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异闻处理局》半行诗

9、他惯会利用这些优势

　　窗外的光斜斜照进，空气似乎在某一刻静止，任由阳光穿透它。

　　江镜眼睛像刀、像冰锥，刺在沈雪昭身上，“你是怎么确认的？”

　　沈雪昭调出自己的过往资料，和昨晚公寓内的视频，镜头聚焦在断裂的手腕上。

　　五双眼睛无一不盯紧全息屏幕。

　　投影上，左右同样是断裂无力垂下的手腕。唯一不同的是，左边的伤痕包裹上一层晶莹水膜，而右边却没有。

　　两边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视频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在这十几秒里，右边属于鲛人的水膜，从未有任何一刻出现过。

　　沈雪昭目光扫视一圈，“经过多次实验，我的伤口愈合前出现水膜，但是——人鱼的唾液也有同样的效果，并且能够覆盖、替换那层水膜，水膜明显被压制。”

　　处理局因为性质特殊，公寓内会设置监控，无特殊情况他人不准调阅，窥看他人隐私。

　　沈雪昭双手撑着桌子，“他能够压制s-33！”

　　江镜沉默着，手上滑动进度条，再次确认那层水膜真的没有出现。

　　“不行！”林佳楠双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站起身与沈雪昭对峙，语气非常不客气，“我们已知的异变只有两种，第一种是你这样通过吞噬获取力量；第二种是被灵异祸乱中的鬼怪寄生导致共存。”

　　“这两种异变方式，本体都是人类，主导的思维也是人类，而它！它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祸乱！一个s-33就让我们焦头烂额几百年，它只会比s-33更难缠！”

　　林佳楠手指缓缓用力，五指重重按在桌面，青筋暴起，语气也更重，“沈雪昭，你凭什么笃定它一个祸乱，会帮你解决祸乱？你考虑过它一旦失控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吗？”

　　坐在主位的江镜缓缓点头，认可林佳楠的观点，“我们不能放任任何危险。”

　　场面剑拔弩张，所有人的思维都在快速运转，跟着两人说出口的话，去琢磨。

　　“那s-33呢？打算怎么解决s-33呢？”沈雪昭反唇相讥，“几百年毫无踪迹，唯一一次被抓到，还是它自投罗网，在处理局待够了，大摇大摆甩着尾巴游走啦~”

　　“别忘了处理局总部为什么改位置，就是因为旧址地形被它摸透了！”

　　沈雪昭嗓子发哑，他掩唇重重咳嗽一声，举起桌面的牛奶，一口气灌进喉咙，常年苍白的脸因为情绪激动有了红。

　　“沿昂区突然出现的阈值区也是s-33捣鬼吧？和虎姑婆事件如出一辙。”沈雪昭语速极快，和炮轰似的，“等什么？等实力允许，等计划成熟，等知道更多s-33的信息？它会等吗？它已经出来了！我们一个准备都没有，而那只人鱼就是备选！”

　　林佳楠正想反驳，却见沈雪昭忽然停顿，再张口时，声音里已经没了那股锐气，期期艾艾的，悲悯而无望。

　　“我们没办法处理s-33。”他说：“我知道大家都在担忧，可是我们有选择吗？整整三百五十四年，没有任何一个针对s-33的计划出炉，它是猎人，我们是羔羊。”

　　突如其来地示弱，打断了林佳楠的说话节奏，他张了张唇，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坚定说：“我不同意。”

　　整个房间内鸦雀无声，沈雪昭挨个扫视众人脸庞，试图通过接触的目光，看穿对方心中所想，最终，他的眼神定格在江镜身上。

　　“目前而言，s-33的风险比人鱼大。”

　　沈雪昭反反复复提及s-33，因为s-33是无解的难题。而现在，有一把代表希望的双刃剑出现了，是小心翼翼用磨刀石，将其中一面利刃磨去锋芒，用它刺向敌人，还是干脆利落的将整把刃毁灭。

　　没有人会放弃困境里出现的一丝希望。

　　江镜指节轻叩桌面，这是她惯常的思考动作，听见沈雪昭的话，她摇了摇头，“不能这样等量代换。”

　　江镜微微颔首，“大家都说说吧。”

　　许文逸撑着下巴，目光在林佳楠和沈雪昭之间来回转，选择中立，“不好说，我保持观望。”

　　许文安若有所思道：“不妨按沈队说的试试，s-33已经出现，我们必须尽早找到克制的办法。我们可以对人鱼进行培养、教导，观察人鱼是否有攻击性，来规避风险。”

　　安和泽点头，“我支持排查风险，如果人鱼出现不可控情况，立即收容或者毁灭。”

　　江镜依旧在思考，她需要考虑得更多，从方方面面去衡量、考究，这个计划是否有可行性。

　　但，像沈雪昭说的，沿昂区的阈值区大概率是s-33，鲛人或许不再沉寂，而他们不能始终束手无策。

　　“你打算怎么培养这条人鱼？”江镜犀利发问：“打算怎么排除风险？”

　　沈雪昭嘴唇微张，吐字清晰，缓缓道：“训、狗。”

　　林佳楠终究忍不住，拔高音量骂道：“你他妈疯了吧？”

　　沈雪昭不理他，自顾自调出人鱼阈值，投映在全息屏幕上，“昨天，我通过外网散布有关人鱼的视频，阈值缓慢上升。首先控制在一定的阈值，让他恢复部分智慧，对他进行教导，将条条框框刻在他的脑海中，最后无论他是否恢复全部智慧，也会对驯化的结果深信不疑。”

　　“期间给他佩戴电击环，植入微型炸弹，倘若出现风险，第一时间管控，倘若失控，第一时间引爆微型炸弹，限制行动，进行收容。”

　　安和泽眉毛微拧，犹犹豫豫说：“它是人鱼，与人类同样是智慧生物，并且至今还未做出危害事件，它应该有人权。”

　　沈雪昭眸光黑沉，唇角翘起，“他还有鱼权呢。”

　　安和泽不明所以，“什么鱼权？”

　　沈雪昭声音里夹着冷意，“我为刀俎，他为鱼肉。”

　　江镜凝视着沈雪昭，似乎透过这个22岁的成年躯壳，看见了里面藏着的一个8岁的沈雪昭。

　　那么小一个，躲在已死母亲的怀抱里哭泣，分明恐惧到声音颤动，却还是咬紧牙关，好坚定地说：我要杀了它，无论什么代价。

　　他从来没有忘记八岁发过的誓，但他也不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沈雪昭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将眼里的势在必得藏得严严实实，再抬头时，那双含情目被泪熏出红，眼皮酸涩微颤。

　　争锋相对后，再用这幅好看的皮囊示弱，很轻易就能打断对方的思维，同时让风向飘忽到他的观点上，他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动摇始于心软，他比谁都清楚。

　　沈雪昭声音凄凄，“我承认，我有私心，我不想死。”

　　“他能够遏制s-33的同化……我不想……”沈雪昭声音哽咽，“不像以类鲛人的面目死去。”

　　说完，那困在眼眸里的泪，两滴晶莹从眼眶留下。

　　怎么会不知道是装的？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是什么恶劣性子大家都清楚。

　　这个提议确实有可取性，但风险太大，谁又能承担风险？s-33的风险更大，如果人鱼没了，又该怎么解决s-33？

　　焦头烂额。

　　江镜站起身，扬声道：“投票吧。”

　　林佳楠投了反对，许文逸、许文安、安和泽投了支持，甚至不需要江镜表态，结果清晰明了。

　　江镜站起身，宣布最后结果，“希腊处理局那边我去商谈，说人鱼不知所踪。暂时将人鱼押进收容所教导，沈雪昭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要看到它像狗一样听话。”

　　沈雪昭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有些意外，但结果总归和预料中一样。

　　沈雪昭本以为明天人鱼才会被发现，他还是低估了大家的敏感度。幸好，沿昂的阈值区增加了他的胜算。

　　林佳楠吐出一口浊气，他也清楚，这条人鱼可能是唯一的办法。可身份问题，他是分析部部长，有任何风险都不能放任，自然要反对到底，据理力争。

　　就在这时“叮——”一声，江镜的后台收到最新消息，来自沿昂处理局。

　　她点开消息扫了一眼，敲了敲桌面，将全息投影再次更换为最早的那张阈值地形图。

　　“一分钟平复情绪和思维，准备进入下一个话题。”她说。

　　沈雪昭阖眸靠在椅背上，眼眶还泛着红，一分钟后，他睁开眼，在场所有人面上表情都严肃、认真，没有了方才辩论的青红怒色。

　　江镜指尖滑动，全息投影上，那块红晕被圈起，“沿昂处理局表示，昨夜之前阈值一切正常，这块阈值点与虎姑婆事件如出一辙，是突然飙升冒出。”

　　沈雪昭说：“也是s-33吧？”

　　江镜回道：“不排除，大概率。”

　　“沿昂处理局派遣人员还未赶往该区域，但通过网络找到蛛丝马迹。”江镜打开沿昂处理局发送的资料。

　　全息屏幕跟着变化，那是当地同城视频，每一个视频似乎都在做着什么东西，缝制布料，又或者往木架上贴上白纸，刷上颜色，而地面是无数鞭炮的碎红纸。

　　文案都提到了同一个词“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