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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回忆:四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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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陆知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店。
他最后的印象就是抬手照着宁深那张漂亮的脸,给了一拳。那一拳用了十足的力,宁深反应不及,踉跄着退了几步,还撞倒了一桌刚上的酒。
陆知遇转身跑出了刚刚的侧门。
拦了辆出租,离开了这个酒吧。
其他的就交给宁深去解释吧。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心态平和地再坐回去,不动声色地面对陆宴书。
陆宴书会忍不住质问他,看着自己年少时那么笨拙的喜欢他,是什么心情?
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当晚他也睡得不好,翻来覆去,梦到过去的事情。
梦里却不是撞见他和宁深的画面——
四年前,大二那年的寒假,放假前徐晟元到他的宿舍楼下找他。
“陆知遇,你今年寒假回北城吗?”
那时候陆知遇和陆宴书赌气不联系,也已经整整两年。
大一暑假,兼职打工,没动过陆宴书给他的卡里的一分钱。
大一寒假,他过年甚至是回茅镇的孤儿院,陪着院长过的。
上大学后,陆知遇也遇到了更多的人,其中不乏追求者,男男女女都有。
他一个都没答应。
守着对陆宴书的那点执念过着日子。
他自觉已经成熟很多,想再勇敢一次,主动破冰。
“回吧。”
陆知遇点了点头,不知道陆宴书看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他是真的很想告诉他,即使出去,遇到了这么多优秀的人,他也依然只想和他在一起。
徐晟元很高兴,自告奋勇道:“那什么时候走,我来订机票。”
陆知遇揣在兜里的手紧了紧:“我坐火车回去就行。”
他的学费是自己去办理的助学贷款。平时的生活费全由他的兼职工资负担,宜京是个大城市,物价也高,学期结束根本攒不出一张往返的机票。
徐晟元挠挠头,神色有些尴尬:“那,那我和你一起买火车票!”
便宜的火车票需要付出时间,一般还会换乘,折腾到家往往需要20多个小时。
徐晟元家境优渥,高中的时候他每周就坐跑车返校了,还真不一定吃得下火车的苦。
陆知遇摇头:“没事,你坐飞机回去吧。我们北城见。”
徐晟元也没坚持,和他约定今年一定要来参加高中同学会。陆知遇答应了。
放假那天,他早上六点就到了车站。
坐上火车奔向北城那一刻,他有种回到刚考上高中的错觉。
那时他为了陆宴书随口一说的“北城之约”,用尽全力考上了大名鼎鼎的北城一中。拖着镇上买来的50元一个的行李箱,义无反顾奔赴了这座城市。
现在回北城,见陆宴书的心情,没有那时兴奋,却远比那时忐忑。
折腾到北城车站已是凌晨1点。
陆知遇打车时才想起,他只有柄港那边那个小屋的钥匙。
陆宴书以前和他住在柄港的时候常说,只要一赚钱就会带他搬到更大的房子里去。
现在他确实已经赚钱了。
应该也已经搬走了吧。
他在寒风中叹了口气,还是只能回柄港。
但令他意外的是,等陆知遇推开柄港里的那间小屋,却发现卧室的缝隙中还透着微弱的橘黄的灯!
陆知遇轻手轻脚推开卧室门,陆宴书衣衫未解,趴在床上。
他凑近才闻到非常浓的酒气。
“又应酬了吗?喝这么多…”
屋内的一切陈设都没有改变,陆知遇住在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就连陆宴书醉酒回来,以及陆知遇此刻熟练帮他翻身的动作,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仿佛两年的隔阂根本不存在。
陆知遇借着床头灯端详了他一会儿。
两年没见,陆宴书的体型没有任何变化,手臂依旧孔武有力,穿搭也依然是他喜欢的西装套长款大衣,非常显气质。
只是他工作应该很忙,下巴长出了青黑的胡茬,还没被刮掉,眼睛紧闭也挡不住疲态。
年上者的魅力更甚。
“一看就知道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陆知遇嘟囔了一句。
就在他伸手解他衬衫纽扣的时候,陆宴书睁开了眼睛。
他抬手扣住了陆知遇的手,安静的空间中,被套布料和肌肤相碰短暂的啪声,格外清晰。
他的眼神却没有变得清明:“嗯?”
陆知遇陡然僵住,大气也不敢出:“哥。醒了?”
然而陆宴书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指腹在他手腕上摩挲了几下,又露出一个餍足的笑:“你怎么会来这?”
陆知遇疑惑:“我也只能来这啊…”
话还没说完,陆宴书便翻了个身,他俩的位置瞬间调换。
陆知遇被擒着双手,压进柔软的枕头。
“哥…”
陆宴书与他十指紧扣,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陆宴书,你干什么?”
陆知遇挣扎未果,他一只膝盖也强势地跪了进来。
他踢了他一脚,可陆宴书仍未有任何停滞。
他才终于确认这个人的酒,根本没醒。
陆宴书也一样在想他么?
就连醉酒了,反应都这么大。
窗外下着雪,屋内燃着暗灯,陆知遇这个清醒的人,主动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全身的痒意都在此刻苏醒,陆知遇主动地攀上他的后颈……
陆宴书像一只洄游的鱼,回到了属于他的大海,在每一处肌理般的地形上游移,经过了海底的沟壑与深渊,终究抵达生息之地。
那里洁白一片,只有海底沉睡的、等待喷发的火山。
然后他们亲身经历、亲眼见证了这座火山崛起,喷发后汇成岩浆,流出一座新的地形。
他们注定共沉沦。
……
他们打翻了床头灯,橘色的灯如同来轮海的落日,沉入地平线。失去光源的房间变得一片漆黑,人只剩本能。
陆知遇最后一仰头,随后彻底失去了力气,染着薄汗一头栽回床上。
喝醉的人,动作有些不体贴,该痛的地方此刻已经麻木,但是陆知遇却感觉心脏酸酸软软的,满满当当装着全部的他。
他简直快乐得想哭。
虽然今晚生理泪早就流过很多回。
可没等他从这样的情绪中抽离,身上人便一僵。
“小清?”是陆宴书瞬间清醒的声音。
陆知遇朝他蹭了蹭,像只乖巧粘人的小猫:“哥。”
陆宴书按亮大灯,看清床上的他,还有他们弄出来的……疯狂的痕迹。
“啪!”
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懊恼道:“我都干了什么。”
陆知遇吓到了,扑过去抱住他:“你这是干什么啊!”
“对不起,”陆宴书捏着他的手臂,左看右看,“弄伤你了没?我就是个混蛋,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
“没事,我没事。”陆知遇将手放到他头顶,笨拙地顺着,“你知道的,是你就行,我高兴。”
陆宴书却听不进去,一把将他抱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最后自己哭了出来,眼泪汹涌,顺着鼻梁流进陆知遇的颈窝。
他像是个跪在神像前无助祷告的人,一遍遍说着:“小清,原谅我,原谅我……”
不知道为什么,陆知遇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
陆宴书情绪平复了一些后,他将陆知遇打横抱起,去了浴室,给他放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
浴缸年久失修,脚尖碰到的地方还是掉皮后生锈的铁。
陆宴书一声不吭,红着眼眶给他擦洗。
水很烫,他的动作很温柔。
陆知遇趴在浴缸边,伸手在陆宴书的膝盖上画着圈:“哥,你就是喜欢我,对吧?”
陆宴书动作顿了一下:“小清,我们不该再讨论这个话题。”
“为什么?”陆知遇骤然坐起来,浴缸的水随着动作溢了出来,他有点激动,“你不是因为同样也想着我,才和我做的吗?”
“小清,你听我说……”
陆知遇哗地又站起来,有了浴缸垫着,他能和陆宴书平视。
“我不听!你拒绝我的时候说,等我遇到更多的人,我就会觉得你不过如此,出了北城这个地方,我就会有新的选择。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和你说……”陆知遇哽咽道,“我遇到过很多人了,我也真的努力试过了,但我只想要你,别无所求。”
陆宴书神色复杂地盯着他,良久,败下阵来,伸手抱住了他:“好。都依小清的。”
陆知遇回抱着他,呜呜地哭了出来。
像失而复得的宝物,不愿意再松手。
最后是陆宴书也进了浴缸,才给他洗完。
给他穿好睡衣抱回床上,陆宴书开始穿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陆知遇揪着被子,紧张地问:“你去哪?”
陆宴书没答,只说:“等我回来。”
一个小时后,他才气喘吁吁回来,手里捏着管药膏,也不管手冻得冰凉,将他翻了个身仔细涂了遍。
羞得陆知遇脸红了一整晚。
…
那天之后,陆宴书推了所有需要外出的工作,一整周都和他待在屋内,就连饭菜都是他早上出门买了,亲自给他做。
他们像情人一样蜗居,也像家人一样生活。
陆宴书问了他上学的所有事情,问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给他的卡。
还问他那晚说的“努力试过了”,是什么试法。
陆知遇要抱,他就抱。
陆知遇要亲,他就亲。
但身上总有一股死气,再也没有情动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陆知遇隐隐有些不安,但他实在贪恋和陆宴书在一起的感觉,将这些不安都暂时抛开了。
直到陆知遇要出门参加同学会,陆宴书才出门工作。
回身关上家门的瞬间,陆知遇的心猛跳了一下。
但他没有在意,和徐晟元碰了面,参加了同学会,聚餐到很晚。
回家时,便看到了他们家楼下,陆宴书与宁深在一起的身影。
陆知遇这才想起那晚,陆宴书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在这?”
他当时太过自我感动……为什么就没想过这个人可能是不常来的宁深?
他凭什么就那么自以为是,觉得陆宴书日思夜想的是自己?
陆知遇想起早上出门时关掉的门。
那或许就是老天在提醒他,梦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