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向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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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玉合拢手掌，一小簇焰在他手中灭下去。他放下手，环视四周。这里是孤岛，一回头他便看到了身后的萧金城。
凌玉换了一个姿势站着：“萧宗师还在啊。”
他顿了顿，看到了那块白色圆形上的琴，灵光一闪，道：
“那首曲子……”
那曲子出现得太及时，若不是它，恐怕他早已被识海杀死。
萧金城笑道：“是我弹的。”
“因为好听，只听一遍就记住了。”
凌玉点点头：“这样。”
他静静地在孤岛里站着。孤岛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人。凌玉下意识地看着眼前的萧宗师，后者年轻得不可思议，束着高马尾，身量颀长，一身只有银白和墨蓝两色，腰间佩剑，不戴首饰，俊美中带着英气。
原来她就是萧金城，并不吓人，也不冷淡，未语先带三分笑。
“你自幼咳血，身体有损，若不调理，恐怕不能长久。”萧金城借在孤岛里与凌玉单独相处的机会，耐心地说道，
“也不妨碍，只需记得吃几年补气养身的药。不用下人参之类猛药，寻常的即可，补一补身体虚亏。你咳血并非疾病，乃是修行反噬伤肺所致，但我仍建议你每日喝一碗润肺的梨汤，辅以冰糖、陈皮，长久下来，便好了。补药，梨汤都要以你的灵火熬之，药效更佳。”
凌玉愣了愣，一一记下了。
“另外，你的根基很绝，容易走火入魔，受情绪影响，很可能灵力失控。你现已突破元婴期，灵力越强劲，失控后的破坏力越大。
“失控不是你的本意，很多时候，很多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本无伤大雅。可在某一时刻，你心底的某一种情绪极端放大，压过了其他，你就会被自己困住，就会走火入魔，甚至彻底失控，失去神智。
“每一个修士都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不修仙的人也可能出现的类似的问题。你天性使然，更容易滑入极端。不过，在我看来，你做得很好。”
凌玉微微低头。
是吗……
萧金城拍了拍手：“我建议你时常自己找个安静之处打坐，沉到识海里去，看一看自己的内心。我以前也常常这么干。不要惧怕自己的识海，你越怕，它越要作怪。或者就在孤岛里，怎么舒服怎么坐。你的心越平静，孤岛也越平静。”
“你哥哥也一样。”
她停了停，又补充道：“如果有一天你和你哥哥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来找我吧。你不知道我在哪儿，出去后我把传音口令写给你。我得先想想，我还没定过传音口令呢，以前在天道门，根本没人找我传音通话。”
凌玉忍不住笑了。片刻后，他收敛了笑容，良久沉默。突然，他伏下身来，双膝跪地，朝萧金城郑重地拜了一拜，一字一句道：
“今日受恩于萧宗师，他日必将涌泉相报。”
萧金城受了这一拜，快步上前扶他起来：“举手之劳，无足挂耳。”
凌玉便站起了身。
周围的黑暗开始消退，孤岛中的人隐隐有种一觉醒来，将要回到实处的空虚感。
萧金城收回了手。
“那么，我们向前吧。”
*
应河和凌音聊了一会儿。应河绝不是个话唠子——不像他师尊——显然凌音更不是。他们谈了几句关于走火入魔的正经话题，现在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客厅在一股茶香中尴尬地冷场了。
兰尘香是小孩，没他说话的份，于是一直在摇脚。应河再次把手伸向茶杯，凌音在应河伸手的同时把目光从兰尘香脏兮兮的鞋子上移到了茶杯上。
帘子几乎无法察觉地微微一动。
凌音和兰尘香都没反应过来，应河已经起身向那面帘子走去。下一秒，萧金城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她虚扶着旁面色苍白的凌玉。
凌音见状赶忙起身，声音难掩欣喜：“凌玉！”
他扶住凌玉，凌玉把手挣出来，对凌音露出一个傻笑，突然张开双臂，把整个人往凌音身上一扑：
“哥哥！”
凌音手忙脚乱地接住凌玉，一边应道：“我在。”
两兄弟紧紧相拥，应河看着他们，淡淡一笑，目光下意识地去找萧金城，却猝不及防地与她目光相撞。萧金城回他一笑，应河心跳陡然加速，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
凌玉终于放开了凌音。
说是放开，也没完全放，他两只手仍按在凌音肩上，其实比凌音还高一点点。他注视着凌音的眼睛，好像在用眼神传达某种信息，想要在说接下来的话之前就能得到哥哥的肯定。
凌音的双眼是温柔湿润的，真心实意地看着他，好像什么都能包容得下。他不常用语言表达情感，但他的眼睛在诉说着很多的感情。
“我想好了，哥哥。”
“好。”
“什么好了？”
兰尘香小声嘀嘀咕咕，被应河听到，应河随手轻拍了他的脑袋一下。
凌玉离开了客厅，凌音说他要去取一样东西。
应河又忍不住去看萧金城。萧金城这次也看向了他。她挑了挑眉，应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这时凌玉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把剑，封在剑鞘里。凌玉握着这把剑，看了凌音一眼，便把剑向应河一递。
应河一愣：“给我？”
凌玉点点头。
应河道：“我并不擅长用剑。我没正经学过剑术。”
凌玉笑道：“这样更好。你平常不必用，有用时你自知道如何用。它很适合你，我知道。我看得出来。这不是用来抵委托金的，只是因为配你，所以送给你。”
应河便收下了。
凌玉又拿出一件闪闪发光的事物，送给兰尘香：“这是一种稀有的灵花孕育出的结晶，可以镶嵌于你的法器上。”
兰尘香受宠若惊：“啊啊啊？我也有？”
“只是一个小宝物，很适合你。这宝物性子不烈，但很精纯，可以帮助你施展法术。你在法术上有奇才。”
凌玉最后看向萧金城：“我没有什么给您。”
“我欠您一个恩情，有朝一日我必还您这个情。”
萧金城没有笑，只是说：“好。”
凌玉补充道：“当然，我还是要给您委托金……”
“十块铜钱即可。”
这几乎相当于一文不要了，凌玉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拿出十块很新的铜板，交给萧金城，萧金城让管钱袋的应河收下。
眼见气氛又将要陷入尴尬，好在萧金城这时突然开口，凌音凌玉都松了一口气。
“啊，我想好传音口令叫什么了。”萧金城道，“拿纸笔来。”
凌音便把纸笔和磨好的墨拿了来。萧金城拿起笔，沾了沾墨，提笔写下一串遒劲有力的字：
“烤土豆拌辣椒酱其味与肉无异”。
凌玉：“……”
凌音：“……”
应河：“……好的。”
兰尘香：“哇，字好漂亮。”
萧金城笑道：“苏澜教我的。弹琴也是他教的。”
应河若有所思。
“苏澜现在不是我师父了。他离开天道门之前，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东西了。”
萧金城搁笔，拍拍手：“好啦，以防万一，你们的传音口令也给我吧。”
“……”凌玉竟犹豫半晌，最后在兰尘香怀疑的目光中破罐子破摔道：“毛毛虫每天都在爬爬爬。”
“哈哈哈哈哈哈……”
凌音用正经的口吻一字一句道：“小蝴蝶每天都在飞飞飞。”
凌玉道：“这个口令只是我和哥哥用着玩的……”
萧金城憋不住笑了，她重重拍了拍应河的肩，在兰尘香狂乱的大笑中抬高了音量：“爱徒，你有传音口令吗？”
应河：“……”
应河还没有，不过他灵光一闪，道：“我不吃香菜。”
众人沉默。
兰尘香突然爆发了：“你为什么不吃香菜！香菜那么好吃！把那个‘我’给我换掉啊啊啊！”
应河犹豫了一下，向萧金城征求意见，萧金城直接道：“不吃香菜？那以后别想吃为师做的饭了。”
应河立马道：“香菜好吃。”
他想了想：“那就改成‘我不吃折耳根’吧。”
这次众人终于勉强接受了，包括萧金城。
*
“我们要走了，我想，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凌音欲向萧等人行礼，萧金城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不必多礼。”
“凌玉能从识海里出来，主要是凌玉自己战胜了心魔，我起到的作用甚微。以后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传音找我。”
“多谢萧宗师。”
“不客气。”
凌音凌玉这套房子是租的，准备过几天重新出发。萧金城应河也要重新上路了。
两兄弟将他们送到门口。
“那么，再见了。”
“后会有期！”
“再见！”
两兄弟在门口挥手。这一幕让应河想起昨天与天狼长老告别的场景。
总是在经历很多离别啊，有的只见过一面，有的曾日日形影不离。
有的人可以再见，有的人再也见不到。有的人会时时刻刻都在记忆里浮现，有的人会用意想不到的方式重逢。
那么再见。
*
“接下来我们去哪？”
兰尘香问道。
“我刚刚才决定好。去黑海。”萧金城道，
“‘传说黑海有神龟，百里深处有洞天，风急浪高水漆黑，一入海域即沉船，绕行只怕去不归。’
“黑海因有千年龟妖，富有灵力。黑海极其危险，曾有许多修士去一探究竟，无一例外都死了，所以那块海域最终被封锁，如同鬼域，至今未能处理。
“我准备去处理那片海域。顺便，借那里的灵力炼完全丹。在那之后我们还要去看看别的顶级灵妖。”
“总得有人去处理的，‘绕行只怕去不归’，绕开它会增加多少千里的航程啊。多做点好事嘛。应沉月，你有什么意见吗？”
应河没有意见。
“炼丹？”兰尘香问道，“炼丹是什么？萧宗师的修为也快恢复了吗？”
萧金城笑了：“哪有那么快！不过恢复武力罢了。修为的增长与否，和灵力的强悍程度没有直接联系，修为是不能直接恢复的。你师父是谁，怎么教的？”
兰尘香张了张嘴，又连忙捂住了：“不说！休想套我话！”
应河看着小孩：“你不能跟着去，黑海海域十分危险，你一个八岁半的小孩，万一出了什么事呢？不如先回去找你师父，等我们处理好了黑海再议也不迟。”
兰尘香有些纠结地想了想，十根手指头绞在一起。片刻后，他呼出一口气，抬头道：“我要跟着一起去。我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实不相瞒，我有保命的手段。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有能力通过灵力上的牺牲保住自己的命，甚至有的时候保住命后，那些巨大的灵力损失也能回收。
“这也是我师父能放任我到处玩儿没叫我回去的原因。”
兰尘香的神情沉静而坦荡， “现在凌玉哥哥给了我一块宝物，镶在剑上，我保命也更容易了。”
他顶着两位大人的目光，字字掷地有声：“我能消耗巨大的灵力，直接用剑劈出至少能够通过一个人的——
“——空间之门。”
应河瞳孔一缩，萧金城都惊讶地睁大眼睛。
“只要我有机会将门炸掉，我就能回收损失的灵力。”
兰尘香一改往常的不着调，铿锵有力道：
“先前在白兔精肚子里昏迷了，因此才差点死掉。但这次不会了。凌玉哥哥说欠萧宗师一个恩情，我也欠了你们一个恩情。
“我兰尘香年岁虽小，也识好歹，也要报恩。现在有宝物加成，我估计可以劈出通过三个人的空间之门。带上我，相当于二位宗师也多了一层安全保障。”
“我绝不会拖后腿的，请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