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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夜幕拉开,华灯初上。
      一座座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街道上车流不息,灯光连成一片,汇成一道流动的绚烂长河。

      仿佛是灾难发生前的预警一样,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若有所察。

      这个青年男人身材极佳,外形颇为优越,神情烦闷流露出仿佛陷入困境的模样,吸引了许多年轻女性的注目。

      但没等出现大胆搭讪的路人,意外就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他向一个方向看去,随着头颅抬起的动作,眼睛里还没有呈现出清晰的影像,视线猝然天旋地转,“砰”的砸落在人们的脚面。

      能够照亮夜幕的刺眼光芒穿透破碎的躯体,鲜艳的红色被轮胎撵进柏油马路,将一道惊悚的轨迹绘上路面,渲染出一幕震撼生者的喋血图景,以至于瞬息寂静之后,人群才骤然爆发出几声刺耳的尖叫。

      有人镇定的拨打电话,有人主动维持起秩序,更多人聚拢在一起窃窃私语,嘴巴张张合合,一个刚解释一句“车祸”,另一个马上感叹“可怜”,如同游戏世界里的NPC一样,一点点浅薄的情绪浮于表面。

      “还这么年轻……”

      他渐渐听不清了。

      一张张慌乱、恐惧的面孔逐渐模糊,所有的喧嚣归于寂静,寂静得仿佛他的听觉失灵了一样。

      无边的静默中,这件事终于确凿。
      ——他死了。

      不知何时,暗红的天空慢慢黑沉。

      光线消失了,于是也没有色彩,更确切来说,好似连黑暗都是没有的。

      所有事物都褪去了颜色,连接现实的感官失去掌控,一切都是虚无。

      虚无。

      【——】

      意识的波动也许下一刻就要平息,但不知过了多久,光线突然回到了这具已经终结了的生命中。

      光如烛火般幽幽亮起。

      紧随着是声音。

      “——。”

      那道声音也如烛火幽幽,似鬼魂呓语,贴在他的耳边唤道。

      他没有应。

      那人于是轻轻的哼起了不知道是什么语言的歌谣。

      他勉强从熟悉的歌声里分辨出一个拟声词,是铃铛的响动。
      【叮铃。】
      【叮铃。】

      铃铛声像是下达复苏的信号,停滞的心跳一瞬间恢复跳动,快到像要跳出灼热的躯壳;意识仿佛将要逃出笼子的小鸟,突兀地回归了鸟笼。

      说来轻易,实际却不怎么简单,总之……

      他睁开了沉重的眼帘,看见了他的前男友“黎诏”。

      黎诏披着一件漆黑的长袍,半敞着胸膛,很亲密的贴着身无寸缕的他。

      空灵悦耳的歌声悠悠的回荡着。

      那是收养黎诏的小教会创作的祈神曲,陆沛嘉迟缓的思维记起了这段曲子的大意:
      【我的神明啊。】
      【我的信仰啊。】
      【若使你愉悦或悲伤,就赐我鲜花吧。】

      凝滞的目光在这个温馨的房间里扫过,茶几上鲜艳的花、地上散乱交叠的衣物,以及两人躺着的宽大的双人床,最后,凝固在三个月前就分手了的前男友——“黎诏”身上。

      窗外阳光明媚,为黎诏渡上一圈圈虚幻的光晕,他漂亮得近乎非人,一身宽大的黑袍宛如包裹着一尊美丽的塑像而非真实的人体,陆沛嘉还陷在虚无中,恍然以为见到了神灵。

      神灵虔诚的亲吻着他,从脖颈到眼眸,最后是唇。

      感知和释放情绪的功能终于也在这时复苏了,陆沛嘉从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境”中找回神智,听见黎诏热情的向他问候。

      “下午好,嘉嘉。”

      黎诏好像一个肌肤饥渴症患者,凑近他唇齿相触,如夜幕一样的长发蜿蜒在两人之间。

      他牢牢锢住陆沛嘉,丝毫不顾恋人的抗拒,直到被拽住长发扯到头皮痛得“嘶”了一声,这才放开陆沛嘉。

      长发青年抱怨道:“很痛诶。”

      陆沛嘉心情复杂的松开他的头发,撑着酸软的身体试图从床上爬起来,结果耳边仿佛听见骨骼错位的声音,动作凝固了一会儿又脸色难看的躺回床上。

      黎诏最开始觉得奇怪,话到嘴边忽然停住讨好的笑了一下,见他冷淡的反应神情微怔,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嘉嘉。”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

      陆沛嘉看见他就心烦意乱,拉起被子盖住头。

      黎诏欲言又止,“嘉嘉?”

      见他不理会,黎诏又凑上来靠着他,露出无辜可怜的表情,“对不起嘉嘉,我下次轻一点,还痛吗?”

      陆沛嘉怒气槽持续上涨,一鼓作气恼怒的翻身推开他,在翻脸之前想起现在他还没和黎诏闹掰,也没理由闹,满腔怒火无法发泄,最终恨恨的全咽回肚子里。

      缓了片刻,陆沛嘉靠在床头,接过黎诏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喉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半天回不过神来。

      四月九日。

      那天是陆沛嘉第一次带黎诏和圈里人认识的日子。

      陆家是整个上京都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陆沛嘉作为陆家二公子找了个男人的事情整个上流社会人尽皆知,但出于各种原因,陆沛嘉很抗拒黎诏进入自己的交际圈,所以连竹马薛烈都只知道谣言是真,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陆沛嘉一直没有明确的回应过。

      ——黎诏不是情人,而是陆沛嘉正儿八经主动追求到手的男朋友。

      他们在一起已经整整十年了。

      在这段关系里,黎诏应该算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陆沛嘉一方面清楚自己亏欠了他,一方面又实在感到茫然失措。
      他想要和黎诏分手。

      想了整整十年。

      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一年他开不了口,第二年他们感情正好更是不知道怎么提,第三年他开始尝试放弃,却怀揣着某种复杂难言的心思左右摇摆……

      一直到今年,闹剧终结。

      他的生命也随之终结。

      薛烈借着生日的名头邀请了一大帮子狐朋狗友去酒吧嗨皮,还硬是说要见一见把陆沛嘉“迷得五迷三道”的黎诏。

      陆沛嘉并不情愿,但不知道为什么同意了。

      也许是太激动,入夜后黎诏比以往还要疯狂,好几次陆沛嘉都觉得自己会死,以至于留下心理阴影从那晚之后禁欲了很久,没想到那个晚上——也就是“昨晚”,会变成他们最后一次的亲密。

      陆沛嘉当天因此一觉睡到了下午,去酒吧时薛烈早就和人喝上了头,什么胡话都往外说,还抖落了陆沛嘉不少糗事。
      出乎意料的是聚会全程黎诏都很安静,中途就提前离开了。

      薛烈为此颇有成见,觉得他的“这个情人不识趣”,不止一次的提醒他擦亮双眼。

      可陆沛嘉没当回事。

      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开始走向下坡路。

      陆沛嘉虽然是陆家的二少爷,“商业奇才”陆铎的亲儿子,但对继母和大哥陆沛霖而言,陆沛嘉就是个“私生子”。

      他大哥是陆铎亲生的,继母也是陆铎明媒正娶的第一任妻子。

      陆铎本性风流,年轻时也是卓尔不群的优秀继承人,娶了成家的千金后自觉收敛了,单单维持怜香惜玉的言行却不过界,无论谁看了都得称赞一声绅士君子。

      可对女人温柔的有钱男人是很容易惹上是非的。

      成家千金从小被娇养长大,嫁到陆家后也被陆铎纵着,出了这种意外后一气之下就离了婚,但陆铎没能如她所愿,低调的和陆沛嘉的生母领了证结了婚,三年后才又恢复单身。

      在陆沛嘉五岁的时候,成家的千金带着他大哥陆沛霖搬回陆家。

      那女人被身边的所有人宠溺着,即使离婚后陆铎也经常半夜跑去见她,而这种阶层的男人本来就少有不犯错,继母第一次嫁过来时还做好了给陆铎处理外面烂花野草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婚后就从良了。

      生完一时之气,又过了几年偷情似的刺激生活,第二次婚礼比第一次还盛大。

      在这种种因素下,继母厌恶陆沛嘉,又从未把陆沛嘉放在眼里过,他的儿子陆沛霖更是将陆沛嘉当成了透明人。

      但陆沛嘉其实不怎么讨厌她,有时候还有些感激她当时冲动离婚。

      毕竟“婚生子”可比“私生子”有价值多了,她当时要是不离婚,指不定陆沛嘉现在混成什么样呢。

      有一个“婚生子”的名头,陆沛嘉天然就受到社交圈里所有人的追捧。

      只要不出意外。

      会这样说肯定是出了意外。

      五月中旬,陆沛嘉参加了陆铎的葬礼,在律师公布的遗嘱中,他惊奇的发现陆铎比他想象的更狠心。

      要让别人知道遗嘱的具体内容怕是要怀疑陆家破产了。

      葬礼没几天,陆沛霖母子将他扫地出门。

      对外说他因为性向的问题和陆铎争执,间接造成了陆铎的车祸,以后和陆家没有丝毫关系。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陆家很不待见他。

      陆沛嘉一夜之间跌落泥潭,和黎诏冷战了两个月就被分手了,恢复单身后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开始尝试着写网文,大纲构思了三个月,还没正式动笔就出车祸死了。

      他出车祸的时候是十月份,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是四月九日。

      陆沛嘉一时间有些恍惚。

      骨头断裂粉碎的剧痛仍然可以清晰的被回忆起,连身躯都会幻痛。

      ——不对,这个痛是真实的。

      陆沛嘉瞥见手臂上见血的咬伤,痛感刹那回归,他后知后觉的回忆起了“昨晚”黎诏的疯狂,脸都青了,“黎诏,你是狗吧!”

      黎诏外表纯净,那方面的爱好却有些残暴。

      他喜欢禁锢着人的要害,亲密的行为像野兽撕咬猎物,稍不留神就要给人来一口,但要命的是黎诏十分懂得挑动陆沛嘉的神经,疼痛大多时候都是欢愉的附加乐趣,带给陆沛嘉一种突破阈值的极端刺激。

      往往只要陆沛嘉没能抗住诱惑,第二天起来就会浑身散架。

      黎诏侧身跪坐在床边的地上,垂着眼帘抱着他的手臂小动物似的舔舐伤口,模样很乖巧,从陆沛嘉的角度看过去就更加显得无害了。

      他像一朵缓缓盛开的黑月季。

      人们一见他就知道他不该落在地上,是要隔着玻璃养在花房里的。

      正是因为这张脸,黎诏被信仰“花之主”的涅槃教会供上神坛,被从小培养着给自己利欲熏心的内在裹上一层“真爱”的皮囊。

      然后在陆沛嘉落难之际上演一出“真心辜负”的好戏,自然而然的攀附上其他人。

      在一起的第一年,陆沛嘉就渐渐明白了,这个人是被人工制造的“怪物”,根本就没有能够被称作“真心”的玩意儿——即使有,也不过是一颗裹着蜜汁的毒药。

      回忆到这里,直面那张漂亮脸蛋的陆沛嘉毫无动容的抽手起身。

      地上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黎诏的衣柜里又全都是些“奇装异服”,陆沛嘉挑挑拣拣半天才勉强搭配好一身能够出门的装扮。

      他透过穿衣镜打量身后一动不动蜷缩在地上的青年。

      黎诏把头靠在床沿,长且森黑的头发如锦缎铺展开来,他轻轻的哼唱起未知的歌谣,仿佛一只被关在金笼子里羽翼华美的鸟儿。

      奇异而空灵的歌声似乎是遥远天国的传讯,陆沛嘉虽然不完全听得懂歌词,却能感受到歌曲的庄重和神圣。

      黎诏哼唱了一小段,撩起脸侧滑落的长发,冲着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说是温柔,又不那么准确。

      只一如既往地赏心悦目。

      陆沛嘉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他没有办法否认那一刻的心动。

      有一句话说“美人都是雌雄同体的”,黎诏明明是男性,任何一个见过他的人却无法不用“美丽”形容他。

      他仿佛是电影或者文学著作里才会有的人,漂亮得举世无双,所以任他是谁也不得不给两分薄面。

      他身上有一种魔魅又神圣的——超现实的美丽。

      这样的美人如果落魄了是养不起的。

      要么生别离,要么共沉沦,倘若只有一方堕入黄泉,那一定不会是黎诏。

      好在他现在还是陆家的二少爷。

      陆沛嘉心里讥讽的想道,没过一会儿黎诏就跑过来黏在他身上。

      “嘉嘉。”

      “嗯?”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陆沛嘉为前世被抛弃的事情耿耿于怀,语气冷漠,“起开,你是癞皮狗吗?”

      黎诏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语气,穿过他自觉举起的双手拿起一件绣花长裙,在他身上比比划划。

      “住脑,”陆沛嘉一秒警觉,“你自己穿吧,敬谢不敏。”

      黎诏遗憾的长叹了一口气,当着他的面很自然的脱下身上唯一的遮蔽衣物,换上了那件黑色系的长裙。

      他解开手腕上系着红铃的黑绳,将一头及腰的长发编成一股精致的辫子垂在胸前,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的说道:“明明就很好看,试一试嘛。”

      陆沛嘉艰难的移开目光,没有被迷惑,“你自己有病不要传染给别人。”

      “陆先生这样说就太过分啦!”

      黎诏别上红色的发夹,声音变成女孩子那样甜美的撒娇道,“任何人都有追求美丽的资格,何况我长得这么好看。”

      “别臭美了,你就打算穿这一身去见薛烈他们?”

      “有什么不可以?”
      他又用中性的腔调回答。

      陆沛嘉不吭声。

      黎诏个子比他高半个头,身材偏瘦,脸好看换上女装也风华绝代。

      在收养他的教会的影响下,他的性别观念十分胆大怪奇,又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所以相比于把自己打扮得雌雄莫辨更乐于让自己看起来是个“超级漂亮的男人”,这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贯彻了下去,令陆沛嘉既快乐又痛苦。

      黎诏可能有羞耻心,但多是缠绵之中刻意的伪装。

      陆沛嘉皱了皱眉,勉为其难的说:“也行。”

      黎诏狭长的凤眼凝视着镜中的陆沛嘉好一会儿,唇角的笑容细看并没有多少真实感,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冷淡。

      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活泼明朗,“算啦,为了我亲爱的恋人不被朋友调侃,第一次见面就保守一点好啦。”

      陆沛嘉松了一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很爱漂亮宝贝,所以会有很多颜值描写和第三方视角(陆沛嘉或者其他人)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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