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鹤年》祁周

30、返回众遥城

　　“你们还挺能瞒的，当我知道你们来自于官府的时候，都快要被吓死了。”尹葵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但仔细一想，我又觉得你们应该不会伤害我。”

　　“怎么？不怕我们把你这个北嵇人抓回去严刑逼供吗？”袁照揶揄道。

　　“怕啊，特别是你。”尹葵故意剜了袁照一眼，“谁知道你安没安好心？”

　　“啧啧啧，我要是想抓你，我早就下手了。”袁照不以为意道，“要不然你怎么会有机会站在这里朝我翻白眼？”

　　“好了，阿照，不要逗她了。”连鹤顿了顿道，“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没想明白。尹葵，方才你为何一直在撺掇我当山庄继承人？你不是想当继承人然后借此换个身份生活吗？”

　　“我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江庄主都属意你当继承人了，我要是咬着这件事不放，那岂不是自讨没趣？”尹葵轻描淡写道，“如果我日后没地方去了，而你又当了庄主，我还可以来这里投奔你啊，不是吗？”

　　“你想得倒是挺美的，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会不同意？”

　　“虽然你这人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但人总归还是不错的，所以我相信你会收留我的。”尹葵露齿笑道。

　　“行吧，这个解释勉强合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这里吗？”

　　“不了，我打算回京城继续开糕点店。我想过了，我还这么年轻，还是得多出去长长见识，总不能从现在开始就一辈子待在这山庄里啊。”

　　“对了，你们三人也住在京城吗？我记得袁照之前说过，她府里的下人曾去过我店里买糕点。”

　　“没错，我们都住京城。”袁照拿起桌上的糕点尝了一口，“我回京后再去帮衬你的生意，你做的糕点比这里的好吃多了。到时候我定会多买些给府里上下几十口人吃，你可要记得给我优惠些啊。”

　　“行行行，欢迎您几位常来。不说了，我要回去收拾行李了。”

　　“就此别过吧，我们稍后还要回众遥城呢。”连鹤说道。

　　尹葵双手抱拳道：“三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姜年微微颔首并还以拱手礼。

　　在尹葵离开后没多久，袁照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此时，姜年的房间就剩下她和连鹤两人。

　　“阿鹤，你不回房收拾行李吗？”姜年迟疑地打量着连鹤。

　　“嗯？你忘了我昨晚睡在哪儿了吗？我自从进山庄以来就一直跟你在一起，从来都没有进过我自己的房间，我的行李也一直都在这里呢。”连鹤指了指床榻旁的行李。

　　闻言，姜年从连鹤身上移开了目光，低声道：“不好意思，是我思虑不周了。”

　　连鹤忽然正色道：“那些事情记不清也没关系，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从昨晚到现在你好像似有若无地回避着我，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啊，你怎么会那样想？”姜年眼神有些闪烁，撩起了耳后的碎发。

　　“是因为我俩昨夜同床共枕一事吗？我们离得太近了，所以你觉得不舒服，是吗？”连鹤颦着眉头低语道，“我以后会注意距离的。”

　　“阿鹤——”姜年扬声道，“我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

　　“那你能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隔阂。”

　　“我承认我昨晚是不太开心，但原因不是你说的那样。恰恰相反，由于你昨晚百般推辞不想与我同寝，我还以为是你不喜欢靠近我……所以我才会生闷气的。”

　　“不是那样的。我之前听阿柔说过你睡眠很浅，而我半夜又会不自觉地翻身，所以我琢磨着若是我睡得离你太近，半夜难免会将你吵醒。”

　　“原来是我们误会了彼此，不过还好说清楚了。”姜年勾起了嘴角呢喃道。

　　“对啊，还好我坚持问了一嘴，要不然就留下误会了。”连鹤顿了顿道，“以后要是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憋在心里。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哎呀，我知道了。你快去和江庄主道别吧，时间已经不早了。”说完，姜年嘴角含笑地把连鹤推出了房间。

　　站在房门口对姜年唠叨了两句后，连鹤随即快步走去了江尚华的房间，想要和她正式道别。

　　“鹤儿，你来了呀，快来这里坐下。”江尚华向连鹤招了招手，“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具体来历吗？我先前看过纪桐给你记录的身份信息，对你的身世甚是好奇。”

　　“二十一年前，师傅和师姐在连巍山下捡到尚处于汤饼之期的我……”连鹤缓缓地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大致的经过就是如此。”

　　“真是个可怜人啊！鹤儿，你受苦了。”听完连鹤的一番话，江尚华柔声说道。

　　连鹤闻言摇了摇头：“虽然无父无母，但我有师傅和师姐，她们都对我极好。”

　　“那就好那就好……”

　　“祖母，其实我有些和众遥城相关的事情想请教您。”

　　“说来听听，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对这个地方也颇为了解。”

　　连鹤将自己对众遥城的一些疑惑通通说了一遍，而江尚华也耐心地对每个问题都逐一进行了解答。

　　“好了，疑惑我也都给你解完了。”江尚华柔声说道，“鹤儿你的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

　　“祖母，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在与您告别之后，我立刻就要启程回众遥城为病人诊治了。”

　　“祖母知道你医术了得，但外面的瘟疫那么严重，你还是得多注意安全。等到众遥城的瘟疫被消除后，你们是不是会返回京城？”

　　“没错，不过您是如何得知的？我记得自己从未提及过这件事。”

　　“先前我派出去的暗探说众遥城刺史发了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到京城，想必是去向朝廷求助。你说和你一起的两位姑娘是官府的人，但我从未在众遥城见过她们。如此看来，她们应该是朝廷派来救治病人的官员。”

　　“再者，你还说了其中一位姑娘姓姜。‘姜’这个姓在兰傲并不常见，而她又是朝廷派来治理瘟疫的官员，所以我猜她不是普通的官员而是皇亲国戚。”

　　“祖母实乃慧眼如炬，她是承康公主姜年，此次奉命来到众遥城治理瘟疫。”连鹤从怀里取出写公主府地址的纸条，“这上面是公主府的地址，我和年儿就住在那里，祖母若是有事可以给我来信。”

　　“据我观察，你的视线总是离不开那位公主，我看得出你很在意她。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陪在公主身边和她处于同一阵线，长此以往难免会间接受到圣上的影响。在这偌大的京城里，鹤儿还需处处谨言慎行才是。”

　　“祖母说的话，鹤儿都记在心里了。”

　　江尚华拿出一块小墨锭递给连鹤：“你带上这块墨锭，遇到紧急情况时可凭此物去白雀门找何榷门主。白雀门的消息十分灵通，也许能帮助你解决燃眉之急。”

　　“这是何物？”

　　“这是何榷给我的信物，多年前他曾受过我的恩惠。见到此物，他便会尽最大的能力帮你。好了，不说别的了，你还有要事在身，去吧。”

　　“祖母，那鹤儿先告辞了。”连鹤接过墨锭，向江尚华躬身致意后便转身离开了。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姜年、连鹤和袁照已经将行李全部收拾妥当了。她们牵着马儿在得望山庄门口等待尚未出发的尹葵，只为和她做最后的道别。

　　“尹葵怎么还不来啊？还真是够磨蹭的。要不我们别等了吧，刚才也已经说过‘后会有期’了。”袁照撇嘴道。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行李比较多，耽误了些时间。”背着两个大包袱的尹葵牵着一匹马儿吭哧吭哧地说道，“如果不是侍女和我说起，我还真不知道你们居然还会在此处等我。”

　　“尹姑娘，毕竟大家相识一场，我们觉得应当有个正式的道别，所以才会在此等候。”姜年浅笑道。

　　“我们在这等你那么久……”袁照眼珠子提溜转着，“到时候我们要是回京城买糕点，你能不能给我们算得便宜一些啊？”

　　“阿照，你怎么总想着占人家尹姑娘的便宜啊？”连鹤闻言噗嗤一笑道。

　　“没问题，来了就是贵客，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尹葵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京城了，告辞。”

　　“告辞。”姜年等人不约而同地说道。

　　紧接着尹葵便翻身上马，挥起鞭子向京城的方向赶去。

　　望着尹葵远去的身影，剩下的三人立刻一跃而起，跳到了马背上。她们随即调转马头，沿着众遥城的方向行进。

　　由于江尚华为她们准备了上好的马匹，所以她们的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一些，总共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达了众遥城下。

　　“公主回来了——”见到姜年等人的身影，守城的士兵们便高呼了起来，“快打开城门。”

　　此刻刚过申时，姜年琢磨着护卫队应该今晚才能到，于是她们便先去城内的茅草屋找齐明朗。

　　刚走到茅草屋那片区域，姜年便看到齐明朗正蹙着眉头和林桓李说话，两人仿佛在苦恼着些什么。

　　“齐太医、林刺史，我们拿到桑叶了。等今晚护卫队一到，我便让他们明日早晨去得望山庄将五千斤桑叶取回来。”姜年走上前说道，“目前城内百姓的患病情况以及昨日开的方子药效如何？还有，我昨日离开前给齐州和黎州写了信，目前有收到回信吗？”

　　“回公主，此次的统计数量与昨日给您汇报的数量相差不大，而死亡人数则增加了十余人。”

　　“此外，根据您的吩咐，官府不仅为普通病患分发了药材，同时也根据实际情况为染上瘟疫的孕妇分发了药材。服用过汤药的病患，大多数病患的病情比服药前见好。”林桓李拱手道，“至于齐州和黎州的回信，目前还尚未收到。”

　　“回信应该还没那么快能送到这里，再等等吧。”姜年看向齐明朗，“不过……既然汤药有疗效，为何齐太医一直愁眉不展呢？”

　　“禀告公主，不知为何随我们一起来众遥城的马儿全都病倒了。它们出现了和患病百姓一样的病症，我在想它们是不是也染上了瘟疫？”

　　“所有马儿都是如此吗？”连鹤好奇道。

　　“没错，全都如此。”齐明朗回答道。

　　“奇怪了，我们带去得望山庄的三匹马儿什么事也没有啊。”袁照挠了挠头，“虽然我们这次回来时更换了马匹，但也只是为了能更快到达众遥城罢了。”

　　“我方才问了林刺史，他说不止是我们带来的马儿，就连城内的家禽家畜也基本无一幸免。”

　　“有找兽医瞧过吗？”连鹤问道。

　　“先前我让人找遍了方圆几十里的兽医，可他们对这个病也无能为力啊。”林桓李捋着胡子摇头道。

　　姜年沉吟道：“今晚护卫队便可到达众遥城，如果他们的马匹也出现了这种状况，那明日就无法去得望山庄将桑叶取回来了。”

　　“公主莫急，”林桓李不紧不慢道，“我在府里养了十来匹骏马，它们都十分健壮且从未出现相关病症，明日可供护卫队使用。”

　　“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姜年柳眉微皱道，“这样吧，齐太医你把分发给病人的汤药减少用量喂给马儿，看看是否能起作用。”

　　“是，下官这就去办。”

　　“林刺史，能带我们去你府中看看马儿吗？它们与别的染病家畜不同，我们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好的，公主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