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暮入林》昭心厄页

6、眼前人是彼时人

　　房轩元的视线穿过回忆落到崇川宁身上，他看着他的身影，从未有过的自我怀疑涌上心头，他有点不太相信这个人还是自己想要靠近的人吗？他承认他在重生的那一刻喜悦包住了他的心脏，他觉得他有机会可以改变上一次做错的所有事情，可他如今开始怀疑如果他不是他，那么自己还有没有……

　　房轩元与上一辈子崇川宁的友谊开始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更准确点，他还不是原本的他。
　　那时候的崇川宁姓文，身份是当时正得圣宠的文妃的兄长文落渊将军流浪在外的弟弟，虽然是私生子可最起码有个军功卓越的哥哥在朝，还是得到了不少庇佑。和众多世家子弟不一样的是，崇川宁善良到让人害怕，他愿意将自己的心掏给身边人看，他的纯良让房轩元觉得弥足珍贵，内心对待美好事物的保护欲让原本不会有什么交际的两人成为了可以穿一条□□的好兄弟，那时候两人甚至都相约好一同在云阳闯出一番天地来，可没想到一切都在有关崇川宁的记忆苏醒之后，都变了。
　　也是在那时候，房轩元才明白崇川宁的一切都是因为有关崇川宁的记忆被封住了，他离家多年但依然和父亲保持着书信来往，在那些文字里边他知道了崇家灭门的一切，他开始心疼自己的这个兄弟，阴差阳错成为了杀兄仇敌的弟弟，还一股劲地以为是自己的身份原因不受家人待见而拼命的努力只为能够得到家里的喜爱，房轩元觉得可悲又无奈极了，确实，文川宁确实因为身份的原因不受待见，可这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是他本来就不是文川宁，他姓崇，终究彼此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他怎么能融进那个不是他的家里。
　　那日，当今圣上尉迟恭护宣崇川宁进宫，推翻了崇家嫡孙崇川睦通敌的谣言，还了崇家一个公道，幕后黑手文落渊等人也被送进了大牢连同其余家眷，包括文妃在内的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他不懂崇川宁当时的心情，只知道他回军营的时候那种脚步漂浮之感，以及那种脆弱的感觉，他想去关心他可被拦路虎拦住了。
　　“哟，没想到咱们的勇士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被流放呢，对了我忘了你早已不是文家的人了，是不是啊，文川宁？”钰安武欠揍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房轩元看到崇川宁的步伐停住，他没有说什么但是多年来的接触，房轩元能感觉到他身上突然暴涨的怒气。
　　“钰安武，闭上你的臭嘴！”房轩元眉头紧皱，大声呵斥。钰安武和崇川宁向来不对付，房轩元也不明白其中缘由，以往也是从中调和，而此刻他却觉得这个人未免有点太没眼力见了。
　　“房轩元，我看你还是不要再替这个罪人说话了，免得项上人头……”钰安武还未说完就被转身过来的崇川宁死死瞪住，钰安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厮没做什么只是在吓唬自己便怒气上涌，持续攻击。
　　“崇川宁，你就是个懦夫，你连自己的兄弟你都保不住，我看你还是回家做你的祖父的乖宝宝吧！诶，对了，你祖父好像已经被砍头了。”钰安武的话像一把利剑狠狠地贯穿崇川宁的心脏，那股怒气突破被压抑的界限，一时间杀戮的气息布满整个军营。
　　“你呢？你算什么东西？”一向沉默寡言从不曾加入任何斗争的万俟奉玉怒怼一句，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狠狠地抵住那人的脖子，只要稍微一用力立马就可以让他永远闭嘴。
　　“万俟奉玉，你大爷的，老子又没说你，你嚷嚷什么？”钰安武十分无语且震惊，这人今天抽什么风了，平常也不见他维护这小子，这会儿子倒是兄弟情深了。
　　“再多说一句我送你去见阎王！”血液从钰安武的脖子里一滴一滴滑落。
　　“你玩真的！”钰安武被吓着了，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了万俟奉玉，在后者马上要动手之际，一把通体全黑的剑将他的剑挡下。
　　“你！”万俟奉玉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直接杀了这多嘴的蠢货，可他的目光冷漠到让他害怕，那像极了前世那场绚丽的自爆前夕。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出手！”崇川宁从始至终都没看万俟奉玉一眼，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钰安武，刚才还没有感情色彩的空洞变得盛满血液让钰安武猛然想起了自己刚才的举动纯粹是在作死但话已说出口再也没了能收回去的可能。
　　那日的后续是房轩元将崇川宁带走，钰安武后来被送到军医哪里包扎脖子，听其他将士说差一点就要止不住血了，这也让房轩元对万俟奉玉开始有了些许疑惑，为何他会如此愤怒甚至于房轩元觉得他真的会杀了他。

　　崇川宁成为崇川宁后他的眉宇之间似乎多了好多好多戾气，他的心门好像关了，房轩元不希望崇川宁变得如此可同时他又在庆幸自己不在心门之外，从那时候起崇川宁对皇族的厌恶更加旺盛起来，只是还没完全迸发出来，房轩元回忆好像一切都是在钰安武死后那股怒气彻底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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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文落渊陷害忠良，忤逆圣上，狂悖猖獗、罄竹难书，虽为皇室宗亲却屡犯国法，即日凌迟处死，钦此。”魏公公走出来念着灼人的词，流着虚伪的泪。
　　“请崇将军接旨！”崇川宁灰色的双眼紧紧盯着上边的高位，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将军切不可因一己私欲而触怒皇上。”魏公公不知真心与否的话让崇川宁给予了他几分目光，心里暗下决定路太宽人太少，还是多带一人比较好。
　　“臣，接旨！”崇川宁高喊的声音飘到了尉迟恭护的耳里，平了那些疑心。
　　“瞧瞧，只是给了个安抚就又多了一条好狗。”尉迟恭护笑了。
　　崇川宁接过圣旨往回走之际碰到了一个妃子，她似乎在这里等了他很久，他不想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接触，原本想快步离开却听见那人的声音。
　　“崇川宁，你的存在就只会带给别人无尽的伤痛。”那个身穿华服的娘娘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直击听者的心。
　　“你说什么？”一时间崇川宁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甚至于他都不明白这个人怎会有胆在这里说这些话。
　　“不是吗？”那人缓缓靠近崇川宁，丝毫没有在意他紧握在手中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利剑恶渊，和他全身的血腥气。
　　“若你要在六年前就死去，文将军也不会因为包庇崇家余孽而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皇上明明已经准备让他回到君乐好好过安逸的日子了，落鱼妹妹也会一直和我在这深宫中做一对好姐妹，如若不是你的出现，这些恐怕已经成为事实了，而不是这些。”云妃瞥了一眼崇川宁手中的圣旨。
　　“……”崇川宁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敲打眼前这个蠢货，可就在他想要反驳什么的时候，他意识到现在自己脚下的地方还不是自己的领域，眼前这个面如菩萨心如蛇蝎的蠢货可不能毁了自己这还有点用的命。
　　“皇上仁慈放你一条生路，你若真有心的话就快点滚出云阳吧！”云妃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崇川宁，转身缓步离开，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那想要了她性命的豺狼虎豹已经做好了将她拆骨入腹的准备。
　　崇川宁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笑着：仁慈？如果他真的仁慈的话就不应该听信小人谗言害了那么多忠臣良将，尤其是我崇家满门用命换来的荣耀就这被抹去又安慰地再次给予，他想愤怒地大喊，难道他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