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浮生一夜缘》不解风月

3、逃跑会被打断腿

　　谢家六小姐……

　　多久没有人提及这个名号了呢？

　　谢安歌抱着酒盏坐在宋言川为她准备的卧房中，囫囵饮着醇香佳酿，眼眸上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水汽。

　　刚才和宋言川短暂见面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躲避了三年，却终究在那一句“谢家六小姐”中，揭开了过往的伤疤……

　　北启国历代便有王公贵族于满月时前往修德寺占命的习俗，谢安歌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千金自然不例外。

　　当日，高僧瞧了她一眼，便言：“此女命带凤格，宜家佑国，若为皇后，必兴国运，保江山社稷百年无虞。”

　　此言一出，朝野上下一片惊然，上到皇帝，下至黎明百姓都将她视为未来的皇后，礼遇有加。北启惠瑾帝更是在还未确立太子之时便封她为太子妃，只待立储之后，她十五岁成年之际便与太子行礼完婚。

　　她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很简单：嫁与太子成为太子妃，之后太子登基为帝，自己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但人间世哪有如此平坦顺途？

　　十五岁与太子大婚之日，婚房突发大火，太子殒命。

　　第二年，她又嫁与惠瑾帝最为看好的继任太子之选——五皇子，谁知洞房之夜，五皇子却被刺客一箭贯心而亡。

　　十七岁再次出嫁，嫁给病秧子大皇子，皇室本想用亲事冲喜，谁知迎亲的喜轿还未行至镇国将军府前街，就传来了大皇子殡天的消息……

　　历经三位皇子，她的皇后命格开始被质疑，就连老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都是她仅凭一己之力在新婚当夜克死三夫的荒诞事迹，这简直就是北启国第一扫把星！

　　十八岁那年，原以为皇室中人对她这个克夫扫把星都会敬而远之，七皇子陆允杰却亲自上门提亲。然而嫁给陆允杰才是真正的噩梦开始……

　　他借助镇国将军府的势力继任太子位，不到半年便登基为帝。

　　谁知这厮早就对谢家起了杀心，他暗中将边防图交给羌漠，驱使羌漠叛乱，进攻北耀城，孤立无援的镇国军苦守边城，父兄五人皆为国捐躯，唯一存活下来的大哥，被抓去羌漠当了战俘。这样还不够，陆允杰甚至暗中派人于谢家遗孀守灵之夜，纵起大火烧了将军府邸。母亲，几位嫂嫂和侄儿，阖府上下家丁奴仆几十人，皆葬身火海。

　　得知一切都是陆允杰所为，她跑去质问他，最后换来的只是上位者轻蔑一笑：“谢安歌，你知道朕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你那副自认天命不凡、高高在上的嘴脸！哈哈哈，你怎么也想不到吧，过去十几年里你最是瞧不起的皇子，终有一日会应了你的皇宫命格，成为天下之主。托你之福，朕登基为帝，本想和你夫妻琴瑟和鸣，龙凤呈祥，但……想来你日后必定不想再与朕同榻而寝，无碍，朕为你寻得一个好去处，羌漠汗王倾慕你已久，现已递来婚书，若你嫁与他，羌漠将从北耀城撤军，两国止戈，你就去大漠给他当皇后吧！”

　　堂堂将军府千金，本不该被此篡权夺位的小人掣肘。但谢安歌最终还是决定穿上嫁衣，前往羌漠。

　　因为大哥还在羌漠人手中，她得去救他！父兄用性命守护的北耀城还在羌漠人手中，她得去要回来！

　　然而，她还是太天真，当她赶到羌漠时，自己的大哥早已被杀害，悬尸庭前。

　　北耀城也被陆允杰当做弃城，拱手送给了羌漠蛮子……

　　谢安歌一怒之下，斩杀羌漠可汗后逃跑，最终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混迹在奴隶营中以“小瘸子”的身份苟活三载。

　　想到此处，谢安歌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左脚踝处那道蜿蜒崎岖的可怖伤口，三年了……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这条腿便是在羌漠军营中逃跑时被他们用长枪活生生打断的。

　　现在的她，不良于行，早已不是以前那个骑马射箭和武艺从不逊色于男儿郎的镇国将军府千金了。

　　翌日，天微亮。

　　谢安歌艰难地从后窗跳出，找了处城主府无人看守的矮墙，想要溜之大吉。

　　可是如今的她，左脚跛着，走路都不利索，更别说翻墙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攀上低矮墙垣，就在准备跳墙而出的时候，宋言川凌然自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小姐就这么不愿意当城主夫人？天还没亮就急匆匆想要逃走？”

　　……

　　谢安歌无奈，攀在墙垣之上勉强地转过身陪笑：“强扭的瓜不甜，城主夫人您还是找别人来做吧。”

　　宋言川神色间霎时染上一层怒色，“你当我是什么？任你利用玩乐的工具？要不要我帮谢小姐回忆一下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啊？”

　　求求您可别再提那一夜的过往了！

　　宋言川每提一次，谢安歌就想把自己往土里再埋深一寸。

　　“那个……过去的事可以先不提了，眼下倒是有一件要紧之事。”谢安歌困窘地望向立身于墙垣之下的宋言川，小心翼翼说道，“我似乎是下不去这堵墙了。”

　　瞧她僵硬着娇小的身躯，被挂在墙头，无辜又可怜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宋言川逸出胸口地怒气霎时消散了三成，缓和了神色，叹声无奈摇头，一个飞身上去搂住她纤细的腰枝，将她带回了地面。

　　一切发生的太快，谢安歌下意识搂住他的脖颈，将头埋进他坚实宽阔的怀中。

　　距离再次拉进，不禁使二人的脸上和耳后都爬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空气凝滞，四周安静的只能听到二人的心跳声，二人僵僵地立在原地。

　　半晌，谢安歌回过神来，立刻将宋言川推开，自己往后趔趄了两步。

　　“宋言川！不错！那天晚上我是睡了你，但是你情我愿，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你不愿意，为何会有反应啊？为何会依从我啊？再说了，那次也是我的初夜，你一个男人又不吃亏，就当是年少冲动犯下的错吧，以后休要再提。”

　　谢安歌佯装镇定地扬起下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说道，“反正你困不住我，只要我还能走路，总有一天会逃出这城主府。”

　　宋言川眉心紧蹙，凝视了她片刻，眼中略过一丝猜不透的郁色。

　　这让谢安歌不由得心尖一颤，眼前的男人，同以往她认识的宋言川判若两人。

　　以前的他，是南晟国打了败仗，送到北启来当质子的不受宠皇子罢了。

　　在北启的五年，他深居简出，为数不多出现于人前，都是因其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性子，被北启人当成嘲笑南晟国的笑料而已。

　　可是如今……

　　这个南晟国九皇子，眼神变了，性格变了，气质变了……似乎一切都变了……

　　“既然你还是想逃跑，那我只有打断你的腿！”

　　宋言川狠绝的言语打断了谢安歌的思绪。

　　“打断我的腿？宋言川，你逗我玩呢？呵呵，这话我小时候调皮时，父亲和师父经常这样吓唬我。”

　　谢安歌话音未落，只见宋言川举起手中玄铁而制，坚硬无比的剑鞘，朝着她左侧的脚踝，用尽十足十的力气猛然敲了下去。

　　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一阵灭顶般的疼痛感如同惊天之雷般霎时席卷全身，左腿顷刻间失去支撑，她轰然倒地。

　　谢安歌因为巨大的疼痛感浑身不住地战栗，不可置信看着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男人，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白皙细润的脸颊滑落，她错愕道：“宋言川，你竟然……”

　　话未说完，便两眼一抹黑的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