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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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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荐君望向前方的环形建筑,眯起眼道:“不天派议事会,我的仇人就在里面,你们若能让他当众出丑,丢了面子,我便告诉你们大宰场所有鬼的消息。”
当众出丑,这要求听着似乎不难。
“所以你的仇人是谁?”
“这个,就要靠你们自己找了,否则也太便宜你们了。”周荐君说完便往环楼的方向走去。
滚滚热浪在空气中翻腾,眼前的这座环楼独立于黄土之上,新漆覆盖着旧漆,似繁华包裹着孤寂。
莫非榆和郁问樵跟着周荐君和黑衣女子,一路顺利地通过搜查,进入环楼。他们所过之处,不天派的人交头接耳,看向周荐君的表情怪异,一看就不是在说好话。也有人上前恭维,不过都被周荐君一两句话打发了,最后这些人都聚在一起,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恼火。
大多数人都议论得小声,但也有一两个不要命似的放声大骂。
“年纪轻轻的,竟这般目中无人,简直岂有此理!”
“你小声点,那小子耳朵灵得很。”
“听到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他!回回摆脸色,给谁看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娘又死了爹,天天过头……”
那人话没说完,被人捂了嘴巴,留下一阵呜呜声。
莫非榆闻言眉头一皱,那人骂得实在太难听了,假如换做是她,估计立马要失控揍人。可周荐君却迟迟没反应,神色淡淡,仿佛被骂的不是自己。以他这般年纪,能有如此心性,怪不得能坐到堂主的位置。
周荐君坐到位置上,手一搭腿一翘,闭目养神起来。
黑衣女子不知从哪搬过来两把椅子,放到第三排,也不说话,用眼神示意这是他们俩的座位,随后坐在了周荐君身后第二排的椅子上。
周遭细密的议论声不断,都没有再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应是被人拉走了。
周荐君看似在休息,实则将那些话都听了个清楚,听得越多,嘴角的笑意就越深。
他忽然轻笑一声,开口道:“真是有意思,骂也骂不对,还非要骂……不天派收的废物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莫非榆和郁问樵见周荐君如此反应,相视一眼,看来他的仇人,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尚未出现。
环楼中央是一个圆形浅池,大概宴会圆桌的大小,阳光透过楼顶的天窗镂花,在水面落下一把带有羽翼的匕首投影。
浅池边的第一圈是七把跟周荐君所座款式一样的雕花软椅,此时,这七把椅子上已坐了三位。第二圈和第三圈的座椅一样,都是各堂主副手的位置,少的有四张椅,多的有八张椅,唯独周荐君身后仅有三张椅,其中两张还是临时给莫非榆和郁问樵加的。
随着入座的堂主越来越多,环楼内也安静了下来,直到最后一位进入时,人群中的私语声再起。
一个坐轮椅的病弱男子被婢女推着,缓缓进入,那婢女将仅剩一把首椅撤了,推着男人入位。
众人纷纷望向那个姗姗来迟的身影,眼中神情说不上是好是坏。假寐的周荐君也睁开了眼,看向在落座在自己对面的微笑男人,眼眸微微眯起。
莫非榆看清那两人面容时,眸中闪现疑惑。
那不是花公子和落管事吗?
见人到齐,门边的守卫便默默退出去,轻声把门带上。
七把椅子中间,那位年近花甲的老者随之开口,“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总算聚齐了……”
老者布满褶皱的脸上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炯炯有神的眼睛慢慢滑过每一位堂主,就像长辈看自家许久未见的小辈一样,用眼睛寻找他们成长的痕迹。
水池中央的光影不知被谁挑动,泛起点点涟漪,六位堂主从老者的眼神中嗅到了一丝沉重的气息,表情不由得严肃起来。
一位堂主有些沉不住气,问道:“成老,您就别卖关子了,究竟是何事召集我们?”
成老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苍老的声音平静且沉稳地道:“此次议事会只为一件事……解散不天派。”
话落的瞬间,楼内空气仿佛被抽走了一般,沦为一片死寂,困惑、不解,甚至愤怒,在沉默中发酵,半晌后化作炸锅的油,顿时沸腾起来。
“好端端的为何要解散?发生何事了,是舵主的意思吗?这么重要的事情舵主为何不来?”
“成老,您是在说笑吧,不天派百年基业,遍布整个大宰场,岂是说解散就能解散的。”
“不行!我不同意。”
“不能解散啊……我的仇还未报,没有不天派帮助,我一人根本做不到啊……”
“开玩笑的吧?我们几兄弟好不容易报了仇,过上正常生活,不天派要是解散,我们该何去何从?”
“为何要解散?不能解散,我们不同意解散不天派!”
除了堂主,其余人也一杆而起,有的人直接站起来,冲着成老大喊。就连一向置之度外的周荐君,此刻也是一脸懵,他倒不愁报不了仇,只是没想到不天派数年来第一次聚齐,竟是为了宣布这件事。
成老对此早有预料,平心静气地坐在椅子上,守卫手握长枪,随时准备镇压,却迟迟未收到成老的指示。
不天派七位堂主的地位相等,但成老作为跟舵主时间最长的老人之一,在不天派格外受尊敬。舵主外出的这些年,不天派中的事都是由成老代替转达指令,在大事上,成老的话就代表舵主的意思。
也就是说,解散不天派是舵主的意思。倘若这是一条死命令,那他们如何反对都是无用的。
“都闭嘴!!”一位堂主吼道。
楼内渐渐安静下来,他能堵住这些嘴,却无法制止这些人的心思,阵阵幽怨从他们的眼中溢出,慢慢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笼罩其中,即便是成老,也难以摆脱这份沉重。
“按照不天派规矩,议事会上提出的事宜,所有堂主皆有权表意。”花子阶冷静开口,“成老,这件事也不例外吧?”
“花堂主说得不错,我们和不天派共同经历风雨过年,不天派已经不是舵主一个人的了,也是我们的心血,不能凭他一人决定!”
“我也同意表决。”
成老叹了一口气,道:“也罢,那就举手表决吧。”
不天派的内务莫非榆和郁问樵没心思管,反正不管解不解散,消息是不会逃的。他俩的心思这会儿全在获取情报一事上,两人把椅子挪到一起,低声讨论商议着下一步行动。
此前李铁月带他们见周荐君,而不是其他堂主,便是看中周荐君恩怨分明,相对公正,因此想要得到消息,从他下手是最佳选择。
但现在众堂主中出现了一位熟人,得到消息的途径便有了选择,而且据周荐君的表现来看,他的仇人极有可能就是花子阶。
那么是从熟人那打听消息,还是继续完成跟周荐君的交易,让花子阶当众出丑,便是眼下的难题。
莫非榆探眼打量着花子阶,外表一样,表情一样,气场却全然不同。那个在忘城城主面前那般伏低做小,媚眼讨好的花公子,已然是个上位者的姿态。
“要不先去试探一下?”
花子阶似乎感受到了窥视的视线,放下手,微微偏头寻找,看到莫非榆和郁问樵的时候,眉头轻轻一挑,向他们微笑打招呼。
莫非榆回以尴尬的笑,埋头到郁问樵肩头,哀声道:“被发现了……”
郁问樵轻笑一声,“那便去打个招呼吧。”
“只能如此了。”
与此同时,周围再次吵闹起来,而且声音比刚才更大,似要把房顶掀翻。
但见两位堂主气势冲冲地站在另外两位堂主面前,双方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跟着这几位堂主的副手也互相叫骂起来,旁边人围观、发愣,就是没有劝架的。而坐在中位上的成老不知何时已开了座位,没了踪影。
“什么情况?”莫非榆一时没关注,场面就变得如此混乱,一眨眼周荐君和黑衣女子也不知去了何处。
郁问樵简单概括道:“不天派解散一事第一轮表决结束,成老、周荐君、花子阶弃权,剩余二对二平,一刻后重新表决。”
“居然平票了,看那架势,我还以为没有悬念呢。”
“此事已成定局,改不了的。”
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莫非榆回头看去,正是花子阶。这凑近一看,莫非榆只能感觉到陌生,就好像眼前这个跟他们认识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道:“花公子,还是说在这里,我们该叫你花堂主?”
“皆是身份罢了,莫姑娘随意便是。”
花子阶明明是在笑,莫非榆却感受不到任何善意,她看不明白这人的表情,总觉得他笑里藏刀,而且藏得极深。反观周荐君,两人未交手,无法判断武力高低,但心思能看个大概,如果要在两个人之间选一个做交易,莫非榆大概率会选后者。
“二位怎么来不天派了,这地方可不太平。”
郁问樵笑道:“黑白颠倒,世道反常,还有哪里是太平的呢?”
花子阶也笑道:“可人心终会追求太平,扭曲的世道便会被修正,否则我们也不会在此相遇,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