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沉沉》青椒红茶

3、分离

　　“今天是第几天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
　　“第七天。”一个女声传来，她端起那根已经短了一截的烛火照亮了墙壁，“我每天都记录了。”蒂拿出一把随身的小刀在墙上留下一道划痕。
　　“你早说你带了刀…”霍尔似乎突然精神了一些。
　　“怎么，这么小的刀你还想用它做什么？”格雷戈笑道。
　　“哈哈，也是。”霍尔无奈笑着。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不是吗？”额尔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尚且稚嫩。
　　大家没有回应，但是都心照不宣地认可了这句话。
　　上方的门板被打开，一堆食物被扔下来，大家立马噤声。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吃完出来干活。”
　　他们快速吃完食物，然后水手开始分配任务，这一次又是让他们去厨房里帮忙。
　　诺亚一行人走上甲板，或许是因为料定他们没有办法再做什么出格事情，船上的人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盯他们。
　　诺亚悄悄观察着这几艘船，他们无一例外规模宏伟，然而他现在所待的船反而是较小的一艘。
　　他也偷听到了一些关于这几艘船首领的消息。有人说首领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手，早就在海上呆了不知多少年，也有人说首领是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厨房里的厨娘们最喜欢的说辞是首领是海妖与水手的孩子，聪慧异常并且天生俊美。
　　这些话中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诺亚只能尽量依靠自己的想象猜测这位首领。
　　“小伙子，过来过来。”一个胖胖的厨娘向他招手，“来帮忙把这些鱼抹上盐。”
　　说句实话，诺亚最喜欢的活计就是在厨房里打杂，因为这里总是可以听到最多的信息，那些厨师厨娘们总是没什么脾气还爱八卦，而且看样子他们对他也没什么恶意，这可比动不动就要挨上一拳的水手好多了。
　　“小伙子呀，你多大了？”一个正在削胡萝卜的的厨娘问他。
　　“快二十了…”诺亚看了他一眼。
　　“哎哟~”厨娘咯咯笑起来，“和我二女儿差不多大了。”
　　她看上去挺高兴，但是诺亚觉得有点不妙，“小伙子长这么正，将来可以去见见我女儿哟。”
　　“哈哈…”诺亚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自己不过是一个船上的俘虏而已，阿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他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
　　“哎哟，别害羞嘛！”厨娘猛得拍了拍诺亚的后背，自来熟的气氛让诺亚哭笑不得。“我和你说啊，这条船上你可是第二好看，没有第三名！”
　　“那谁是第一？”诺亚看厨娘话里有话，不由得顺着问了下去。
　　“那当然是我们船队的老大了。”她压低声音，“哎呀，他和你应该差不多大。他可俊了哩！”
　　厨娘笑起来像是个醉酒的胖苹果，“你是没见过他，他又英勇，又漂亮。”
　　“那他这么年轻是怎么当上船长的？”诺亚抓住话头问了下去。
　　“那是因为，我听说他当年…”厨娘话只来得及说一半，一个大汉跑了过来。
　　“达莲娜！锅煮沸了！”
　　“哎哟！”达莲娜大妈急忙站起来，她临走还不忘回头和诺亚说一句：“回来跟你说啊！”
　　诺亚回过头思索着刚才听到的话。不过他确实等不到她回来再说了，没过多久他就被叫走去打扫甲板了。
　　在甲板上打扫的时候，船上的水手似乎已经都进了船舱吃晚饭，只剩下几个人漫不经心地巡逻。
　　诺亚悄悄停下了手里的活，他眺望着远处的静海，咸湿的海风拂面而来，诺亚只穿着单薄又宽大的白色衣袍，风从衣袖里钻入，温度有些让人发抖。远处月光碎在徐徐波涛里。即使现在处境艰难，他依旧不怎么思念家乡。不过他确实担忧着远方的母亲和哥哥。然而一想到父亲，他只觉得那像是一块挥之不去的黑色，让他的一切想念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诺亚转头看了看其他几艘船，它们无一例外比现在这艘更大，看上去也更加多功能。在其中某艘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
　　诺亚很快被那个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那个人似乎和所有人一样穿着暗色的外套，但是他却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即使是深蓝色的夜幕下也清晰如同一团微小的焰火。
　　那艘船离他很远，他不能看清那个人，于是诺亚试图走到船边上看清楚。
　　“你要干什么！”一声呵斥传来，诺亚转头，一个水手冲上来直接锁住他的喉咙把他往后面拽。
　　水手道：“别想着跳海！我们老大说过了，你们可不能死。”
　　诺亚只能跟着后退，他觉得这个水手憨憨的，或许可以问点什么。
　　“你们老大是谁？”诺亚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想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那个水手哼哼了几下，没有回答出来。
　　“我不知道，你也别管！”水手力气不小，诺亚感觉自己脖子被勒得难受，看来这个水手还是提防着他，问不出什么东西。
　　“好好好，你放开我，我只是认真扫地而已，绝对不会跳下去。”
　　水手将信将疑地放开他，看着诺亚真的认真在扫地，他似乎终于放下心来。
　　诺亚慢慢地打扫着甲板，等到归队回去船舱时，他抬头看了看那艘最中间的船，上面已经没有了人影。
　　关在船舱里的日子无聊透顶，不过六个人待在一起倒是尚有一点儿乐趣。然而不久他们就连最后的趣味都失去了。
　　在墙壁刻上第十一条划痕的时候，诺亚听到了门板上面传来与以往不同的响动，有人在说话，还有很多混乱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门板被打开了，几个水手走了进来，他们给每一个人都戴上了脚链，然后把手也铐住。
　　“你，还有你，跟着他走。”水手指了指格雷戈和斯坦利，再指了指那个络腮胡的人。
　　“你，”水手指了指蒂，“你去阿尔玛厨娘那里。”蒂看上去不是很乐意，但是也只能照做。
　　“你们俩留下。”水手看着额尔和霍尔。“你们是兄弟吗？”二人摇摇头。
　　“还有你，”水手终于转过头来看着诺亚，诺亚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那个打了他一拳的水手。
　　水手显然也认出来他是谁了，脸上出现了一副鄙夷的神情，他的上嘴唇狠狠扯动了一下，“你跟着阿诺德去那边那艘船。”
　　一个黑发黑眼的人走了过来，诺亚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比其他水手略略斯文一点儿，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睛里像是有点儿疲倦的样子，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诺亚跟上阿诺德，他微微点头。
　　四艘船停在平稳的海面上，中间伸出宽大的木板，六个人就这样被带往了不同的地方。
　　诺亚回头看着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命运又是什么。
　　他们走向了靠中间的一艘船，脚下的锁链敲在木板上叮当作响。沿途的人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又回过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也算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经历吧…诺亚在心里自嘲地想着。
　　阿诺德把他带到了一个阴暗的船舱里，一面窄窄的木桌前点了一盏微弱的灯。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带着一个单片眼镜，他正在打磨着手中的精密仪器。
　　“斯宾塞先生，您要的助理给您带来了。”阿诺德大声向老者说道。说完，他转过身来把诺亚手上的枷锁取下来。
　　“你就跟着他当助理，听他安排，他耳朵不好，你说话要大声点。”阿诺德嘱咐完就往外走去，未了又转过身来，“还有，不要惹是生非。”
　　诺亚点点头，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惹是生非的印象，不过能够远离狂暴易怒的水手们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他看着阿诺德离开，回过头看着眼前的老人家，斯宾塞先生似乎专注得旁若无人。诺亚只能坐在一边的矮凳上等待。
　　他看了看周围，这个房间最多能容纳十个人，天花板只比自己高了十二英寸（30cm）。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地上也零散着一地零件，各种各样的柜子箱子堆放在墙角，铁锈味和潮湿的木头的气味混合在空气里。
　　西南角有一个可以打开的小玻璃窗，诺亚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波涛汹涌的海面。一只鹰突然飞过来，用它的喙敲着玻璃。
　　“呃……”诺亚不确定斯宾塞先生是否注意到了，他发出一点点声音示意着。
　　“去打开窗户，”斯宾塞先生头也不抬地指了指窗外，“有信。”
　　诺亚闻言走过去打开窗户，那只鹰的爪子上果然绑着一封信。他把信取下来交给斯宾塞先生，心里感叹道这真是传统但聪明的传信方式。
　　“拿一截蜡烛来，”斯宾塞先生依旧没有抬头，他似乎像趁着烛台还剩最后一丁点儿的时候再多做一点活，他伸出手往一个柜子一指，“那边第三个抽屉。”
　　诺亚走到所指的地方摸索着，拿出一根蜡烛点燃，然后放在斯宾塞先生桌子上。
　　点完蜡烛之后，诺亚又陷入了无事可做的境地，他坐在椅子上。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坐在阴暗的船舱和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
　　太阳的影子从窗外照进来，影子越来越斜，那一只烛台也越烧越短，诺亚几乎要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
　　清脆的敲击声惊醒了诺亚，他连忙抬头。斯宾塞先生似乎终于从他的世界中走了出来，他取下眼镜转头。
　　“你是谁？”
　　“我…我是阿诺德先生找来的助理，我叫诺亚。”诺亚用尽量大声的声音说着。
　　“哦，”斯宾塞先生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无厘头地来了一句，“你不饿吗？”
　　斯宾塞先生把眼镜塞回口袋里，“走吧，我们去找点吃的。”
　　“等等！”诺亚指了指自己的脚镣，他想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自由人，“我不能……”
　　然而斯宾塞先生看了眼他的脚上，然后径直从墙上取下了一把斧子。
　　诺亚还没有反应过来，斧子就已经劈断了脚上的链条。真是粗暴的方式，诺亚感叹道。
　　“走吧。”斯宾塞先生洋洋洒洒地走了出去。
　　“好吧。”诺亚跟了上去。
　　当他们从外面回到房间的时候，阿诺德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斯宾塞先生，擅自解开锁链是不允许的。”阿诺德拿出一条崭新的锁链。
　　“你说什么？”斯宾塞先生眉头簇成一个川字。
　　“规定就是规定，先生，我们不能让他解开脚链。”
　　斯宾塞先生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为什么不要让助理今天早练？不练习还怎么当助理嘛？”
　　“老先生，我说必须要系上脚链。”
　　“你这娃，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呢？说话要大声哩。”
　　阿诺德放弃了交流，他二话不说直接把脚链重新系在了诺亚脚上。
　　“若非特殊情况，不得解开。”阿诺德说完就离开了，一秒也不多耽搁。
　　斯宾塞老先生眯着眼睛看他离开，然后朝诺亚转过身来。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助理了！”老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是什么身份。诺亚点点头，他觉得老先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至少他对老先生的印象相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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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