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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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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雁虽然有国家奖励的住宅,但是在刚开学时就搬进了教职工家属院。
季贺青这次来京城空闲了很多,在工作做完后就喜欢到学校里找傅南雁。
有的时候是陪着傅南雁在办公室办公看资料,或者是两人在校园里散步闲聊,还有的时候会把傅南雁从学校中带出去吃饭或是逛街。
就在傅南雁第一次正式上课的前一天,季贺青从傅南雁办公室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
“南雁,你现在还没过脱密期,工作是上级安排的空降,有很多人心里都不服气。
“而且你还很年轻,如果真的想做老师,可以等退休之后,到时候你早就已经取得更高的荣誉,在学校教学的时候不比现在随心所欲吗?”
傅南雁很平静:“谢谢,但是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南雁!”男人声音很是无奈。
半晌,他放低声音:“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小敏。我走之后她把孩子留了下来,还找到了新的爱人。她说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徐工。”傅南雁加重语气,“阿敏的事情我作为朋友当然知道,但是就是听不懂您为什么突然转换话题。”
“我……”被称呼“徐工”的男人刚开口,就被三下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打断。
“不好意思。”季贺青彬彬有礼问:“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我们聊完了。”傅南雁不想当着季贺青的面和男人多做纠缠,直截了当地说:“徐工,这件事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季贺青看向旁边一身黑色中山装的男人,正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好,我不说了。”徐工叹了口气,然后问:“不过南雁,这位是?”
“你好,我叫季贺青,是阿雁的好友。”季贺青笑笑,主动和他握手。
徐工惊疑不定地看了她两眼,他和傅南雁一起离开的基地,这么长时间也够他了解外界生活,尤其是——富人。
哪怕一个人不会主动去关注有钱人,但是从报纸、广播、电视乃至如今逐渐普及的互联网中,他都可能听到各种富人的消息。
而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样一所军事学校,怎么想也不会是正常的。
不过好歹也是曾经见过大世面的科学家,徐工很快收起了惊诧的表情:“你好,我叫徐酌月,是南雁的同事。”
“徐工,你的话已经说完了,我和贺青还有些私事,就不送你了。”傅南雁赶在他说下去之前打断他。
“那我先走了,南雁,我说的话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徐酌月走之前还不忘再劝一句。
“雁姐和这位徐先生关系不太好吗?”季贺青试探。
“也不算是关系不好。”傅南雁叹口气:“只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季贺青善解人意道:“如果不能说的话我就不问了。”
“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很简单的故事,也是她曾经最卑劣的心思。
“在……的时候,我喜欢过徐酌月,但是他的初恋在他离开前就已经怀孕了,他不知道这件事,和我告白过。”
“我拒绝了。”
季贺青瞳孔缩了缩,傅南雁说得简单,她却听得出傅南雁未曾说出口的曾经在道德中的挣扎和痛苦。
密密麻麻的难受从心中升起,她看着傅南雁的眼睛,很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雁姐,如果是我有喜欢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会放手的。”
傅南雁听出了季贺青安慰她的话,被烫了眼一般挪开视线,心跳突然有些快。
但是她又不敢多想季贺青的意思:“我其实早就不在意了,那么长时间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傅南雁又笑笑:“他刚才是来找我劝我去单位。徐酌月这个人不坏,就是有点固执,所以也说不上讨厌。”
“你刚刚出去那么久,是有什么急事吗?”
季贺青见她转移话题,从善如流道:“没什么大事,有朋友明天的飞机来京城玩顺便来看我,提前告诉我一声。”
傅南雁点点头,又突然问她:“你上次过来一天到晚都忙得脚不沾地,怎么这次这么清闲?”
“上一次南海的项目刚刚起步,京城许多企业都向雁归投橄榄枝,自然要忙一些的。”季贺青笑笑,轻描淡写道。
傅南雁对商业的事情并不太懂,听季贺青这样说,像是好事,便松了口气。
“以后会更好的。”她说。
季贺青笑眯眯点头。
两人等到中午一起吃过饭,季贺青就匆匆离开了。
她这次倒也不是真的清闲,只是将南方那边的工作全都交给了小叔帮忙管,京城这边的事情虽然少了些,还是要她亲自处理的。
尽管如此,季贺青还是每天加班加点腾出白天与傅南雁相处的时间。
第二天因为傅南雁有课,陪同季贺青的人变成了一位不苟言笑的军官。
季贺青对此倒是无所谓,军官的任务只是确保她不会去到不该去的地方或者打听什么不该打听的事情。而季贺青到国防大学的唯一目的就是傅南雁。
她并没有提前告诉傅南雁这件事,只是在上课前几分钟溜溜哒哒地走到她上课的教室后门口。
教室里的教具和座椅都是新换的,穿着军校生校服的学生们早就整整齐齐地坐在座位上。傅南雁穿得很正式,正在讲台上翻看教案。
她实在太认真,以至于根本没发现后门口的季贺青。
等到上课铃声响起,季贺青有些称得上是着迷地看着傅南雁站在三尺讲台上侃侃而谈。
一时间又仿佛回到了当年狭小的木屋中她给自己讲课的场景,昏黄烛火下尚且青涩的女孩逐渐与眼前干练利落女人重合。
傅南雁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二十年前是,二十年后更是如此。
于是她问:“雁姐这样子很漂亮吧?像是在发光一样。”
语气很笃定,并不像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的样子。跟在她身旁的军官知道这个问题并不针对自己,很平静地守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的徐酌月没有应答,但是季贺青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一直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当老师这件事也许在你们眼里没有那项工作更有前途,更容易扬名立万。
“但是在她心中的为国家做贡献,并不只有那一种方法。你们都去走了一条路,总有人要给你们蹚后水。
“再退一步。这是她选择的道路,就没有人有资格置喙。徐先生,人和人之间相处,还是不要越界的好。”
雁归集团与政府有不少项目合作,季贺青对上面的心思也通透。傅雁归虽然没有提,李贺青却不难猜到国家对她的请求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也曾经与徐酌月这类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认定一件事就会一直坚持。
季贺青当然不希望徐酌月打扰到傅南雁,于是直接和他把话说开。
“你没见过南雁工作的时候的样子,又怎么知道她对工作的热爱不如教学呢?”徐酌月反驳。
季贺青脸上出现一抹笑,奇异又嘲讽。那抹笑意很快消失不见。
于是徐酌月听见她很轻的声音:“因为我比你更了解她。”
“徐先生。”季贺青转过身看他:“南雁从来不会选择让自己后悔的路。我只是一个商人,不懂你们科学家为科研献身的精神,对我来说雁姐要做什么喜欢做什么都无所谓。
“更何况她来学校当老师不代表她就此远离了这项事业,她甚至可以更加随心所欲地研究实验自己所感兴趣的。
“雁姐是我的家人,我不希望有人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质疑她的选择,希望您能明白。
“不过等到我捐的那两栋实验楼竣工了,也欢迎徐先生莅临指导。”
徐酌月听完她说的话,沉默半晌,长叹一口气:“是我想当然了。”
他说完又笑起来,依稀可见傅南雁提过的年轻时清风朗月让人心生好感的模样:“人年纪大了就是容易犯拧,我今天本来还是想再来劝劝的。”
“算啦。”他释然道,负着手腰背挺直一步步离开。
季贺青莫名有些感慨,她本以为要更费些口舌,却没想到徐酌月才是最出乎意料的。
徐酌月和傅南雁其实有一部分性格很是相像,或者说,他们与他们所传承的先辈,都是一样的。
他们心里有小情小爱,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家国大义。于是考虑最多的也是自己和对方要为国家做些什么,其次才是他们曾经喜欢过又错过。
她又转头去看教室里的傅南雁。
阳光从窗户透过,暖亮的颜色洒在她身上,看起来像是在发光一样。
“我们中间下课休息十分钟,等会再接着讲。”傅南雁笑着将手中的粉笔放回粉笔盒。
方才只能听见她一个人声音的教室慢慢复苏躁动起来。傅南雁端起水杯喝水,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这下眼角都带上了笑。
她走出教室:“贺青。”
又半是亲昵半是抱怨:“怎么过来都不和我说一声?”
教室门口坐着的学生们偷偷看她们两个,又看看站在季贺青旁的那名军官,小声私语。
“我这就要走了,翘班过来的,一会还有事。”季贺青帮她捋开挡着她视线的发丝。
傅南雁眼里笑意落了几分,季贺青看在眼里,忍住留下来的冲动:“就和你说一声。”
“你这还不如不和我说。”傅南雁轻轻瞪她一眼,赶人道:“你赶紧回去忙去吧,我学生都分心了。”
说着往教室里一看,正好与几个探头探脑的学生对上眼。
学生看情况不好,悄悄又把脑袋缩回去。
傅南雁不理不睬转身进了教室。
季贺青站在教室外看她,又被瞪了一眼,这才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