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花来衫里

20、第二十章

　　一旁的小童冷眼看着这一幕，嗤笑一声：“我看你指定有点什么大病！”

　　宋玉轻咳一声，收回手，先曲指弹了小童一个脑瓜崩，才对着俞阡解释道：“莫慌，我先前算出你命中有一劫，十死无生。但如今，此劫竟已过，是为置之死地而后生，往后你命中再无苦难，只余平安喜乐。”

　　俞阡闻言一怔，倏尔一笑：“那就，承您吉言。”

　　小童适时凉凉地插话道：“你不是要买药么，今日师傅他心情好，说不定不收你钱，直接送你了。”

　　宋玉用无奈的神情扫过小童，附和地点头：“对，像跌打酒、消炎粉之类的，确实可以送，就当宋某与公子结交朋友了。往后若还有药草，请尽管送来，我们决不压价。”

　　他从身后的药柜中取出三个小瓷瓶，包进纸包中强行塞给俞阡：“纯白的是消炎粉，带花的是跌打酒，蓝塞子的……等你打开就知道了。”

　　俞阡连连道谢：“多谢宋先生，还有这位……”他的视线落到小童身上。

　　小童一个激灵，别扭地吐出几个字：“叫我小宋就行了。”

　　“好的，也多谢小宋公子了。”俞阡手里捧着纸包，眼眶微红，只觉得整颗心都暖烘烘的。

　　——小墨，你听到了么，他说我们以后再无苦难，一生顺遂啊。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春意渐浓，枝干上长出小嫩芽，看着十分喜人，还没来得及留下什么痕迹，转眼间，春天过去，夏天到来，四处枝繁叶茂，白日听蝉鸣，夜晚听蛙叫。

　　紧接着，秋天过去，冬天到来，树叶由绿转黄，再掉个精光。一个完整的循环就这样转瞬即逝。

　　俞阡在墙壁上用尖石子划下一道痕迹，代表着一天过去。现在墙壁上已经有了三百零一道划痕，距离小墨醒来，又近了一天。

　　明天，他会醒来吗？还是后天？那时候，自己要怎样迎接小墨呢？

　　他满怀期待地憧憬着明天，嘴角含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日，小墨并未醒来。

　　俞阡如以往那样，先亲一亲小墨的脸颊，再生火煮饭，等饭熟了，借着余温烧水洗漱。

　　和小白、小花和小灰一起用过早饭，他再去给菜苗浇水，顺便除草。

　　山上人迹稀少，不缺野生食物。他经常摘些野菜、野果子背到山下卖，虽然收入低，但积少成多，近一年下来，光靠这些，也攒到了买三只小鸡崽的钱。

　　而且正如宋玉所言，他处处顺遂，每次进山必有收获。甚至有一次还挖到了一株上百年的人参，足足卖了上百两。

　　他立刻买了六只小鸡崽带回家，还给它们搭了简易的鸡窝。

　　还有赵家村，因为屋主全部死亡，放着也是浪费地，整个村子都被知府收下推倒重建，如今里面有个小有名气的学府，每次下山俞阡都能听见学子们的欢声笑语。

　　唯一可惜的，就是通缉令上仅有四人被逮捕归案，剩下的张大了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

　　细细想来，这样惬意的日子，跟双亲犹在时相比，好像也不算差。还有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好想与小墨分享啊。

　　正拔着草，俞阡仰头捶了捶酸痛的后颈，余光发现三只小动物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有陌生人过来了？不应该啊，按理说这方圆十里都不会有人能走进来。”俞阡自言自语了几句，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小跑着来到竹林，俞阡瞪圆了眼睛，手中锄头咣当落地，反复嗫嚅了几次，喉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因不远处，站着一个他朝思暮想的高大人影。

　　“小墨，你、你已经醒了？我这些天好想你。”他有些语无伦次，举手投足间满是无措。

　　但是那个人影没有回应他，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沉默地，望向赵家村的方向。

　　那一瞬间，俞阡全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似的，只觉得遍体生寒，连呼吸都忘记了。

　　他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墨跟前，从正面抱住他，任由自己的眼泪打湿男人的衣襟。

　　但男人还是没有回应他。

　　没有人知道男人此刻在想着什么。

　　于是俞阡将他搂得更紧，心里不断重复着宋玉说的“再无苦难，一生顺遂”，这才带着哭腔哀求道：“你在可怜他们吗？他们已经死了，我还活着，我也是赵家村的人。

　　“我每天给你擦拭身体，我收拾屋子，小花、小白、小灰都很喜欢我，我，我，我还那么爱你，比赵家村所有人加起来都爱你，我等了你那么久，而且你答应了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所以你，你别看他们，看看我，好不好？”

　　“求求你，看看我，好不好？”

　　“看看我，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小墨，小墨，小墨……”

　　他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直到嘴唇干裂，只能发出气音，直到四肢发麻酸痛，动弹不得，直到日头西斜，夜色降临，小墨终于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臂，轻轻地圈住俞阡的腰肢，就像在回应对方的拥抱。

　　俞阡察觉到了，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一切都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他睡在柔软的床铺里，桌上放着刚采摘来还带着露水的野果，屋外，咚咚的砍柴声清晰可闻。

　　“小墨，你……不对，我是说我，睡了多久啊？怎么一觉醒来天都亮了。哈哈。我说肚子怎么这么饿。”俞阡蹲在男人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对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小表情。

　　“七个时辰。”一个喑哑的男声回道。

　　“谁？！谁在说话！”俞阡惊恐地四下打量，却听见那个声音直接在脑海中炸开。

　　“是我，小墨。”

　　俞阡再次将视线移到小墨身上，脸上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你、你居然会说话，不对，你也没张嘴啊，这是怎么回事。”

　　小墨停了手中劈柴的动作，在脑海中回道：“我分了一些法力给你。就在你昏过去的前一秒。”

　　俞阡再次瞪大了眼睛：“我说好端端地怎么睡了那么久……不对，你说你把能力分给了我？？还有昨日竹林里，你，我……”

　　他有好多好多想问的问题，但在开口的瞬间，所有的话蜂蛹而上，通通堵在喉咙里，以至于一个问题也蹦不出来。

　　小墨没有催他，垂下视线，再次举起斧头，咚咚地劈着柴火。

　　望着这样的小墨，俞阡狂乱慌张的心也逐渐安稳了下来。

　　——那些问题才不急于一时，往后，他与小墨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就算一天问一个也没关系。

　　“小墨，”俞阡用手掌拖着脸颊，双眸灿灿如星，“那你能说一句我喜欢你吗？我很想听。”

　　小墨毫不犹豫地在他的脑海中说道：“我喜欢你。”

　　“再说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

　　“我也爱你。”俞阡用小手指轻轻勾住男人的衣摆，心满意足地朝他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