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愿念》宋澈不吃鱼

3、浮生（三）

　　第二次仙门大比之时，我十七，李鹤野十九。
　　仙门大比三年一次，这次被百家定下的地点是药灵谷。
　　临行之前李鹤野问我此番想要拿到第几。我看着他：“心中自然是想要拿魁首的，但你同宋师兄在场。无论如何我也是拿不到前两个名次的。那便第三吧。”
　　他笑了下：“那你这次便不要第一个对手就抽到我。”
　　“你这话说的好像上次抽到你，是我自愿的一样。”
　　李鹤野没接话，只是往我手里塞了几张符纸。
　　那符纸上的图案怪异，是我不曾见过的。
　　我抬头对上他的双眸。
　　他轻咳了声，侧过头去：“这是，唤生符。”
　　“做什么用的？”
　　“自然是…唤我用的，”他顿了下，有些别扭的开口：“大比之中不是有一场是捉妖吗…怕你到时候遇上大妖受伤，到时候符纸一烧，我便出现了。”
　　李鹤野的耳垂发红，我瞧见了。
　　我把那符纸塞进自己的香囊里：“多谢师兄。不过我应不会在大比之中用，等之后哪次想见师兄了，我再烧了。”
　　“随你。”
　　上次大比之时我还没有灵器，但这次却有了。
　　招招式式皆是生花。
　　我听见宋师兄站在台下同李鹤野说：“剑意随人心而变。阿瑾这剑意带着花，却又是不同的花在一刹那绽开。你看着像什么？”
　　李鹤野说：“像花仙。”
　　我心下一颤，剑抖了一分。
　　宋师兄笑了一下：“你这心意可是埋了不少年，怎么也不坦白？”
　　李鹤野目光炽热，始终未移开一寸。
　　他道：“阿瑾还小。她心里是苍生大义。”
　　“我又何必着急。”
　　剑再抖了一分。
　　对面的对手笑着打趣我：“阿瑾师妹，这剑怎么拿不稳了？“
　　大抵是心太乱，剑便不稳了。
　　这次的大比，魁首依然是李鹤野。
　　少年剑下生风，逆光站在浮玄伯伯身侧。一袭黑衣，腰间的配剑却是白的发光，像是黑夜之中被人划破了一道裂痕，有破晓而出的光。
　　我这次如愿拿了第三。
　　那魁首的礼物却被李鹤野递到了我的手中。
　　他眸中的情愫我看得懂，但又好像看不懂，于是我开口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坦荡道：“送心上人的。”
　　？
　　？？
　　“阿瑾，我不希望我的心意给你造成困扰。”
　　他笑了笑，沐如春风：“如若你也喜欢我，那真是再好不过。但若不喜欢我，也没什么。你心中怀着天下苍生，终归要做自己，走自己的道。”
　　李鹤野说：“像是翱翔九天的凤，不该被任何人所束缚。”
　　我眨了眨眼。
　　这次我还他的不再是香囊了，而是发簪。
　　那发簪是我年幼之时，同父亲一点一点，亲手打造而成的。阿爹曾说，若是遇见心上人了，便把这簪子当成定情信物吧。
　　如今那簪子被我放在李鹤野手中时，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抖。
　　我看向他：“同心上人在一起，不叫束缚。”
　　“七月初七，你来途杨总，我们定亲。”
　　李鹤野手抖的厉害，那发簪他都险些没拿稳。
　　我捡了便宜，能被他这样好的人喜欢上，无论如何都算是我运气好。
　　浮玄伯伯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他老人家的发上还沾着树叶，笑的非常慈祥：“哎呀，老夫的徒儿就是争气呀。”
　　“师弟怎么在这方面也比我快…”
　　宋师兄也从树上落了下来，然后挨了苏茗师姐一顿削：“这你也要比？以后鹤野生孩子你要不要也比比你们俩的孩子谁更牛啊！”
　　我同李鹤野定了亲。
　　我年幼时趴在山间，亲眼目睹了天才少年召出了这天下唯一一把仙人之剑。如今那个少年成了我的未婚夫婿。
　　李鹤野塞了很多的唤生符给我。
　　厚厚的一沓，被他塞进了我随身带着的香囊里。
　　这辈子好像都用不尽。
　　李鹤野从不过生辰。宋师兄说，从他踏进逍遥宗的那年，一直到他如今年岁二十，整整十四年间，从未过一次生辰。
　　我自是知道的，但我不知他缘何这么抗拒。
　　浮玄伯伯跟我说，是因为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亏欠了父母。
　　他愧对于父母，每每生辰，都以酒祭天。
　　告慰父母之灵。
　　我忽然想起来那年在劲松之下，神情复杂的少年来。那日他说，这天下，除了自己的师父，他再无亲眷。
　　今年不是了，他已是我的未婚夫婿。
　　除了浮玄伯伯，他有旁的亲眷了。
　　我是他的妻子，我的阿爹也是他的阿爹。
　　在那棵劲松之下，我看见了盘膝而坐的李清野。
　　四目而对，他只是柔和的笑了笑，伸出手唤我过去。
　　“我入仙门时，没来得及带上什么。只从阿爹阿娘身上扯下了两片碎布。之后我便葬在这劲松之下，也当儿子给他们立了个衣冠冢。”
　　我跪坐下来，看着那块土地。
　　里面葬着的，是李鹤野的阿爹阿娘。
　　我伸手去抚摸那块土地，十四年过去，碎布早就不在了。余下的只有念想。
　　“伯父，伯母。我是阿瑾。”
　　“是阿野的未婚妻。”
　　我不知李鹤野有没有向他们提起过我，于是自顾自的放缓了声音道：“他如今已是个少年郎了。是仙门所称赞的天才，两次大比，他皆是魁首，厉害的紧。你们不必担忧。”
　　“浮玄伯伯待他很好，同门的师兄弟也是。我很喜欢阿野，在我心里，他是顶好的人。”
　　“能被他喜欢，做他的未婚妻，阿瑾很开心”
　　“伯父伯母日后不必挂念了，阿野有新的家了。”
　　李鹤野很久没有出声，我直起了身子，叩了三拜：“天地见证，时元瑾在此立誓，我都会伴在李鹤野身侧，至死方休。”
　　“阿瑾。”
　　李清野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眼眶红润，我伸出手去抚上他的眼尾：“不要哭。”
　　不要哭，阿野。
　　他闭上眼，有泪滴落下，砸到我的手上，滚烫。
　　“阿瑾，我们至死方休。”
　　泪水被我抚尽，我凑近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嗯，我答应你。至死方休。”
　　哪怕死了，我们也不会休止。
　　所以别害怕，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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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爹，娘。”
李鹤野提了两壶酒，然后跪坐在了劲松下：“许久不见。你们可安好？”少年低下头打开了一壶，浇在了地上：“其实还没到我来瞧你们的日子，但有些事发生，我想告诉你们。一刻也忍不了了。”
他停下了动作：“我要定亲了。”
李鹤野笑了下，片刻之后，又笑了下：“那是个很好的姑娘，是天下间最好的姑娘。我心悦她很久了，今日坦白心意，没曾想她会答应。”
他抬起手，胡乱的去擦了把眼底的湿意。
“我在好好的活，如今也要有自己的爱人和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