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田耕种手札》花近溪

2、女主柳娇娇

　　柳裳裳歪了歪头。难道它就是穿越小说必备的金手指系统？

　　还未待柳裳裳细细琢磨，这个田园升级系统到底是什么，柳府角门内传来一阵娇声：“姐姐莫走，姐姐等等我……”

　　不好，是柳娇娇！

　　此时春雨忽然变大，受到原书女主光环影响，柳裳裳在风雨中被浇了个溜透。

　　柳娇娇撑六十四骨紫竹伞步步走来，她身穿绯红色襦裙，满身锦绣焕发出华丽的光彩，在淡墨烟雨的金陵城格外惹眼。

　　“姐姐要独自离家，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轻易决定？更何况父亲跟母亲怎么能放心？”

　　听着柳娇娇婉转的嗓音，柳裳裳觉得头顶的乌云更浓厚了。包袱皮里的猫猫头动了动，甩甩水珠。柳裳裳带着猫钻进柳娇娇的伞底。

　　雨珠沿着伞面滑落，柳裳裳有意试探：“妹妹这番话深明大义，实在让姐姐醍醐灌顶，难怪爹总是让我跟你学着，所以我决定不走了。”说着柳裳裳作势挽住柳娇娇的胳膊，却明显感觉到袖摆底下纤细的左臂一僵。

　　柳裳裳在心底叹气，看，就知道你不敢来真的。

　　原配身死，嫡女被逐出家门，之后柳家内宅谁说了算，想都不用想。柳娇娇微笑着转移话题：“姐姐，父亲现在正在气头上，若是你就这么回去，恐怕又要惹他生气，姐姐倒不如真先在外头避避。等父亲气消了再说。”

　　柳裳裳目光追上去：“所以你出来只为走个姐妹情深的流程，到底要请我还是不请我？”

　　柳娇娇眼神错开，注视柳裳裳的目光露出了惊讶与疑惑，像是突然不认识这个长姐似的。

　　于是柳娇娇含泪：“姐姐这话好生伤人。妹妹当然是来请你的。”

　　原书女主长着一双无辜的湿漉漉的眼，昳丽的面容泪光盈盈，端的是惹人怜爱。

　　而柳裳裳不为所动：“我不喜欢别人哭。”

　　什么姐姐妹妹的，搜索原身的记忆，原身受委屈时她这位懂事妹妹可从没起过正面作用。

　　于是不再理会柳娇娇，柳裳裳甩开她，径直往里坊外走去。她对古代不熟悉，想找个地方雇马车，淋着雨来到金陵城主街，料想城门附近应该会有车夫。城门前的主道行人稀疏，街道两侧兀立着滴滴答答淌水的树。

　　柳裳裳被一滴沉重的水珠砸中前额，呆了呆。然后见城门外长街的尽头，出现支身着骑装的人马，马蹄踏起点点水花。

　　“哗啦——”

　　柳裳裳连忙让路，不想溅到泥水或者招惹是非。

　　马匹在柳裳裳五六步外不安地摩挲地面，马背上身着银色劲装的骑马男子，先于柳裳裳收紧缰绳。这是两名开路的先头骑兵。

　　紧接着听见车轮碾地的闷响，有辆暗金绣的马车沿着朱雀长街驶向城外。车厢四角悬金铃，透过丝雨飘来叮叮当当的清声。

　　叮铃——叮铃叮铃——

　　车身蓦然映入柳裳裳瞳孔，竟无端让她屏住呼吸，车帘是半透明的。

　　柳裳裳在现代做带货主播，她曾经带过这种高级料子，名曰灯影纱，特点为透光而不显帘幕背后之人的真容，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然而哪怕隔着层灯影纱，依旧可以看出车中男子坐姿端雅。还有他过于标致的侧影，鼻梁高挺，骨线流畅。拉满了东方神韵。

　　柳裳裳刻在骨子里的中式审美被击中了。

　　她身体向前微倾。略呆了呆，等到再回神的时候，手中已多出把清油纸伞。送伞给她的是另一名劲装骑士，此人未置一言，马车跟车队就在她眼前缓缓驶离。融进长安城门陌陌烟雨，宛如一场幻梦。

　　“喵呜~”

　　小猫猫拉扯柳裳裳的衣袖，又扬起小脸看她。

　　柳裳裳呼了口气，将油纸伞撑开，她揉了把猫头。

　　淡金色的光屏再度在眼前显影，这次系统直接给出选项：“宿主是否尽快抵达居住地？”

　　穿趟书，还白捡了个田园升级系统，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柳裳裳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点击了确定，指尖接触到光屏的那个瞬间，她就被温暖的金芒缠绕住，不知即将被带往何处。

　　再睁开眼睛时，月朗星稀，清风吹彻，山林间依稀几声虫鸣，她正对着柴门破旧的茅屋。

　　推开那扇屋门，门扇交关吱嘎一声，空气里浮动着尘土味。她摸索着用火刀跟火镰点起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出卧房里简单至极的陈设，桌椅、木板床，枕头被褥，别的没了。

　　柳裳裳推开窗户，月光照耀下屋后有半亩荒田，田地间杂草丛生。

　　将这些画面收入眼底，柳裳裳不由感慨这家是真的穷。此时白猫从包袱皮里探出身子，轻灵地跳在地面，围绕在柳裳裳的脚边乱蹦：“新手初级任务：试完成栽种，任务奖励花种。”

　　接着柳裳裳面前弹出个带有麦穗图标的界面，人类基本主食之一面粉的原型。

　　这是要让她种麦子吗？

　　柳裳裳哭笑不得：以前看小说里人家穿越自带的金手指都那么牛批，送法宝、送军火，而她这个田园升级系统，敢情真就是帮助自己来古代种地的？

　　麦子啊，从麦苗长到麦穗得好几个月吧？

　　觉得这系统没什么用，随手把图标拖向屋外荒地，柳裳裳不太抱希望地睡觉了。

　　***

　　次日柳裳裳被日光照醒，白猫蹲坐在枕边舔爪子，瞳孔竖成条线。昨天她给它取名叫冰糖，因为它那两只小眼睛，真的太像两块亮晶晶的冰糖了。

　　冰糖见到她咪呜咪呜地叫。

　　柳裳裳伸了个懒腰，这系统猫不是正经田园猫，但看起来好像也得喂吃的，更何况她自己也有点饿，胃里空荡荡的。

　　决定先买些食物，柳裳裳揣起块碎银子放在衣袖，今后要在这个地方长期定居，她准备顺便熟悉熟悉环境。如果再能认识几个邻居就更好了。

　　怀着社交目的，柳裳裳整了整头发和衣服，哪怕穿着普通，好歹要以三分神采弥补。

　　哪知刚一踏出门槛，柳裳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清风掀起麦浪层层，日头金黄灿灿，屋外沙沙有声。扑鼻嗅到股麦香气，柳裳裳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这……

　　是麦子啊。

　　四月底成熟了的麦子，好大一片麦田啊。

　　所以这个田园升级系统，它好像也不是太没用，它能够大幅度提高种植速度。

　　可是麦子，高考前后成熟，恰逢全年最热的时候。

　　如今她穿来正值暮春，小麦尚未灌浆，这时候在她家茅屋前后出现大片成熟麦田，这要是让迷信的古人瞧见，还不得把她当成怪物？

　　柳裳裳感觉自己分分钟有性命之忧。看着这些金黄饱满的麦穗，结果竟是无比头痛，买食物的需要，顿时变成了借镰刀，她要赶在被当成怪物之前把这片麦子给消灭了。

　　于是出茅屋外小道，踏上阡陌田间小路，她居住的茅草屋地势较高，是在山丘上，半边山壁恰好把那片不合时宜的麦田挡住。她现在这一路都是向下坡走的。远处炊烟袅袅，脚下有不知名野花随风浮动。

　　柳裳裳的脚步在经过的第一家邻居门前停住。屈指叩门。

　　门扉敞开，一个穿着杏黄色衫子的圆脸少女迎面出来，见到她眼睛亮了几亮，连忙拉住柳裳裳的手：“你可把我想死了，我爹说你染了春瘟，就把自己在山上关着，也不准我探视。我爹他去隔壁村行医，家里就我自个儿，裳裳你快跟我说两句话，我都快憋坏了……唉你就是不中用，自从来到这儿就病病歪歪，看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完那圆脸女子在柳裳裳脸颊仔细捏捏，然后再捏捏她自己的，对比道：“你看，朝朝我就肉乎乎。”

　　这圆脸女子叫连朝朝，村医的女儿，是个话痨。

　　根本不用柳裳裳询问，朝朝把全村的情况交代了个七七八八，甚至听到最后柳裳裳还得去粗取精，主动过滤一些没用的消息，比如说村中八卦跟朝朝对这些八卦消息的点评。

　　带货主播与话痨的相遇，以话痨的压倒性胜利告终，朝朝说到畅快，眼睛弯成俩月牙形。

　　此地名为吾乡村。

　　村子属于金陵府治下，但距离金陵城遥远，除去村长每年带村中壮丁进城交两回税赋，吾乡村基本上与外界相隔。

　　早年金陵贵族高氏曾在吾乡村有田产，对村人非常照顾。后来高氏没落，田地陆续交由村中农民耕种。

　　在系统设置的背景里，柳裳裳半年前就来到了吾乡村，是高老太爷托付出去的外孙女，母亲是已故金陵名门之后柳清源的原配，这些都能对得上号。

　　只不过村长为减小对柳裳裳的影响，主动模糊了柳裳裳的家世，只说是从城里过来的。

　　柳裳裳对这种做法很满意。

　　毕竟再多谁知道她身世，就得连带着知道柳家，知道柳娇娇，然后保不齐还得再度把自己拖进对照组的泥淖，人际关系单纯点挺好。

　　柳裳裳回忆起这趟出门的来意，往连村医屋内打量，触目尽是瓶瓶罐罐，还有丝丝缕缕的药香：“我可以借把镰刀吗？”

　　她看见朝朝眼底露出明显的困惑。

　　柳裳裳连忙找借口：“我种了点东西，生病这段时间没打理，需要借用镰刀割草。”

　　“噢噢噢！我家有我家有~我去给你拿，”借口顺利通过，连朝朝不疑有他，转身进屋。不多时一把明光锃亮的小镰刀递到柳裳裳手中。镰刀木柄被磨得褪去漆面，可见村医连大夫没少拿它出去采药，“给给给。”

　　可见话痨就是话痨，即使同一个字也要重复三遍的。

　　柳裳裳正欲转身，连朝朝打断她道：“那，需要帮忙吗？我力气很大的。”

　　“不用不用……”柳裳裳连忙婉拒，“我自己可以的。我刚刚病好，茅屋里恐有病气，你看好家，别到处乱跑。”

　　其实是真不用，家里满地早熟小麦，怕把你吓着。

　　哪知柳裳裳这番话，落在连朝朝耳中，便成了“骨瘦如柴的好姐妹刚生完病还在担心我”，朝朝感动不已，月牙眼立即弯成两条细缝：“那我给你拿点好吃的，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着噔噔噔再回屋，出来时塞给柳裳裳个鼓鼓囊囊的荷叶包：“喏，拿走，猪油米糕。”

　　古时候大夫行医也不只是收诊金，患者用物品抵账也是可以的。

　　连父行医各村小有名气，所以连朝朝的小日子过得还比较好。

　　但再好的条件，能拿出约莫两斤米糕送人，也是天大的情分了。柳裳裳心知肚明。连朝朝最后还依依不舍地隔着荷叶闻了闻，可见这份心意有多宝贵。

　　于是左手提糕，右手提刀，柳裳裳哼着小曲儿走在返回茅屋的小路上，心说古人真淳朴，朝朝真可爱，有朋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