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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黛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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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微微一笑,伸手虚拂过他头顶,悟空身上残留的霜雪、血污立即消失不见,各色伤口也恢复如初。
悟空仍处于震惊之中,在他想象中,那小珠子是个聪明俊秀的小童子,哪成想竟是个女娃娃。
此时祖师替他疗伤,他也只是嘿嘿一笑,拱手道:“多谢,多谢,有劳师父!”
室内清香之气愈发浓郁,远处山涧,凤凰、鸾鸟齐声鸣叫,数百只彩蝶闻香而来,翩跹盘旋在窗口,近千只洁白飞鸟落在院墙,展翅低鸣。
须臾,房门随风轻开,一袭红影在彩蝶簇拥下缓缓行出。
护体气罩化作的锦缎,已成精致繁复的长裙,流光溢彩,彩蝶萦绕其上,愈发纷繁美丽。
红衣女子雪肤玉貌,婷婷袅袅,弱智纤纤,先是懵懂地看了眼四周,慧质心窍立时明白过来,走至祖师面前,盈盈下拜:
“姑苏林黛玉,拜谢祖师重生之德。”
祖师慈爱笑道:“此乃你的缘法,不过是借我的手罢了,不必言谢!”
黛玉再三拜谢,又行至悟空面前行礼。
悟空纵身后跃,摆手道:“我老孙素来爱管闲事,不过举手之劳,也是不必谢了!”
祖师哈哈大笑,向黛玉道:“我这徒儿顽劣,却是个最仁勇不过的人,你若谢得多了,他反而不自在哩!”
见黛玉垂眸收礼,他又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黛玉道:“我是异世孤魂,已无归处,尚无主意,还求祖师指点。”
祖师笑道:“你若有心修道,可与我做个女弟子。”
“承蒙师父收容,弟子感激不尽!”
黛玉当即跪倒,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礼,又至悟空面前,行礼道:“拜见师兄!”
悟空伸出毛茸茸的手掌,欲待近前,又省起还有男女之别,虚扶一下,嘻嘻笑道:“你即是自家妹子,我这就自在多了!”
祖师指着远处一处楼宇道:“我这里俱是男弟子,你一个女子多有不便,便暂住在那听竹阁吧。”
“我再施一障眼法,掩去你女子气息。”
他手指一转,黛玉周身衣物变换,长发藏入帽子,成了一个俊秀的少年书生。
悟空拍手笑道:“师父果然周到,这个模样在三星洞行走,又爽利又少是非。”
祖师拈须笑道:“你是个不晓事的石猴,于男女上无碍,以后就派你引她在山上出入。”
悟空笑道:“些许小事,弟子愿意效劳。”
祖师忽叹道:“你这师妹原是个闺阁中的小姐,做不得挑水清扫的苦力,日常起居更是少不得要人伺候。”
黛玉忙福身道:“弟子会学着自立,也会尽力做一些杂事。”
“无需如此,”祖师摇头笑道,“我唯一的女弟子,岂能与那些蛮汉一般劳苦?咱们虽是清修之地,三、两个丫鬟还是用得起的。”
他微微转身,看着身后杜鹃花丛,手指轻点,口中念诀。
那红艳艳的花朵摇动起来,一阵清风吹过,随风化作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俯身跪倒。
祖师又转向一株玉兰树,念诀施法,同样点化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跪下叩谢。
祖师向黛玉道:“这杜鹃花、玉兰树,每日听我讲经说道,已有开悟得道之相。我今助她们修作女体,便送予你使唤吧!”
黛玉心下又酸又暖,自父母逝后,除了外祖母与宝玉,又有谁这般宠爱她?
她泪盈于睫,俯身泣道:“弟子多谢师父……”
喉中哽咽,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悟空在旁笑着打趣:“师父偏心,女弟子是闺阁千金掌中宝,男弟子就得凡事亲为无人疼,我这猴子嘛,更是成了打柴挑水苦役工喽。”
“休得胡说!”祖师笑着在他头顶轻敲一记,挥手将两个花妖也变作童子模样,从袖中摸出两个绞丝缠花细金镯,递于黛玉道:
“你将金镯交她们带上,我交你一个口诀,管教她们服你管束,也好早晚差遣使唤。”
这两个金镯便如悟空取经时带的紧箍,想到紧箍咒的残忍,黛玉捧着镯子,心下一时不忍踟躇。
祖师看破她心思,叹道:“她两个是花妖,野性未驯,又有些法力,你一个弱女子岂能轻易驾驭?先把金镯给她们,以后你修了道,法力压过她们,自然就无须忧虑,那时再取下金镯不迟。”
说罢,他束音成线,向黛玉授了口诀,自转身回房打坐去了。
那两个花妖一起跪至黛玉面前,抬头求恳道:“奴婢愿意服侍小姐,请小姐赐下金镯给我们罢!”
看清那两个花妖的眉眼,黛玉娇躯微晃,金镯掉落在地,失口道:“紫鹃?!雪雁?!”
这两妖的容貌身段,竟与当年的紫鹃、雪雁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杜鹃花妖多了三分热烈灵动,那玉兰树灵反添了四分稳重。
花妖已捡起金镯,自行套在手指上,金镯遇肉而没,隐入手腕不见了,一起叩头谢道:“谢小姐赐名!”
她们眼神虽温顺,却显然不是前世之人了。
黛玉定一定神,道:“这两个名字是故人所有,你两个自有来历,不如就以本体为名,唤作杜鹃、白兰吧?”
两个花妖俱是感激不已,喜道:“如此,奴婢们就姓名俱全了。”
悟空跳起身道:“走吧,小师妹,我领你去了听竹阁,今日的任务就可完了。”
黛玉笑道:“小师兄,你今日取草救命的恩情,师妹永世不敢或忘。”
得她这样千恩万谢,悟空有些害臊起来,跳起身嘟囔道:“师兄便师兄,如何加一小字,不过是到雪山上观景走了一遭,妹子不值得记挂。”
他不知黛玉已看到雪山上情景,更没有表功的想法,当即转移了话题,蹦蹦跳跳地引着黛玉走向听竹阁,一路指点沿途风景。
黛玉也不说破,只自此将悟空做亲哥哥看待。
听竹阁是幢二层小楼,院子里遍植修竹,是菩提祖师闲时清修闭关之所,与别处皆不相通。
黛玉走入院内,只觉比潇湘馆更添雅致巍峨,从此在这异世有了居身之所,感动之余,又要掉下泪来。
杜鹃、玉兰先已进了内室收拾,唯余悟空在旁。
悟空干咳一声,既郑重又局促地道:“小魂珠,欢迎回来!”
黛玉含着眼泪笑了。
悟空挪腾着双脚,不自在地挥挥手:“等你哭完了,可以找我去看日落,灵台方寸山的日落,保管比那天的日出还美十倍哩!”
他一个不通人事的毛猴子,如何懂得哄哭泣落泪的女孩子,许了美景散心,便趁黛玉一个不注意,转身溜掉了。
黛玉拭了眼泪,低声道:“小师兄,我定会去找你的!”
此时天已正午,杜鹃、玉兰打扫出了居室,齐齐走出来道:“小姐,可以休息了。”
白兰温柔地加了一句:“小姐可腹中饥饿?婢子们可以出去找点儿吃食来。”
黛玉道:“并不觉得饥饿,就是身上疲乏,我略歇个中觉。杜鹃守在这里,白兰去前方讲厅看着,切莫错过了师父讲经时间。”
白兰道:“小姐放心,我打听了讲经时间,便用白兰花瓣传讯来。”
她轻拍手掌,一片白兰花瓣飘飘荡荡地浮在空中:“一片便是指一刻钟,小姐到时看了就知。”
杜鹃伸手接过,伶俐地道:“时辰到了,我会去唤小姐,绝不会误了小姐的时辰,小姐只管放心歇息。”
这世界的法术确是方便玄妙,黛玉心底赞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向二女笑了笑,转身进房去了。
她的卧房在楼上,床上已换了簇新的细锦被褥、藕色洒金床帐。
安神香在雕花香炉里燃着,散出让人心安的袅袅清香,山水屏风遮在床前,衣柜里各色男装、女装挂得满满当当。
今日穿过的那袭红裙挂在最前面,熠熠生辉,显然这些都是师父的手笔。
黛玉站在门口,向着祖师的方向拜了三拜,真心祝祷拜谢一番,才回身走到床边,脱了外衫,阖目歇息。
神思恍惚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大观园,树木森森,鸟鸣幽幽,滴翠亭亭台空败,沁芳桥桥面肮脏。
怡红院窗棂上悬挂着蜘蛛老网,晃悠悠地随风破了个大洞,满院花草疯长,掩了雕栏玉砌。
黛玉心下着急,急于知道外祖母棺棂、宝玉、众姐妹、舅母等人,并紫鹃、雪雁潇湘馆诸人怎么样了,却身不由己,只是在几处空屋子附近游荡。
一时飘到潇湘馆,也是人去房空,廊下尚挂着空荡荡的鸟笼,两只野兔子在廊下嬉戏打闹,三只画眉鸟在院墙上闲庭信步,都将此地当成了安身乐园。
黛玉飘到了蘅芜苑,宝姐姐自然也是不在的了,满园药藤长得满满当当,将门窗都遮掩得不见了,若不是缝隙间露出的门窗院墙,几乎看不见人烟居住过的气息。
她心下惶急,哀叫一声,清醒过来。
屏风外脚步急促,丫鬟匆忙奔了进来,叫道:“小姐,你是怎么了?”
熟悉的面容,忧虑的眼神,轻盈灵动的身姿,小道童衣衫。
黛玉恍惚间道:“紫鹃,你为何不叫我姑娘了?”
小丫鬟从善如流:“小姐有命,杜鹃安敢不从。姑娘,你莫不是做噩梦了?”
紫鹃已隔陌世,此地有的原来只有杜鹃了。
黛玉无力地摆了摆手,翻身向内重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