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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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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魁北克是个好天气,临近正午,烈日浓郁得接近惨白。
当他们驶入海边公路的时候,看到的沙滩都几乎是白色,宛如覆雪。
陆知遇知道陆宴书根本没有睡着,他就算再没有良心,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有心思睡觉。
所以停好车之后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陆宴书立刻睁开了眼,被刺眼的阳光激得皱起了眉。
他停车的地方在一家Bistro餐吧前面:“先吃饭吧,我随便选了一家餐厅。”
这家餐厅的档口很好,基本上能看到所有的海景,也提供咖啡下午茶,不至于到外面晒太阳。
陆知遇这个过敏体质,也不宜晒这么强烈的紫外线。
人就是这么奇怪。
“好。”
两人下车朝餐厅走去。陆知遇突然笑了一声。
陆宴书问:“怎么了?”
“就是觉得人挺奇妙的。”陆知遇说,“话明明都在嘴边了,真到约见的时候,还要虚以逶迤先吃个饭,散散步。”
陆宴书突然扣住了他的手,两人突兀的停了下来。
“昨晚的事,我先替宁深向你道歉。”陆宴书的脸色沉了下来。
陆知遇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他昨晚都说了,不该他背的锅,他是不会背的。”
而该宁深道歉的,他昨晚已经道过了。
只是陆知遇回了一拳而已。
“我也向你道歉,没有告诉你实情,我确实是故意的。”
陆宴书紧紧抿着唇,内唇咬出一道很深的血印。
听到他亲口承认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心脏突突的疼。
陆知遇红着眼看向他:“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时候的你,我根本拒绝不了。”陆宴书抬手抹了一把脸,“但是小清,我们不能在一起。所以我想了一个最不入流的方式,让你受伤,主动离开我。”
陆知遇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却一时分不清是因为哪一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看到后,就一定会离开?”
陆宴书却摇头:“我就是知道。。”
陆知遇自嘲的笑了:“是啊,毕竟就连怎么用花洒,怎么区分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是当年你亲自教我的。你当然知道如何拿捏我。”
陆宴书闭了闭眼,叹道:“小清,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可以不用记得。”
“我做不到你那么绝情。我忘不掉。”陆知遇的眼泪还是没忍住。
陆宴书看着心疼,伸手想替他擦掉,却被他一巴掌拍开。
“那我问你,你和宁深究竟有没有在一起过?”
陆宴书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一刻也没有。”
陆知遇更是目眦欲裂:“那你怎么吻得下去??难道对你来说,即使不爱的人,也可以亲吻,可以拐到床上吗?”
他问的是宁深,到最后却代入了自己。说到后半句,情绪越来越激动,整个人都在抖,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些在餐厅吃饭的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正朝这里张望。
“冷静点,放慢呼吸。”
陆知遇曾经有过呼吸性碱中毒的经历,陆宴书怕他再犯,连忙钳住他的手,拉着他往餐厅的反方向走。
“那晚我没有吻他。”陆宴书说,“灯光昏暗,我只是借了个位。”
陆宴书双手握着他肩膀,解释的语气有些急:“再说了,以宁深那个性子,他会让自己吃亏吗?”
陆知遇缓慢地平静了下来。
“也没有吻别人?”
陆宴书无奈:“我是什么精虫上脑的人吗?”
陆知遇挂着眼泪就笑了。
他有一些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好哄,听到没有吻别人,心情竟然诡异地轻松了起来。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还有希望?
陆知遇突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
陆宴书没有制止他的拥抱,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却再也没法像当年那么心硬。他开始逐渐拒绝不了了。
陆宴书语气有些颓唐:“又是四年过去了,小清。我的态度没有变过,人和人的关系不能既是又是吧?我们是家人,不是恋人。”
陆知遇笑了:“真有意思啊,陆宴书。”
陆宴书静静的看着他。
陆知遇:“人如果首先是恋人,那么他们就可以成为家人。但家人的头衔在前面,他们就不能再变成恋人了。”
“这个世界的先来后到,怎么就这么双标呢?”陆知遇眨掉眼眶新泛起来的泪,“那我问你,如果我们不是家人的话,能谈这个恋爱吗?”
陆宴书颌角冷硬:“户口是我拉着你上的。”
言外之意很明确,他只把他当家人。
陆知遇却突然反问:“那你三番五次,故意撩拨,又是因为什么?”
“你本来可以不为我放生日烟花,也可以不陪我上楼走那么一遭。甚至今天,也完全不用对我解释什么。一直以来,给我希望勾着我,又很快的毁掉。我不懂。”
“难道这是什么亲情吗?”
陆宴书沉默了。
怀里这个瘦弱的小狼,终究还是长大露出了尖牙。
良久,他沙哑着开口:“为什么不可以是。”
“那我问你,开着上帝视角,看着我上学时那么笨拙的喜欢你,是什么感觉?而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又不和我划清界限?”
陆宴书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你那时还小,我能有什么感觉?我只会觉得是我没有把你教好。”
陆知遇松开了陆宴书,指尖戳在他的胸膛:“陆宴书,你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
感情的事分不出胜负,也一时给不了结果。
他们沿着海边慢慢走,谁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
天空很蓝,大海也很蓝。
但却从来都有一条很明确的分界线。
亘古不变,无法相融。
但却能一直一直存在下去。
聊这么一通,陆知遇的心情反而彻底轻松了。
他看着宽广无垠的大海,突然说:“你还记得,我高二有一次考试跌出了年级十名以外吗?”
“记得。”陆宴书跟着陷入回忆,“那一次你抱着卷子哭的很惨。”
“嗯,因为和一中签了合同。跌出年级前十,我就拿不到那个学期的减免费用。我很害怕。”
“你当时也是真的虎。这种高压学习的合同也敢签,本来就是一中为了笼络人才,冲升学率才设置的,要是你当时报志愿的时候,提前联系一下我。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这样贸然签的。”
他顿了一下才说:“和我今天签的对赌协议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似乎又想到了当年他背着一个简陋的书包,推着行李箱,坐了40多个小时的火车,一个人来到北城投奔自己的场面。
“你那个时候,拖着的那个行李箱简直是魔音贯耳,声音超级大。你有没有发现?后来他再也没有在家里出现过?”
陆知遇挑眉:“那个是我们村口最便宜的行李箱,但是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买的。”
“我知道,所以我是偷偷丢的,没说出来让你伤心。”陆宴书笑笑,“而且换成以前的你,肯定也不会让我丢,因为你还是舍不得。”
陆知遇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你后来给孩子们捐东西都会送上行李箱,也是这个原因吗?”
陆宴书点点头:“算是吧。”
他看他一眼:“考砸了,然后呢,你继续说。”
“那时候我们也没有钱,我就怕真的交不起学费了。然后你看我一直不开心,就不由分说带我去了海边。”
陆知遇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很幸福:“而且还不是来轮海,是北城另外一头的海。你说那边的海很漂亮,带我去看看。”
陆宴书没有接话,静静的和他并肩。
“那边的海也确实很漂亮。”
陆知遇顿了顿,说:“你说人在烦心的时候就要去海边,就要去宽广的地方走一走。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你才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才会知道心里装着的那一点烦恼,更微不足道。”
“这句话支撑了我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