此刻我的爱意如同诅咒一般浓厚，它们之间的实质或许也并无不同。

　　等我终于平静下来，我才逐渐意识到现在在做什么。

　　我竟然让假扮神明的克莱恩向假扮神明眷属的我祈祷，这、这才是真正的渎神吧？

　　而且，克莱恩就这么理所应当地答应了这种提议？！

　　不，仔细想想，克莱恩是有察觉到我分享了部分灰雾权柄的，也就是在某种程度上灰雾不完全属于他。

　　所以对于灰雾，克莱恩自然没有原世界线那么强的占有欲，只是根据相应的权柄和我的意愿确定了主从。

　　同为穿越者，立场利益也高度绑定，克莱恩野大概率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位同伴。

　　总之，既然克莱恩都答应了，那就先往下走，至少把实验做完。我在内心安慰自己，大不了下灰雾后多向克莱恩祈祷几遍，让他把便宜占回来。

　　虽然我现在思绪飞转，但现实也不过花费了几秒钟的时间。

　　我按捺住自己，努力耐心等待克莱恩的呼唤。

　　只是长桌下黑色星辰真的开始转动起来时，我心情又一下子复杂起来，沉默地注视着那转动的黑芒。

　　黑色的星辰转动着，没有一丝声响从中溢出。

　　我尝试直接接触黑色星辰，但都没有获得反馈。

　　想起最开始与克莱恩通过灰雾交流内心的想法，我试着给与黑色星辰以沟通的意念，但它只是转动着自己，没有任何改变。

　　不过两次失败而已，我给自己打气，又排列组合了一下目前有的选项，在接触黑色的星辰的同时给与灰雾沟通的意向。

　　忽然漆黑光芒大作，我的视野失去焦距，一阵灰雾于眼前卷曲翻涌又迅速飞逝，最终眼前隐隐出现了出现了画面：

　　那是坐在书桌前的克莱恩，他正紧闭着双眼，低声祈祷着，神秘气息很重的赫密斯文字句从他的口中被传达出来：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旅者啊。

　　你是侍奉灰雾主宰的指引风标。

　　你是无尽神秘与变数的开关。

　　……

　　克莱恩双手交握，置于下巴处，低声念出祈祷的语句。

　　说实话，他确实因为要向灰雾上假扮自己眷属的同伴祈祷而感到了十足的尴尬，但平日生活里与爱丽莎相互照应的感情帮助他战胜了这一难言的扭捏情绪。

　　那被逐一吐出的赫密斯文单词汇成句子，很快，他的眼前延展出一片灰雾。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爱丽莎被灰雾遮蔽脸庞的样子，毕竟在灰雾之上，对于他和爱丽莎来说，遮蔽脸庞的雾气总是会对彼此散开。

　　也就是说，直到这次，克莱恩才真正看到了倒吊人或者正义视角下“世界”的样子。

　　身着正装，脸庞被浓重灰雾遮蔽的矮小人士端坐在高耸的石椅上，双手交叉置于腿上，整体有种难以言喻的轻盈与神秘感，而轮廓曲线又显示出这似乎是一位女士。

　　她微微垂下了头，回荡的声音就此传来：

　　一切凭依您的愿望而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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