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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惊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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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酥梦到了往事。
母亲死后他的第一次搬家。
那时父亲忙着讨好新抱上的大腿,根本忘了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儿子。
陈酥方向感极差,一次出门后就彻底迷路了,他给爸爸拨电话,爸爸没接,再打过去,手机就关机了。
陈酥小小的一个糯米团子,在小区里溜溜达达,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家的那栋房子。
这处别墅是爸爸的新情人送给他的,虽然不算特别昂贵的地段,但是交通便利。
梦境到这里就不怎么清晰了,陈酥觉得可能是梦境素材不怎么充足了,毕竟他早已不记得这处房子了,这只是他跟随父亲的无数次搬家中最平平无奇的一次,唯一特别的地方可能就是它是第一次。
他看到小小的自己沿着林荫道向前,却在右手边看到了一排栅栏。
栅栏后跪着一个人。
陈酥似乎还记得这件事,他的确曾经在很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哥哥,只不过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早已记不清了。
在梦的最后,那个格外好看的哥哥好像站了起来,他扒着栏杆,焦急地朝自己喊着什么。
陈酥努力凑过去听,就听到是江明煜的声音在喊着“小酥”。
啊......江明煜还在等着,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回家,他一定很着急吧。
陈酥眼皮颤动起来,意识回笼,痛感随之而来,他眼前浮现出江明煜昨天焦急的面容。
病床前的江明煜几乎是腾一下就弹射起来了。
他啪地按了床头呼叫铃,眼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似乎要醒转过来的人。
陈酥其实没有什么地方受伤,除了从高处坠落后两处肋骨骨折,和被击打后脑导致的轻微脑震荡,医生检查过后说他很快就会醒来,江明煜就一直守在病床前,不想让陈酥醒过来依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但是他从深夜等到天亮,又等到中午,等到困意过来又来,陈酥还是没醒。
陈酥惦记着要和江明煜说话,终于努力睁开了宛如千斤重的眼睛。
江明煜呼吸颤抖地伸出手,替他遮住了灯光。
那一片小小的阴影笼罩在陈酥头顶,江明煜的拇指温柔地蹭过陈酥的额头和眉眼,万千心绪最终化作一声沙哑的叹息:“还痛吗?”
陈酥睁开眼后,觉得后背突突跳动着疼,脑子里也有小锤在不停击打,他稍微一动就痛得流泪,眼泪尽数被江明煜的手掌擦去了。
“还好......”
他虚弱地冲江明煜笑笑,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笑得让江明煜心都快碎了。
护士很快赶到了,给陈酥推了一阵止痛针,又拉着江明煜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
陈酥安静地平躺着,细白的手腕放在被子外面,瘦弱得像是随手就能折断。
等到护士走后,江明煜才坐回来,他缓缓把病床摇高,给陈酥倒了杯温水,又小心翼翼喂到他的唇边。
陈酥痛得实在厉害,抽气都在痛,说话的时候腹腔和肋骨都在难受,还是很给面子地喝了不少水,润了润自己干裂的嘴唇。
“你。”
陈酥动了动手,拉住了江明煜端着水杯正欲抽离的胳膊。
其实他根本没用劲,当然也没劲可用,江明煜就跟被定身了一样,再也不敢动了,屏住呼吸看着他。
“你昨天,是不是等了很久,本来是想告诉你的,不是还在闹别扭吗。”
陈酥脑袋靠在床头,虚弱地看着他。
江明煜胆战心惊,自己这丈夫怎么当的,小孩儿受了伤疼成这样,一醒过来就是道歉和解释,他就这么没有安全感吗?
他连忙安抚拍了拍陈酥的手,要帮人把床头摇下去。
“不用,就让我坐着吧,医生不是说,也不能一直平躺。”
陈酥轻轻摇摇头,阻止了江明煜的动作。
江明煜单膝跪在床边,脸上的表情就像被主人抛弃的败犬一样。
他的眼底是一圈乌黑,一夜没刮的胡茬冒出来了些许,全然没有那个精神的江总的模样了,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江总也有为了小妖精这样憔悴的时候。
江明煜两手捧着陈酥的手,将他的手背贴上自己的额头,像在做虔诚的忏悔。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冷你这么多天,那天也不该做那些事吓你,第二天早上也是因为我不好意思才先走的,我好面子,我没救了,看到你痛,我难受得真想死了。”
陈酥忍不住想笑,一笑又疼得直抽气,最后又掉了眼泪,被江明煜手忙脚乱地擦掉了。
“你别笑了,别笑了,我不逗你了,我不说了。”
江明煜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无措过,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看着另一个人掉眼泪就会心如刀绞。
那些小说里说得是对的,爱是浪漫,是粉红泡泡和一见钟情,但是从来没人告诉过他,爱一个人有这么痛,痛到他恨不得替对方承受一切苦难。
“江明煜。”
“到!”
“我笑是因为,哪有人这么道歉的,你为什么总喜欢跪着,我又不会伸手打你。”
陈酥抿唇看着他,就看到江明煜又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好学生一样垂手站在自己床边,看着挺可怜的。
他不知道江明煜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至少能看出他一定在自责。
陈酥叹了口气,对着江明煜招了招手。
江明煜凑过来,被陈酥单手摸了脸。
好几天没有亲密接触过小丈夫的江总哪里受得了这个,连忙把头伸过来,方便陈酥继续动手。
陈酥很轻地用掌心贴着江明煜的面颊抚摸,弯起眼睛,柔和地笑:“不怪你,当然也不怪我,我们都没错,这件事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江明煜舒服地眯着眼,一个劲儿点头。
陈酥自觉把人哄得差不多了,这才把人打发去给自己买点容易嚼的水果来。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
陈酥吃力地又把身子支起来一些,忍着头痛思考他和江明煜之间的事。
首先,蔺野应该已经被正义制裁了。
不过不知道江明煜的父亲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要见自己。
这两天自己和江明煜正在闹别扭,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把自己介绍给家里人,又或者,还愿不愿意跟自己继续下去了。
其次,江明煜急成这样,很显然还是打算喜欢自己的。
而自己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秒和醒过来的第一秒都想看到江明煜,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人是会死的,上一辈子他会忽然因为意外离世,这一辈子也许也会,难道就要让江明煜这么一直等下去吗?
陈酥是胆小的、懦弱的,但是刚刚看到江明煜那样心碎的表情,和那样小心的雀跃,他忽然有种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的痛觉,便不舍得再在明知道两个人心系对方的情况下,再不答应他了。
他们都是男性,没有什么谁和谁表白的规矩,上一次是江明煜来的,为了公平起见,不如这次就由自己来吧。
陈酥忽然想,自己还得给蔺野说声谢谢,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料之外的意外受伤,他也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想通,人果然还是需要一些外力助推的。
那,就等江明煜买完水果回来,自己就和他表白吧。
问问他,还愿不愿意再和自己试一试。
江明煜买水果的心情相当复杂。
他特别挂念一个人呆在病房里的陈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然而,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小丈夫无疑像是喜欢自己的,但是江明煜害怕他只是遇到的人太少,爱他的也太少,他需要太多爱,恰好有自己的存在,让他把自己当做了某种移情的存在。
何况,自己连家里的事都解决不了,不知道以后还会给陈酥带来多少困扰和危险。
江明煜无力地撑着额头,挂在手臂上的水果袋子缓缓滑落。
要不然,还是先离婚好了,不是说就此放弃,先等自己把这些破事都解决好,再去好好追求陈酥。
这一次,没有婚姻关系的束缚,自己要堂堂正正地站在陈酥面前,买一大束玫瑰送给他。
站在陈酥病房门外,他还在给自己打气。
进去就和他说,离婚,先离婚!
不许再拖了江明煜,你以为自己的喜欢很了不起吗?
有什么比得上小酥的安全重要呢!
门推开时发出一声轻响,两个人立刻条件反射看向彼此。
江明煜差点因为紧张把自己绊倒,陈酥一看见他,心脏就在狂跳,跳得他断掉的肋骨都在胀痛。
“江明煜,我......”
陈酥深吸了一口气,看江明煜已经把水果袋子放下来,又拿出其中一个,看样子是要给自己剥皮。
就是此刻!
江明煜坐着,自己突然表白也不会吓到他,如果尴尬江明煜还能疯狂剥皮来缓解一下,太完美了。
“小酥,我们......”
江明煜低着头一个劲儿抠果皮,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你先说吧。”
陈酥很大度地冲他眨了眨眼。
“我们离婚吧。”
??
陈酥受惊的猫一样愣住了。
他把这句话在脑子里分析来分析去,确保离婚这个词没有别的意思,这才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