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月》八坂桂枝

22、要挟

　　突然一道铁门推动的声音，接着一个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别白费力气了。”

　　李玄站在门口，看着周重樱努力给自己松绑的样子，漫声道。

　　周重樱看向这个陌生男子，素色圆领锦袍，身形清隽，眸光温润。饶是昏暗之中，周重樱还是发现了他的玉带钩和玉佩上都有苍鹰图案，和他本人的气质倒是不大相符。

　　“你是谁？”

　　她停下手中动作，发声时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微弱无力，但来人还是听得出其中的愤怒。

　　李玄不答，只是慢慢走近她，淡淡端详着她的脸，须臾，笑道：“好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好一个祸国殃民的人。”

　　周重樱一怔，转而问道：“你是谁的人？”

　　“不是谁的人，是本该死的人，”李玄直起身，俯视着周重樱，“本该死在你手上的人。”

　　她瞳孔皱缩，看着这张陌生的脸陷入回忆，却想不起任何一丝相关的踪迹。

　　李玄继续道：“不吃不喝一天了还能这么精神，看来你确实不简单。”

　　或是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李玄轻笑道：“别想了。死在你手上的人无数，你哪里想得过来。”

　　她镇定了几分，继续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等你见了他再说吧。”

　　说完李玄就离开了。

　　他是谁？
　　周重樱还在疑惑中，那阵安魂香的味道又涌上来，不多时她又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时，恍惚间感觉至少一天时间已经过去。她不知是被什么唤醒，无意识中还是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与上次醒来时的无力感不同的是，她连自己的手指头都动不了，甚至能感觉四肢有丝丝麻痹的感觉。

　　“醒了？”
　　耳边的声音这次有点熟悉。她顾不上心中震骇，循声望去。

　　慕容曜看着她，神色莫辨，只是道：“正好，我来了你就醒了。”

　　她明明连来人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面如冠玉的少年穿着天蓝色的锦缎长袍，在昏暗光线的映照下更显得轮廓分明，薄唇微抿，一派清逸贵气，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面上还是让她熟悉的冷淡，但是这种环境下，眼前的人还是让她感到陌生。

　　不，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间屋子。

　　她瞬间瞪圆双眸，一脸愕然，“是你？”

　　她很少注意这个孩子。就算他一直似乎不太乐意看见自己，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他又是皇帝的表弟，也算是燕叔的孩子，所以屡屡能见到。

　　慕容曜唇角微弯，在这样的周重樱面前卸下了自己平日端方有礼的伪装，言语中带着狡黠和不羁，“是又怎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知道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强忍着周身的麻痹和不适，平静道：“我没记错的话，我与郡王爷素无往来，您需要我做什么也不用这种方式和我说。”

　　“失踪两天，周大人本来应该有很多公务要做吧？”

　　他语气轻淡，但是深邃的眼神暴露了一些不曾被言说的情绪。

　　她仍然十分茫然，只是盯着他的脸，试图看出什么。

　　只听慕容曜说道：“没事，我可以告诉你，刑部和锦衣卫查出两淮盐运使云四昇死于中毒，但是毒从何来却不确定。如果周大人在的话，该怎么做呢？”

　　他每说一句话，她就更惊诧一分，没想到他会认识之前那个声称本该死于自己手上的男子，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绑来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没想到他一个年纪轻轻的闲散宗亲对这些事竟然如此清楚，甚至要从自己身上下手干涉刑狱要案。

　　他一个从小生长在边疆的亲王，不知道背后到底是藏着什么事能超出她的想象。

　　此时无暇多思，她还是答道：“这取决于毒的种类和性质，如果此毒生效时间长，超过两个时辰，那就不是胡家做的。”

　　要查出是什么毒对锦衣卫来说并不难。只需要一点毒药的残留，有时锦衣卫的人甚至能找出解药。

　　慕容曜不动声色，也未否定她说的话，只是道：“可惜，查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毒。”

　　她愣住，这倒是她没想过的，很快又说道：“那成分或许也是可以辨认出来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慕容曜冷淡道。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问问这个比她小五岁的亲王到底为何如此看不惯她，但是此时好像不是问这件事的好时机，而且感觉他也是不会说如实相告的。

　　“那王爷的意思呢？”

　　她直视着她眼底那片阴翳。大概是因为他比自己小了五六岁，故而就算他常常带着冷意和隐隐无法抗拒的威严，她也不觉得这个小孩有什么好怕的。

　　慕容曜凉凉勾唇，“此事由锦衣卫全权负责，真相是什么，全凭周大人说了算数，不是吗？”

　　她倒吸一口气，“这就是王爷把我拐来这里的理由吗？”

　　慕容曜沉默着注视着她，眼中依然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他的出身，他与燕铖的关系，他对自己的厌恶，他此时此刻的行为，这些都让她太费解了。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他想对付胡松满？

　　慕容曜还未回应，她嘴角微扬，双目灼灼，“我这么做了，王爷能给我什么呢？”

　　这个公事公办甚是熟练的作风，果然像是在官场浸淫已久的样子。慕容曜心中淡淡一嗤，说道：“周大人不知道吧，本王长在西域，那里在天山附近有一种鸟叫雪鸩，它捕猎的方式和别的鸟都不一样，它没有锋利的爪子，也没有锐利的视野，但是它的涎液却是能麻痹猎物，令其动弹不得。”

　　听到这里，周重樱又感到身上的麻痹感，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清俊的少年。

　　“就像周大人此时一样。”

　　一句平淡的话，似乎还暗示着更多事情。

　　见女子震惊的神色，慕容曜淡然继续道：“由这种涎液提取而成的药呢，就叫雪鸩子。若是用的时间久了，人便真的永远无法行动自如。但也不是没有解药。取决于周大人想不想要了。”

　　她还以为这是交易，没想到却是单方面的要挟。

　　她终究是忍不住，咬着牙问：“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记得何时与王爷间有何不愉。”

　　“没有为什么。”对她的一切反应，慕容曜都是无动于衷，只是道：“胡松满作恶多年，周大人要是解决了这件事不也是大功一件吗？”

　　“这是两回事。”她立马回道。

　　没想到她脑子在如此困厄中还能保持清醒。慕容曜瞭她一眼，也算明白了她能得到皇帝重用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