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封侯》唐山小碗

6、第六章 承影

　　尸体是被装进尸袋中推走的，一路滴滴答答的血迹延伸至门外的马车上，方霆跳上白马离开时，还刻意回头看了一眼驿站的窗户。

　　驿站出了人命，所有人都成嫌疑犯，昌平缉捕司将所有镖师扣押在驿站里，找不出凶手，绝不放行。

　　密室杀人，手法残忍，随身钱财分文不少，且有女人曾出现在房中。
　　大眼仔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分析，“按理说，走镖的都有些功夫底子，一百多刀，除非是凶手把人迷晕了，然后……那也够累的，你让我在猪身上通一百多刀，我也累，杀人而已，一刀毙命他不香吗？”

　　江少珩坐在窗户边上看风景，这成片的胡杨林哗啦哗啦的随风而动，让他越来越觉得危机四伏。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徐哥，咱们得尽快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江少珩说出了徐达心里的想法，但说出来简单，行动起来就太难了。
　　昌平驿站出了人命案，官家势必要上报昌平王府，这一来一回等消息也要三五天的时间，大眼仔深谙其中官家门道，便更加着急。

　　“大哥，等他们查到凶手放行，咱们早就违约了，不如咱们把情况跟那个方霆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先放行，这皇帝耽误了用药，万一死了可怎么办？我还年轻，可不想被砍头。”

　　话音未落，方霆便带着人去而复返，手里还多了一块王府的令牌。
　　昌平王刘韬正襟危坐，眉宇间隐着的肃杀之气，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手背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江少珩凝眸心寒，居然是他！
　　承影，以古剑取名，皇都承明殿影卫之一，也是那晚在杏子林挟持他，与大眼仔和徐达交手的黑衣人。

　　.............

　　一个月后......

　　凛冬的木子林，被冻成“土豆”的将士们三五成群的围在篝火旁取暖，直到有人扯脖子大喊一声“敌军来犯，抄家伙”之后，大家伙儿才脱了厚重的棉衣，提着砍刀轻装上阵。

　　江少珩听到外面喊打喊杀，好奇之余便伸头看了一眼，有骑马的异族勇士正挥舞着大刀穿梭于营地之间，他们叽里呱啦的说着听不懂的方言，嚣张的气焰十分欠揍。

　　火头班的老班长见怪不怪，一边往主帅的铁锅里添油加醋，一边吆喝他赶紧过来帮忙添火。

　　江少珩抱着柴火一瘸一拐的来到灶台旁，一边添柴一边问：“异族都打进来了，主帅还有功夫吃饭呢？”

　　老班长吸口旱烟，一边颠勺，一边说：“小打小闹罢了，多见几次就习惯了。”

　　荣鹿正在切墩儿，闻言也提着菜刀凑上前来，笑嘻嘻的看着他，“老班长，那可是异族。”

　　老班长一招“海底捞月”，将一盘辣子鸡装盘后交给江少珩，“趁热送过去，别耽搁了，凉了可不好吃。”

　　荣鹿见状，赶紧用围裙擦擦手，“我来我来，这种跑腿儿的活儿以后都给我就行。”

　　江少珩先一步接过食盒，沉声道：“你有你的工作，别管我了。”

　　荣鹿只好作罢，案板上正切着将士们吃的豆腐白菜，他也的确脱不开身。

　　.........

　　营地乱成一团，异族勇士骑着高头大马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手持火把四处点火，遇到顽强抵抗的小兵时，他们甚至会吹口哨将其围在中间戏弄，江少珩护着食盒绕路穿过林区一直走，直到看见一串写着“霍”字的令旗才停下来。

　　这里是姜国北部战区的指挥部，有一支传闻“骁勇善战”实际“胆小如鼠”的戍边护林军，这里的主帅霍成君二十出头，是个刚刚世袭自家祖父军权的街头小青年。

　　江少珩把食盒递给主帅营帐外面的副将，等检查完毕确认安全后才被放行。

　　“将军，饭来了，武班长说让您趁热吃，蜀地独有的朝天椒和火灯笼甚是难求，凉了就没法吃了。”

　　霍成君正在看地图，闻言“嗯”了一声，随后锁定目标，将手里的小红旗扎了下去。

　　“蜀地的辣子鸡闻名已久，我以前游学时吃过几次，来，端上来尝尝。”

　　江少珩一瘸一拐的把菜端了过去，火红的一片飘着阵阵焦香，霍成君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顿时喜上眉梢。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味儿，传令下去，火头军每人赏银三两。”

　　副将：“诺。”

　　............

　　江少珩接了赏赐正要走，却又忽然转身，他看着霍成君并不雅正的吃相，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异族骑兵闯入我军前方营，人数......”

　　“伤亡如何？”霍成君忽然停止用餐，抬头盯着他的脸，“烧了几顶帐篷，死了多少人？”

　　江少珩愣了愣，因为走的匆忙，他还真没仔细数。

　　“将军恕罪，属下只想着武班长的话，匆忙间没有停留，不过就属下目及之处并无人员死亡，却烧了四五顶帐篷。”

　　霍成君闻言继续拿起筷子吃饭，吃了几口后又停下来，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火头军最近新来了两个人，听说是锦州大营里赌博被抓发配来的，这其中一个是你不？”

　　江少珩点点头，“是，属下一时糊涂，犯了大错。”

　　霍成君漫不经心的放下筷子，随手扔了一个瓷瓶给他，“你的腿在这苦寒之地难养，这瓶药是我们霍家祖传的筋骨续命膏，你回去每天涂三次，一次涂抹薄薄的一层即可，三个月后，你就能正常走路了。”

　　江少珩握着瓷瓶跪地磕头谢恩，霍成君又看了看自己吃了一半的辣子鸡，想到异族骑兵，顿时没了心情，随手让副将把饭菜撤下，又吩咐他带几个人跟苏文回去，把那些捣乱的异族人给赶走。

　　副官点了二十名骑兵，带着江少珩返回前方营，人还没到，就听见营地传来阵阵笑声，那异族方言诡异的腔调穿透力极强，让人听了只想上前扇几巴掌。

　　“小兄弟，你先回火头班，这里交给我们就行。”副将把食盒和赏赐递给他。

　　江少珩点点头，拎着空盒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回到厨房，武班长已经离开，只有荣鹿还在凉水里刷碗，两只胳膊冻的通红，江少珩见了立刻掀开大锅，发现里面没有一滴热水。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烧点儿热水？”

　　荣鹿抬头一看是他，又低头继续刷，“习惯了，小时候在雪地里训练耐寒力，武成殿的教习大人们把一桶一桶的凉水往我身上浇，好几次我都差点儿直接冻死，现在这个温度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江少珩想到自己的成长过程，感同身受，“那倒是，武成殿的那帮老男人，教徒弟都是往死里训的，活过来就被送去承明殿，死了就直接拉走埋在西山的千人冢，无名无姓，白来一生。”

　　荣鹿把刷好的碗碟放在橱柜里，转身舀了一瓢水浇灭厨房里最后一个灶台的余火，这一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

　　江少珩确保没有安全隐患后锁门离开，回到房间时，荣鹿又不知去向，他也懒得找，简单洗漱一番后便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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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梦被一声惨叫惊扰，江少珩梦中惊坐，冷汗直流，燃上蜡烛出门一瞧，老班长正和几个火头兵宰杀一头大肥猪。

　　“今儿什么日子，天还没亮就杀猪？”荣鹿忽然出现，把江少珩吓了一跳。

　　“你才回来？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江少珩皱皱眉，转身进屋穿衣服准备去厨房上工。

　　荣鹿跟进来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几个拳头大小的鹅蛋。

　　“城里来了一个戏班子，我就去跟着凑凑热闹，结果人家就给了我几个鹅蛋，我可是凡事都想着兄弟们，一个没吃都带回来了。”

　　江少珩穿戴整齐，拿了其中一个揣进怀里，“谢了兄弟，下不为例。”

　　荣鹿无奈摇头，“吃我的你还威胁我，我欠你的啊。”

　　奈何人已走远，再大声也听不见了。

　　荣鹿困得不行，就着冷水洗了个澡，顿时精神了。

　　………….

　　老班长挥舞着大铲子翻炒锅里的红烧肉，一股一股的香味馋的江少珩直咽口水，荣鹿在一旁极为不屑，“这么大块儿，还带着猪皮，怎么吃啊。”

　　江少珩真想一铲子呼他头上，“嫌弃你别吃啊，等会儿我们吃肉，你就喝稀粥，咱们木子林别的不多，粗粮有的是。”

　　荣鹿一脸嫌弃的出去抱柴添火，老班长锅铲与酱料齐飞，红烧肉装盘时，那叫一个晶莹剔透，尝一块，齿颊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