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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极寒鬼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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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荐君明显也看出了宽肩堂主的意图,低声喃道:“花子阶,你会怎么做呢?”
“太过分了!”莫非榆骂着,正欲冲上去帮忙揍人,便被郁问樵拉住。
“别担心,他能应对。”
莫非榆略一思索,狐疑道:“这也是你说的戏?”
“算是吧……”郁问樵笑容苦涩。
他原想花子阶借着决议的事,惹怒那两位反对者,让场面陷入混乱,然后寻机摔一跤,这样便算完成了周荐君所说的“当众出丑”,毕竟在不天派人眼里,“瘸腿”和“女人”是花堂主的两大命门,对于一个腿有残疾的人来说,摔跤是最简单的出丑方式。
不过这两者在花子阶眼中却不算什么,能被人围绕是他的本事,至于瘸腿……是该有个契机结束这场戏了。
这边说着,对面忽然扑通一声,莫非榆左右探头半天才看清发生了什么。
花子阶摔倒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仰天大笑,那些笑声尖锐,仿佛是针要刺痛花子阶的心。两位赞成的堂主于心不忍,却也不愿趟浑水,早早带着手下人退至隔间,眼不见心不烦。
花子阶低垂着头,双手撑地,身子微微颤抖。
他轻呼一口气,隔绝在发丝下的眼神变得坦然且澄澈,随着双臂用力,他缓慢地在嘲笑声中站起。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的脸上还凝固着未消的嘲笑,眼中却只剩惊愕。
一旁的周荐君脸色骤变,眼珠似是钉住了一般,直直地盯着前方,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人戏弄的愤怒逐渐涌上心头,就好像他明明坐在观众席上,兴致勃勃地看着戏,一转眼,幕帘撕开,竟发现他也是耍戏的猴子。他的眼神急剧变化,眸中仿佛有火焰燃烧。
只见花子阶一点点挺直脊梁,随意地拍了拍手上和衣裳上的灰,随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这时,宽肩堂主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满脸疑惑地质问:“你腿好了?”
不对,早年他刚当上堂主时为了巴结各堂主,专门从琼楼请名医给花子阶看过,那大夫说他的腿毫无反应,是不治之症,怎么可能会好?除非……他原本就没有腿疾。如若是这样,那刚才拿他腿瘸之事嘲笑讥讽的他们,反倒成了笑话。
宽肩堂主恍然大悟,羞怒之色瞬间涌上脸庞,“你是装的?!你根本没有腿疾……可你为什么要装瘸,还一装就是这么多年?”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了。”
轰!
不等宽肩堂主发难,旁边便发出一阵剧烈轰鸣,吓得众人当即抱头一缩。
楼墙震颤,只见一旁的墙面被砸出一个大坑,碎石扑簌簌地往下掉,蛛网般的裂痕还在蔓延,而裂痕的中央,正是周荐君的拳头。
一捧陈年旧灰从房梁掉落,恰好落到宽肩堂主头上,他伸手摸了一把,吼道:“周荐君!你他娘的发什么疯?!”
周荐君全然不理会,似是将无关人等都屏蔽了一般,火烧的瞳中只有花子阶。
一股无形气浪猛然荡开,将众人尽数震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池中本就稀少的水如被飓风袭击,哗哗往外倾泻。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荐君,任谁都没有想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有如此气势,又或者说这已经不叫“气势”了。
莫非榆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就当她做好准备撞上墙时,手臂一紧,余光瞥见郁问樵挡在了自己身后。她瞬间凝聚鬼力,闪身至郁问樵身后,在离墙壁毫厘之时,将人扶住。
莫非榆蹙眉,低声质问道:“救我做甚?我现在皮糙肉厚的,倒是你,旧伤未好,还想再添新伤吗?”
郁问樵站稳脚跟,神情自若,全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若比皮糙肉厚,苍门褚师可不会输。”
“我说的是这个吗?”莫非榆没好气地看他,往他胳膊上锤了两拳。
郁问樵抓住莫非榆的手,笑道:“下次注意。”
与此同时,隔间内的成老和另外两个堂主听见动静,匆匆赶来。
“住手!”成老扫了一眼站立的花子阶和周荐君,顿时明了了。他厉声道:“周堂主,议事会期间不可动手,你不知道吗?”
“管你什么议事会,与我何干?”周荐君说着,一步步向花子阶逼近,以他为中心,周遭温度骤然下降,刚才还热得让人冒汗的天气瞬至凛冬。
成老白眉一皱,沉声开口,“来人,把周堂主绑起来。”
话落,守卫从各个边门冲出来将周荐君团团围住,枪尖对准他,慢慢收紧包围圈。其中两人拿着绳索正要靠近周荐君,却被一个眼神瞪得两腿哆嗦。
“滚开!!”
冰寒的气息蔓延,中央浅池顿时结上一层薄冰,众人看着反光的地面,陷入深深的惊恐。
事情到这个地步,即便再迟钝的人反应过来了,当即有人叫喊道:“鬼!是鬼!!”
能进议事会,被堂主带在身边的人,到底是些精明的,遇事不对,毫不犹豫地往外逃。奈何地面的冰已将鞋底粘住,如何也挣脱不掉,他们只好冒着冻伤的风险,脱掉鞋履,如热锅上的蚂蚁,跳着脚跑。
周荐君一把夺过一杆长枪,那守卫脚下“喀嚓”一声,当即往前摔了个狗吃屎,撑地的手掌瞬间被冰面粘住。
围成圈的守卫也怕了,但他们的鞋早已被冻住,身体僵硬,打不能打,逃不能逃,只能任由恐惧和寒冷在身体内外肆意狂卷。。
“花子阶,你可真是厉害啊,连我都被你骗过去了。”周荐君双目爬上血丝,咬牙切齿地道,“昔日也是这般装可怜,扮柔弱,欺骗我姐姐的吧?”
花子阶重新站起来,没说话,只是看着周荐君,似乎在回忆什么,但他想了片刻,也没回想起周荐君口中的姐姐是哪一位。
“呵,想不起来是吧?那我帮你!”
周荐君脚底猛力一蹬,冲到花子阶面前,抡拳直击他面门。
猛烈的拳风掠动周围空气,花子阶正欲闪躲,可那拳的速度太快,即便他已经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还是被一拳打到了肩头,整个人登时如皮球般飞出,轰的一声撞到墙上。
“公子!”
随着鲜血从口中猛然喷出,花子阶残破的身躯摔落在地,骨裂的声音随着碎石掉落声一同传入他耳中。剧烈的疼痛从左肩传来,花子阶只觉浑身麻一阵痛一阵,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他,要叫他痛不欲生。
周荐君两枪扫过拼命冲上来的婢女们,将她们挑翻,飞出数米。
落下的脚步将冰面踩碎,抬起后,极寒的空气再度将碎冰凝结成更厚的冰层。全场也只有莫非榆能看出,这凝结极冰的诡异气息不是别的,正是鬼主气息。
周荐君像抓鸭子一样,掐住花子阶脖颈将他提至半空,凝视着他,眼神如豺狼,犀利得令人胆寒,一句一顿道:“一千六百七十五年前,长丘稻前村,你被仇家追杀,身负重伤,濒死之际,是我姐姐救了你。”
话落,第二拳砸到花子阶右颌,花子阶大脑一晃,整个下巴似乎都移位了,几颗牙齿混着粘稠的血浆吐出,溅洒在衣服、地面,顷刻间便化作冰冷的血疙瘩。
“为了给你救命,姐姐花光了她的嫁妆,那是她日夜劳累积攒下来的,日日放在床头,即便是闹旱灾都不曾动过,可她最后连那块铜锁都当了……就他娘的……为了给你这个负心汉治病!”
又是一拳落下。
花子阶鼻骨一折,两行鼻血滚着热气流了下来,那张清秀的面容顿时鼻青脸肿。
他脖子被掐得通红,本能地想掰开周荐君的手,可左臂已感受不到,右手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即便艰难抬起,抓住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也跟小猫挠痒痒似的,不痛不痒。
破碎的呼吸声从他喉中传出,窒息、眩晕、刺痛、寒冷充斥大脑,眼前的画面和耳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他听不清周荐君在说什么,整个人像沙袋一样,被打得颠来倒去。
“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莫非榆皱眉念道。
她刚一扭头,却发现郁问樵的睫毛眉毛上已结上白霜,鼻下呼出浅薄的雾气,嘴唇也开始发紫,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几个时辰一样,那些没离开环楼的人,情况比郁问樵还要差,有几个都快冻成冰雕了。
“郁问樵?”莫非榆搓着他的手,焦急地喊了一声,随后沉气一出,二人周围的冰面砰然碎裂,闪烁着光彩在空中飞舞。
与极寒鬼气截然不同的鬼主气息将郁问樵圈起,在冰雪之中隔绝出一块空地。这鬼气虽然算不上温暖,无法做到瞬间解冻,但对眼下状况却是雪中送炭。
见郁问樵的手指弯曲,僵硬的表情恢复生机,莫非榆心中松了一口气,接着一个闪身晃到周荐君身侧,一肘击在周荐君臂弯。
周荐君手一软,手中脖颈随之滑落,他愤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不应该啊……不可能有人能从这股气息中挣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