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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陈景又和陈蕴郕两个人蹲在巷角上等将军府开门,一边嘴也没闲着。
      陈蕴郕看他姐姐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周围的几个乞丐上到生辰八字下到父母兄弟,全都交代了一圈,还欲再说,他连忙阻止:“姐姐,门开了!”
      陈景又扭头望去,将军府朱门大开,几十上百个流浪者争先恐后地抢站在门前,吵吵嚷嚷地跪在地上,高喊着“二夫人千古!”“将军仁厚!”“越夫人大恩!”
      门内走出来两位白衣夫人,为首的那位站在门阶前,先朝众人行了一躬。
      “天不容英,行德犹在,今日家中逢丧,得诸位来此祭表,越府在此敬谢各位。”
      一番话尽显悲痛与肃重,阶下众人无不叹赞越家人情深意重,妯娌亲合。就连陈蕴郕都有些动容:“想必这位二夫人定是个端行庄止之人,才能得越家这般深念。”
      陈景又不禁在心里发笑:“真爱你的人,哪那么多条件。”
      不怪她多想,这说是给自己家人办个祭礼,却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世家名族里要说真情实感,跟过年亲戚塞红包你一边虚捂着兜一边说“不要不要”似的,谁信呐。
      不过这样也好,陈景又原还觉得抱歉,在人家忌亲的日子去找人家谈生意,现在一看自己果然还是善良了。
      “蕴郕,待会儿进去了你就在席上边吃边替我望风。”
      陈蕴郕惊讶:“望风?”随即又委屈地靠上来,嘴都要撅破了天,“姐姐是要留下我一个人,自己去做事么?”
      陈景又哭笑不得:“怎么还委屈了呢。”陈蕴郕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也就这样撒娇的时候,陈景又最能感觉到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别小看这任务,说不准你一个不注意,姐姐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那怎么行!”陈蕴郕应得不情不愿,“姐姐放心去做就是,我帮姐姐看好了!”
      他跟赌咒发誓似的下决心,可爱得陈景又都想上手捏捏他的脸蛋子。
      “开——祠!”
      老管家昂声一嗓,将军府门前候了许久的鞭炮乍然响起,轰然巨动间,众人一股脑地往门里挤进。
      刚一进门,一阵熟悉的肉香扑鼻而来,陈景又阴差阳错地被挤坐在桌前,周圆的桌中央赫然摆置着两大盘熏肉。
      陈景又眼睛都要香直了,见四下无人注意到自己,伸手便是一筷子。
      “嗯——哇!”好吃得她眼冒金星。
      乞丐们讨食久了都不习惯使筷子,个个都两手抓得满满当当狼吞虎咽着,陈景又这副贪吃相混在其中反倒是不显得突兀。
      “有钱人真是不一样。”她边吃边感慨。
      四方院里布置了二十几桌席面,廊下还预备着几张红木方桌,一群福荣楼的伙计在后厨到院间来往传菜,场面热闹得不输傍晚那会儿的街市。
      老伙头捧着厚厚一本灶簿,支使身旁的小伙计挨个查看传菜的次序,生怕哪里出一点纰漏。
      他握着笔正盘计着,捧着珍珠雪蹄汤的小伙计走过他跟前,不当心踩了脚石苔,眼看着要连人带碗摔地上,吓得老伙头东西都不要了扑过去接住陶盅。
      “小心些!这可都是好东西!”老伙头小心翼翼地检查汤盅,见东西没事才放心,“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
      小伙计不过十三四的年纪,模样脾气都还透着股稚嫩,摔倒了也不喊疼,摸着屁股嘟嘟囔囔地站起来:“一群讨饭的还得咱们忙里忙外地伺候,什么世道。”
      老伙头照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说什么呢!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将军府!人家有人家的规矩,咱们拿银子的只管规矩办事就行了。”
      小伙计是半月前从乡里收上来的,说起话来倒是有胆:“这京城里走两步就是个官儿,哪见过这样的,还摆上乞丐的席了。”
      “瞧瞧你这嘴瞧瞧你这嘴!”老伙头气得直拿手指头钻他脑门,“这话要是让大夫人晓得了,你就自己提着脑袋去夫人跟前作悔吧!干活去!”
      小伙计闷头端着珍珠雪蹄汤去了前院,廊下正遇上两位夫人。
      房月好叫人拦下他,伸手打开汤盅瞧了一眼,这一眼就不满意起来:“我不是交代了,这汤菜一定要炖够时候炖香了,就是晚些上也无妨。”
      小伙计战战兢兢:“后,后厨说都做好了,叫小的,按着灶簿传就是。”
      “这汤白不白你瞧不见么?这样的东西好意思放在席上招待外客?”
      房月好像是真来了气,两句声量大得周遭一圈人想听不见都难。小伙计哪里见识过这种人物,吓得跪在地上手腕子都在发颤。
      谭芸上来劝:“嫂子,都瞧着呢。”她摆手叫小伙计走,“后边的叫他们当心些,赶紧端回去吧。”
      众人看着小伙计连滚带爬跑去了后堂,又见谭芸叫来下人,吩咐厨房将那灶簿拿来,说这管事的东西还是要在自己手上才安心。
      谭芸一面招使下人,一面和颜悦色地朝众人欠身道:“真是叫诸位见笑了,这俗话说得好,汤要九分工,嫂子也是担心没招待好大家,这才气上火了,扰了大伙儿食兴,真是对不住诸位。”
      坐在近处的一个乞丐抱着根膀骨啃得有滋有味,闻言立马摆手,毫不在意:“您这话说的,大夫人为了我们这群人忙里忙外,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
      “就是!大夫人真是心善,要我说这些接席的酒楼馆子就是靠不住,这么点事还要夫人亲自操心。”
      房月好紧着眉心扶了扶额:“老二家媳妇去得早,如今留下个独子无人照拂,我是个没本事的,只求替这孩子多积些德,也好宽慰我那弟媳在天之灵。”
      她似是老友闲谈似的语气,众人一听,无不动容。
      只有陈景又,两颊包满了葱香牛肉,一双筷子往熏肉里伸了再伸,吃得不亦乐乎。
      “姐姐,要不趁他们闹着,姐姐先去后堂吧?”
      陈景又摇头:“不急,这会儿人家正得意呢,咱不能上赶着去扫人的兴呐。”
      她言之所指,陈蕴郕听得似是而非,他抬头望去,只见人群簇拥间,那位大夫人招左呼右,主人家的派头十足,难怪能当起越家这么大的产业。
      日下西楼,黄昏里的前院一片热闹,陈景又埋头苦吃,时不时抬头瞄两眼这越家大院的廊道门路,想在心里预备出一条可行的潜入路线,毕竟是偷混进来吃人家白食的,大剌剌地冲上去要钱那也太崩人设了。
      她正想着以防万一,要是被人当成诈骗犯,要不要寻个矮一些的墙头用来逃跑,隐约一个黑影正好就从她看上的那面西墙头上掠了过去,轻巧得像是谁花了眼。
      陈景又见鬼了似的狠狠眨了下眼睛,要说是猫,那一坨影子又大了点,可要说那是狗,那古代狗长翅膀的事情是谁写史书的时候忘记了吗?
      不是猫,不是狗,也不是还没逃跑的陈景又,那还有谁,要趁着这时候鱼龙混杂偷溜进将军府呢?
      难不成,还有同行!
      陈景又眉头一皱,她坚信自己年纪轻轻5.2的眼睛没什么眼花的毛病,那影子消失的地方正好是通往越家后堂,陈景又敏锐地闻觉出了猫腻的味道。
      等不及多想,陈景又扭头对陈蕴郕交代了句,猫着腰便摸去了后堂。
      洞门外灯烛长明,洞门内寒径通幽,陈景又轻手轻脚地沿着棱石小道探行,道旁溪竹扑簌,松梅掩映,昏黄的地灯透过纸面,晕出一地迷蒙的暖色。
      陈景又一路向前,拐了七八个弯,穿过西苑小廊,抬眼便瞧见了间挽联白灯的屋子,凄凄寂寂风打林叶间,陈景又正要靠近,屋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她赶忙躲进了一旁的长青树障,探着脑袋观望半晌,可四周除了偶而一两声鸟鸣,再不见有什么动静。
      不多时,西门角的窗户打开了来,只见屋里闪出一个黑影,陈景又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那黑影刹那间便消失在院角暗处,还顺手带上了窗户扇。
      “高手啊!”陈景又不禁感叹,有这等身手的人还犯得上来求教越家什么事么,难道是越家自己人?
      可也不像,自家人用不着摸黑翻墙地来,瞧这人虽窃手蹑脚,但动作干净利落,陈景又怎么想也觉得应该是个神偷才对。
      “啧,还以为什么呢。”陈景又心里想。
      反正偷的又不是她的东西,秉承别人塌房我睡觉的原则,她自然是不会多管这样的闲事,何况退一万步来说,人家来是谋财,她来也是谋财,相煎何太急嘛。
      从仇富的角度这么一想,陈景又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了,一想到今天前院人忙后院无人照管,神偷就算摔了东西也不会让人发现,还不由地在心里替他庆幸起来。
      既然不关她事,陈景又起身就要往回走,左脚迈出去还没碰着地,猛觉得领口一紧,右脚也跟着到了半空中。
      “嗯?”这一下突然得连陈景又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又在空中蹬了两脚。
      “怎么?还想跑?”
      闷雷似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陈景又惊瞪着眼转头,眼前是一片绒黑的貂领,在萤亮的灯光下每一根毛都透着油润的色泽,果然是好东西,离近了看比下午那会儿还要漂亮。
      她沿着领口向上看去,如雕似琢般的颌角,泛着水光的红润唇色,从黑暗里延伸出的鼻尖上还缀了颗小痣。
      大饭包半张脸都隐在昏暗里,陈景又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这装比仔开口那语气满是讥讽,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不是,大哥,我不是小偷。”陈景又解释道,“我是来越府吃饭的,只是不当心走错路了。”
      见他没声,陈景又四肢并用挣扎起来:“你先放我下来,大哥,真的,我真不是小偷!”
      结果这人不但没放手,反而将陈景又提得更高,这下两人视线齐平,陈景又总算是看清这庐山真面目。
      寒锋刻眉,桃华入目,一张脸上画龙点睛再点睛,真是辛苦女娲娘娘捏出此等佳作了。
      见这小贼憨貌痴形,削骨薄身,越连山拎着都嫌不趁手,皱眉嫌恶道:“你倒会攀附,这声大哥也是你能叫的?”上下扫视过,神情更是轻蔑,“街上看见你时我便觉得不对,没想到啊,如今连你这等的体格都能入此行当了。”
      陈景又被拎在半空中,气短脖子紧:“我说你等会儿再给我扣帽子,你先放我下来。你看你人高马大的,我还能从你眼皮子底下跑了吗?”
      见她脸色涨红,确实是被勒得说话都困难,越连山顺手将人扔在地上,罢了嫌弃地看了看手:“说,谁派你来的。”
      陈景又摔在地上滚了个来回,卡着脖子大喘气:“你真下死手啊!”
      越连山揣着手,冷漠地垂眼:“说,谁派你来的。”
      “谁派我?”陈景又也傻眼,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没人派我啊,我真不是小偷!大哥,你信我,我说的真是实话!”
      她眼神真挚,言语诚心,但说得事实与否只有她自己知晓,毕竟越连山不是第一回逮着这样的人。
      景家那个窝囊废,自己门前雪都扫不干净,还总想着留只手来管别人家瓦上霜,平日里在生意场上给他使些烂把戏也就罢了,如今竟嚣张至此,敢在他娘忌日派人来作乱,真是一点脸皮都不要了。
      他看着脚下弱瘦的人,自信要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猫儿那么简单,不过事小功夫大,何况这人留着倒也有用。
      “看你一个姑娘家,瘦得尖嘴猴腮的,倒叫我不好意思动手了。既如此,你不说实话也无妨,我不逼你。”越连山漫不经心道,“不过回去要记得告诉你主子,共为天子民,本是同根生,他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当面相问便是,我越连山定当,知无不言。”
      陈景又低头翻了个白眼,这人言语间透着一股自以为的怜悯,实际那双桃瓣眼里的精明算计都快聚出光了。她最烦面对这种人,有钱有势的人装个逼你还不能当面指摘他装逼,得捧着供着,当成大爷伺候着,若不是出来混穷鬼要罩着穷鬼,她都想干脆供出那小偷祸水东引得了。
      “那您还真是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这小人计较。”陈景又阴阳怪气地奉承道,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压低了身子想摸黑往远了挪。
      不计较好啊,不计较了可不能怪她“不告而别”了嗷。
      结果她后脚还没拉出去,身后猛地亮起一片火光,跟着头顶便传来个与越连山很是相肖的声音。
      “公子。”
      陈景又抬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山似的一个人提着灯笼直直伫在她身后,若不是那越连山还站在原地看戏似的瞧她,她真要以为这人会瞬移了。
      越连山眉毛一挑,毫不留情:“扔出去。”
      随他一声令下,原本恭恭敬敬候在陈景又身后的人长臂一伸,陈景又便拔地而起,上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呢,人又跟着领子被拎在半空中了。
      “我说这是干什么啊老哥。”陈景又也懒得挣扎了,无奈地放任这人拎着她的衣领子往前厅走去,回头望去,视野里早不见了越连山的身影。
      陈景又被一路拎到了前厅,一院子人吃得热热闹闹,见着高大的男人拎着个小姑娘从后堂走出来,齐齐抬起了头。
      “谁啊这是?”
      “贼吧,没瞧叫人抓出来的么。”
      “真不要脸,都偷到越家头上来了!”
      “丧德的东西!几位夫人这般乐善好施,怎么还招来这晦气!”
      周遭升起此起彼伏的咒骂声,陈蕴郕穿过人群望去,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家姐姐,还以为是姐姐去见人家夫人遭赶出来了,顿时便起身跟着往外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最近忙着找工作写论文,更新不及时,请谅解,等我找着工作了必定按时更新,烧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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