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月录：重生但失忆不如继续摆烂》狐未归

5、鱼尾赤（四）萧肃

　　（四）萧肃
　　他驱着剑飞了一段路，还是没甩开顾天师这块狗皮膏药。
　　顶着雨出了客栈约莫千步，灯火渐阑珊、到了一片幽静的山林，这地方挺适合杀人埋尸的。
　　“玩够了没有。”青年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尾随一路一样淋成落汤鸡的顾行，“说说看，到底想干什么。”
　　能忍这流氓痞子这么久，旁人若目睹了全程一定称萧肃为真君子，只是没有傻子愿意为了不相干的闹剧去白白淋雨。
　　淋了雨之后，顾天师也清醒了几分，打算开始办一下正事，“怎么是在玩呢，天下所有修士不都归除妖司管辖，本天师依照职责行事而已。”
　　他看了看半大的顾行，竟生出偌大除妖司无人可用之感，“我没有仙谱，轮不到你们除妖司的人管。”
　　黑户还敢这么嚣张，顾行头一遭觉得除妖司的身份失了效力，但带着欠欠的笑意还不死心：“道友身上有怨气，这顾某不能坐视不管。”
　　青年紧缩的眉头舒展，收起了冽冽杀意，只婉拒道：“不必了，暂且危机不了性命。”
　　他已经给了很多台阶了，架不住顾行想的却是另一出。怎么有人知道怨气缠身的危害还不当回事，还说这是天师驱鬼是多此一举？！有本事腿摔断了别找郎中，等骨头自己长回去呀，不要以后不能走路了才后悔。
　　如果此时客栈掌柜还在，一定视顾天师为知己，竟会有和自己一样的心声。可惜掌柜不懂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亲自把顾行轰了出去，幸好顾行没记在心上，不然肯定在临走前把孔丘圣迹图换成春宫图，搅黄掌柜发财抱大腿的白日梦。

　　“天师驱鬼，天经地义，何来多此一举之说。”顾行目光灼灼，一本正经道。“何况世间怎么可能还有我们除妖司除不掉的邪门歪道。”
　　“哪来的天经地义，你分明是不知天高地厚。”青年冷声讽刺，遂欲转身离去，又丢下一句妄言：“烛天南都不敢说这样的大话，回去多修炼几年吧。”
　　顾行觉得此人好像和自己一样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谈论大夏帝师的是非，不愧是黑户。可是他被看不起了，好歹他也是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烛天南虽然没给过他好脸色，但也从来没用“朽木难雕”来形容他。
　　为什么烛天南非要在把他踢出升云台那天，才记得给徒弟法器这件事啊，不然他早在五年前的百仙会上便能一展身手名扬一方了，哪用得着到今天被散修看不起。
　　他没胆量记恨帝师大人，只恨百仙会错过一回便要等上十年，还有就是五年太难熬，一时间火气就喷薄而出了。
　　顾行双手结印，默念法诀，金红色的火属性灵流从指尖聚起，十步之内被结界所笼罩，隔绝了天日与生息。
　　青年很显然也注意到了顾天师的结界，本想强行突破离去，却被炙热的结界外壁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转身，面向这个结界的创造者。
　　“不好意思，除了仙佛和畜生二道除妖司管不上之外，剩下的没有本天师不能碰的。”
　　这话明显没过脑，说出来只会人人喊打，再宽厚的人听了都会恼火。何况，青年看上去也不像一味仁慈退让的人。
　　他就静默立着，眸底的冷意似乎带着森森杀气，借凛凛风刃欲将顾行寸寸剜割。
　　可惜顾行多看了两眼，便免疫了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比起烛天南边骂边的关怀方式，吃两个白眼又不会少块肉。何况还是这样美的一双眼，像古画上永远低眉垂目、悲悯众生的观音，而配上嗔怒的神情，才从画中跳脱而出，赋上了应有的人气。
　　可很快就来了一巴掌把顾行从想入非非中打醒，嘴火辣辣的疼，直接被扇得红肿。
　　“不会说话的话回去让你们帝师大人好好教你，省得出来丢了除妖司的脸面。”可他依旧是负手而立，连法诀都没有催动，顾行压根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吃到这一瓜子的。
　　“你不会是觉得你这闹着玩一样的结界能困着人吧。”
　　只见他堪堪一指，很巧妙的落在了命门之上，一气呵成，甚至都没催动灵流。
　　冰凉的雨丝尽数从缺口中灌入，凌虐这本就碎裂的结界。
　　“结界术你你只学了个壳子，中看不中用。”被毫不留情地点评起来，“识趣的话赶紧走开，你不是我的对手。”

　　“阁下连自报名讳都不愿，心底还是不愿得罪我们除妖司。”顾行依旧嘴欠，还藏着几分不甘，看来今日未得一战是不肯罢休的，“何况阁下执意阻止我驱鬼，何异于养虎为患，我们除妖司是不能容忍的...”
　　话音未落，一记凌厉的攻击就已经落在了顾行的身上，痛得他吐出一口带着酒味的血沫，分外狼狈，如果萧肃的手再稍稍往上抬一点，抽的又是这副动辄阴阳怪气的嘴脸。
　　顾天师斗胆抬眼看看把自己打吐血的是何方神器，令他震惊的是青年两手空空，根本搜罗不到作案凶器。
　　“说够了嘛。”青年稍稍转动着手腕，还残存着淡金色的灵流。
　　奇耻大辱，顾行也是昏头，把烛天南的叮嘱全抛诸脑后，少年气性大抵也从来都是如此。
　　“驱鬼而已，你怎么能这般折辱顾某呢，何况道友若真的有本事，用得着两次对顾某使阴招。”顾行嘴上委屈，手上灵流运转，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剪刀...
　　顾天师的武器，居然是一把剪刀，除妖司的同僚见到时无一不捧腹大笑，觉得他一定是银子花光只够造把剪刀了。
　　纵使沉稳如青年，看到召来的是把剪刀，内心也泛起了小小的波澜。
　　只不过，并刀如水，剪的可不只是诗情别绪，还有凶魂厉鬼。
　　“在下洛阳除妖司天师，顾行。”顾行肿着嘴，做了个自以为风度翩翩实则憨傻的表情。
　　“也罢，既然非要上门讨打，那我也拦不住了。”青年冷声道，冷冷吐出两字：“萧肃。”
　　顾行没听过这个名字，但当真是人如其名，从头到尾从里到外尽是肃杀之气，怎么爹娘不给自己也取个这般霸气外漏的名字呢。傲天，笑天，多威武啊。
　　两回合下来，他就为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付出了代价。他被萧肃奇特的掌法拍了几下，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拍碎了。
　　顾天师是服气了，可是法器并不服气，一般来说上等的神器护主，见到主人挂彩，顾天师的剪刀决定替主人出头，但显然是尚未磨合到位、心意不相同，竟不知顾天师现在可不敢打了。
　　只见他手中的并州剪急剧变大，已然裁不得齐纨鲁缟、柔情爱意，两手靠近之间，便能将邪魔歪道一刀两断。
　　刀面如水，泛着冰冷的清辉，喋过不知多少魑魅魍魉的血，却收敛着肃杀之气，分外沉稳。
　　锋芒外露的顾天师，就带着这把和自己八字不合的并州剪除魔卫道。
　　心意通不通不重要，趁手就好。

　　“还想打？”萧肃看着顾行这副架势，以为他皮糙肉厚格外耐揍还没被打服。
　　“没，不想打了。”
　　虽然心口如一，但奈何这破剪刀不听使唤，竟带着顾行向前挥剪。刀刃锋利，开合之间就能把阻拦在眼前的统统砍成两截。
　　“当真是心口不一，杀气都藏不住了。”萧肃一面躲闪，一面也运转灵流催动法器。
　　顾行心里连连喊冤，他被误解的好惨，自己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做，纯属是这不听使唤的破刀作妖。
　　这样说，对面的人会信么？兵器本无利害之争全在于人，不然为什么有的刀用来砍瓜切菜有的用来砍人。直说和武器没磨合好，反而会显得本人很无能...
　　萧肃也没打算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见他手里多了一根透着寒光的铁鞭，一看就是战场上的真家伙，而不像并州剪更适合呆在锦帷纱幕中。
　　奇怪的不只有拿着并州剪除魔卫道的天师，还有不拿拂尘耍铁鞭的道士。更离奇的是这个名字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的人说一个拿剪刀的过路少年杀心重。
　　“高手啊，我以为鞭锏这种利器只有演义里的武将会用。”顾天师点评道。
　　铁鞭与刀面相接，电光朝露间，发出清脆的击响，也挡住了顾行的挥剪。他接的显然有些吃力，猛地后退了好几步，勉强化解住攻势。
　　“那说书的有没有告诉过你，鞭锏连北漠骑兵的骨头都能打碎。”萧肃收了铁鞭轻声说道，语气出奇的轻柔，出于门规他还是没说出“再不滚就抽死你了”这般话语，但这样冷血的画面和这样生人勿近的脸，只会起到反效果。
　　顾天师看他收了神通，竟蹬鼻子上脸聊起来了：“这我知道，这是“赵王单骑护太祖”里的，不过十年前说书的就不说了。”
　　他说得正起劲，竟没注意到萧肃的脸都已经拉下来了、就差把“不耐烦”三个字贴脸上。
　　顾天师只管继续眉飞色舞讲起来：“听说是赵王后嗣大逆不道，放着太平日子不过搞谋反，结果满门老小移居阴曹地府，害得现在我听书都听不全。”
　　“聒噪。”
　　迎头而来又是一鞭，但还没等顾天师硬接，萧肃就自己收了回去。
　　他又对上了那双冰冷的凤眸，竟捕捉到了那一瞬而过的骇人杀意。
　　只见萧肃有些无力的吐了个字：“赶紧滚。”
　　说着滚，反而是自己先转身，只留给他一个有些孤寂的背影。
　　顾天师很快发现了症结，萧肃身后躁动的怨气显然是在针对自己，竟压得他都有些喘不过气，若是这怨魂得了肉身、怕是能把他活活撕碎，这不除之后快就实在说不过去。
　　他默念法诀，凭空造了一张符，又运转灵流，符上的法咒闪着红光、落在萧肃身后。
　　像是一道定身咒，画地为牢，萧肃竟停在此处、不得寸进。
　　“干什么，想用定身咒搞背刺，真想吃铁鞭？”萧肃冷哼一声，轻松挣脱了束缚，反手送了顾天师和树来个亲密接触，还攀上了许多藤蔓，将定身咒连本带利地还给了他。
　　“这本身也不是定身咒啊...”顾行一脸委屈道，“阁下有心在这里抽我，不妨看看、自己被什么样的孽障缠上了吧。”
　　萧肃顿觉四周多了好多双眼睛在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