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鹤年》祁周

1、在酒楼找茬

　　“客官久等了，本店招牌菜雪梨干贝鸽子汤来啦。”

　　当店小二捧着一个炖盅侧身经过连鹤身边时，嘹亮的吆喝声将她翻涌的思绪从遥远的天际拉了回来。

　　刚刚又在脑子里把前几天的事情捋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此次受师傅妙琼所托，连鹤从凌静山来到京城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并治好师姨妙云。可师姨究竟在京城的哪个地方呢？连鹤对此一无所知。

　　她暗暗叹气：“都进店好一会儿了，那不如先点菜好好吃饭吧。刚才听几位食客在闲聊中提到，这迎笑楼还是京城第一酒楼呢。”

　　这里的菜品并不是因为精致昂贵而有名，而是因为可供选择的口味众多。

　　看了眼菜单，连鹤一口气点了“蒜香排骨煲”“五柳鱼”“红糖糍粑”“咸菹炖大鹅”“桂花莲子羹”还有刚刚店小二提到的招牌菜“雪梨干贝鸽子汤”等菜肴，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这几天忙碌的自己。

　　身为祝云台门下弟子，连鹤虽然不会师门的独门秘技——推演之术，但好歹也算是一个修行之人，可她在吃食方面未曾有过半点禁忌。

　　为了能让从小瘦弱的她长得又高又壮的，师傅在这方面向来都是由了她去的。

　　吃饱喝足之后，连鹤拿上包袱正打算起身离开，然而此时她却听到了一声异响。

　　“啊——”

　　隔壁桌的客人没由来地栽倒在地，面色青紫，右手捂着咽喉，似乎是喘不上气。

　　这把刚才的店小二吓了一跳。

　　“客官你怎么了？客官——”店小二连忙摆手招来店里的另一个帮工，“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大夫啊！”

　　“好好好，我这就去。”

　　“都让一让，我就是大夫。”连鹤说完便示意店小二站到一旁，让她来查看病人的情况。

　　店小二有些吓懵了，立马站到了一旁。

　　连鹤先是挽起病人的袖子，然后再让病人张开嘴。查看这两处后，便翻找随身斜挎着的布囊，准备施针救人。

　　紧接着，她自顾自地在病人头上施了三针。

　　“等等，你知道他生的什么病吗？你就给他针灸。”店小二见状忙出言阻止。

　　“我当然知道啊，你看。”连鹤再次挽起病人的袖子，“病人手臂上布满了红肿的斑块，再者就是他的喉头红肿，呼吸不畅。”

　　“你还记得他刚刚吃了什么吗？”

　　“我们店的招牌菜雪梨干贝鸽子汤啊，怎么了吗？”店小二不解地问。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连鹤抬手继续施上两针，“他目前的症状与风疹的症状一致。导致风疹的原因有很多，正好他吃了干贝，所以我推测他是因为吃了干贝而导致的风疹，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种食物。”

　　“别瞎说了，我从未听过吃干贝会让人得风诊这回事。”店小二朝着两个帮工命令道，“你，还有你，快把她抓起来，别让她乱来。”

　　一眨眼，连鹤就被两个帮工擒住了胳膊。

　　“如果这位病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的话，会窒息而亡的。”连鹤冲着身旁的两人大喊。

　　可是这两人却丝毫不理睬她，只是看着面前的店小二，仿佛在等他发号施令。

　　深呼吸一口气，连鹤在脑子里快速思考该如何应对。自己只会祝云台弟子必修的内功心法，别的武功是一点也不会，硬碰硬的话肯定行不通。

　　打是打不过了，只能智取。

　　诶，有了！

　　连鹤用力挣脱那两人的束缚，三步并作两步向柜台上的几个酒坛子走去。

　　“哐——嘣——”随着连鹤大手一挥，这些酒坛子瞬间碎了一地，溢出了浓烈的酒香味，这味道不用细品也能知道是价值不菲的好酒。

　　“啊……你你……你为何要把这些酒坛子全砸碎了？这些酒贵得很，你今天不赔就别想走了，跟我去见官。”店小二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要是坚决不让我治病救人，我就继续砸了这酒楼，砸到你同意为止。赔是赔不起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去见官嘛。”连鹤无所谓地努努嘴。

　　“但是你真的敢和我去见官吗？你好好想想，如果病人没有立马得到救治，那他今日必定命丧于此。到时候上了公堂，那就不止是这几坛酒的事情了，你们酒楼怕是都得倒闭。”

　　由于请的大夫迟迟没有来，店小二内心发怵，害怕病人真的在店里出什么事。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店小二急忙对连鹤说：“那你可得把他治好了，治不好的话那就是你的责任了，与我们酒楼无关。”

　　“好的，没问题。”连鹤痛快地答应着。

　　她仔细地翻找布囊，拿出了前些日子自制的可用于治疗风诊的药丸，喂给病人服下。

　　不过顷刻之间，病人的脸上就褪去了青紫色，变得红润起来。

　　看到病人的变化，连鹤会心一笑：“没事了，我再给你开一副药回去煎着喝，连喝两天就无碍了。日后千万不可再吃海错了。”

　　病人点了点头，嘴里不断地在道谢。

　　由于兰傲国位于内陆，并不沿海，很多民众都未曾吃过海错，所以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

　　近年来，随着兰傲国和别的沿海国家互通商贸往来，这才让更多的民众吃上了海错。

　　连鹤初见这种病症是在祝华师祖留下的医书上。由于师祖向来喜好云游四海济世救人，所以也就见多识广。

　　她不仅根据自己的见闻撰写了多本与各国有关的地方风物志以及人文历史杂谈，还把遇到的病症都记录下来写成了医书。

　　在这些书籍的熏陶之下，常年在凌静山上深居简出的连鹤不仅对四海之内的一些风土人情和奇闻轶事都有着一定的了解，甚至还凭着极强的天赋成了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

　　在开好药方后，连鹤又观察了病人一会儿。当确定病人没有再次感到不适后，连鹤便准备离开迎笑楼。

　　突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转眼，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子就走到了连鹤面前。

　　“这位姑娘，我们掌柜的有请。”

　　连鹤有些紧张。

　　如果掌柜的是为了酒钱而来找她的，这些钱她也是能赔得起的。

　　由于静迟师姐持家有道，善于用祝云台为别人推演卜卦得来的钱买田置业。通过钱生钱，祝云台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田产和积蓄。

　　为了让连鹤出门在外不为钱财发愁，出发前师姐特地给她准备了很多盘缠。

　　所以，她担忧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另一件事。

　　在别人看来，她莫名地在酒楼进行打砸，怕是和酒楼有什么仇怨，这传出去可能会对酒楼的名声不好。

　　要是因此耽误了酒楼往后的生意，她的良心可过意不去。

　　见连鹤没有挪步，那丰腴女子还以为她没听清，于是又郑重地重复一遍：“姑娘，我们掌柜的有请。”说完便用手指了指二楼。

　　沿着她的指引，连鹤刚抬头就与楼上凭栏俯视的红唇女子对上了视线。

　　这让连鹤不由得仔细地打量起对方来。

　　那红唇女子头上盘着坠马髻，平静温和的脸上只有一层淡淡的脂粉，唯独嘴唇红得耀眼。

　　她身着红绿配色的上襦下裙，款式虽是街上许多女子都喜爱的齐胸襦裙，但用料可以看得出极为考究。

　　连鹤推测，这应该是一位善于打扮，风姿卓越的大户人家女子，年纪约莫四十岁。

　　“我知道了，麻烦带路吧。”连鹤声音有些低。

　　在二楼的厢房里，红唇女子还是像刚才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连鹤。连鹤被盯得很不自在，于是迫不及待出言缓解自己的拘谨。

　　“掌柜的，对不起。刚刚那些被我砸烂的酒坛子，我会按照原价赔偿的。思虑到刚才的行为对贵酒楼的不良影响，我还可以再多赔一些。”

　　听了这些话，掌柜的明显有些呆住了，接着笑吟吟地说：“哎不是，谁说要让你赔偿了？我方才看到了你与店小二对峙的全过程，你打碎酒坛子只是为了吓唬店小二，好让你救治病人，对吧？”

　　“你虽为女儿家，但身形精瘦颀长，比京城女子要高出三寸左右。另外，你的口音与本地人有些差别，且吃饭时身旁并无他人，所以我猜你是独自一人初到京城。姑娘为了救治病人，竟敢独自一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与人对峙，可谓是有勇有谋。”

　　掌柜的勾了勾嘴角补充道：“再者，你只一眼便看出了那位病人所患何疾，而后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治好了他。年纪轻轻就如此精通医术，想必姑娘已经修习医术多年了。”

　　“对，掌柜的真是慧眼如炬。”连鹤赞同地点了点头，“但如果不是让我赔偿的话，那你找我来这里干什么呢？”

　　“我自然是有事相求。刚才姑娘治病救人的壮举，我都看在眼里。我家中有个患病老人，烦请姑娘救治。”说着便要给连鹤作揖。

　　“掌柜的不必如此客气，我可以帮你救人。若能成功救治，那就当抵了酒钱，可好？”虽然掌柜的不让她赔钱，但连鹤并不想欠下人情。

　　“好的，那就劳烦姑娘了。不知姑娘能否立刻跟我回家，病人的情况比较紧急。”

　　“可以，那我们走吧。”连鹤没有半分迟疑。

　　“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连鹤，你呢？”

　　“我叫辛夷，在家里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个姐姐，酒楼的顾客们都叫我辛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