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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漂亮眼睛 ...

  •   干硬的地板此刻和五星级豪华酒店的至尊套间大床没了区别,赖在刻奥希身上不起来的想法一度占据上风,终究败给对心上人的怜惜。

      他趴在刻奥希身上舒服,但刻奥希躺地板可就不一定了,恃宠而骄也该有个限度。

      赫琉从刻奥希身上爬起来,发丝凌乱地贴在耳边,一动不动地注视刻奥希。

      刻奥希坐起来,双手撑在背后,下巴微微仰起,含笑道:“闹够了?”

      赫琉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帅得有些过分了。

      微缩世界里经历带给他的冲击就在眼前人的一颦一笑间慢慢被冲淡,赫琉点头拉刻奥希起身,和他一起坐在书桌前,有条不紊地梳理起“亚拉伯罕”的这段经历。

      赫琉一边回想,一边打手语。他需要时间分清楚自己在角色扮演游戏里的所思所想哪些来自他本人,哪些又出自亚拉伯罕的潜意识。好在他一向心思澄明,故分清这些没费多大功夫。

      “魔物泛滥给村民带来了很大威胁,在亚拉伯罕的认知里,北境哪里都不安全,他需要不断地迁徙流浪,才能维持最基本的生存。而更多人连离开家乡的资本都没有。”

      刻奥希摸下巴:“那么,时间应该在大陆历前5年之前。”

      赫琉愣了一下。

      刻奥希解释:“厄斯达是在大陆历前5年死在莫尼斯的。有他统领的魔物,和没他一团散沙的魔物是两种东西。”

      “历史上,各国为对抗魔王军一直将最强大的力量不断派往前线消耗,造成了后方零散魔物无人应对。最接近胜利的时候,90%的魔法力量都在莫尼斯对抗魔王军主力,北境和南境的村落很少有能抵抗流窜魔物的,因此那也是普通人最难过的日子。所谓黎明前的黑暗,不外乎如此。情况在厄斯达死后、魔法师相继回流后才改善不少。你碰上的情况,听起来像魔王死前那段历史。”

      厉害的推理。赫琉敬佩地鼓掌。

      刻奥希无奈:“是不是没好好上大陆历史课?”赫琉不好意思地点头。他虽然好学,但对历史总缺乏兴趣,历史课上多在画画摸鱼。

      揭过这个话题,赫琉抬手:“也就是说,我穿过去的年代在前5年之前,算一算的话,亚拉伯罕…最多17岁?”

      他有点惊讶地睁大眼睛,刻奥希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云淡风轻应:“没什么可惊讶的。100多年前,人类的平均寿命不超过50岁,17岁就在大陆上游历的情况不算少见。”

      “更何况,你开始名噪一方的时候,不也是17岁?你那时遇过的刁难和阻碍,和亚拉伯罕碰见的恶意和悲剧,或许没有多少区别。不过是时代不同罢了,我们要做的是正视它,然后从你在怀表中的经历提取出有利于真实世界的东西。”

      赫琉一时思绪万千。他纠结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刻奥希的想法才是冷静理性的,打手势道:“抱歉,我被亚拉伯罕的经历影响了。我总是这样,容易被感性思维牵着鼻子走。”

      “没事。”刻奥希灿然一笑,“我喜欢你这样。”他凑近了些,牵起赫琉的手往唇边靠了靠,眼睛微微迷起,让眸子里的白色火焰烧尽赫琉的心脏:“能沉浸在魔法构造出的世界,用真心对待每一个人,这是你的优点。不必懊恼,你可以继续这么做。我想,说不定这就是卜星台选择你的原因呢?”

      “你是特别的。”刻奥希吻毕,咧嘴露出两颗虎牙,“只要别迷失在他人的经历里就好。我也会看着你的,所以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赫琉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一人踽踽独行,对他来说也非难事,但两人并肩前行带来的安全感是不一样的。

      他手指动了:“我明白了。”

      确认完时间,再推定亚拉伯罕那时的大概位置也就简单了。在刻奥希的头脑支援下,两人很快锁定了大陆历前5年在北境平原西部赫赫有名的“篝火审判”事件。

      在魔物的威胁下,恐惧滋生,理性无存,纷争和矛盾催生出一系列堪称荒谬的杀人事件,“篝火审判”就是其中之一。家人亲友死于魔物,人们心中的怨愤需要一个发泄口,在不少权贵的默认和法协的鞭长莫及下,他们将臆断的“罪魁祸首”、“异端”、“邪恶”送入净化的火焰,燃烧掉一条条生命。

      “火不是那么用的。”刻奥希锐评道,“不过,能确定就是前5年这个时间了,魔王再过不久就死了。亚拉伯罕要寻求法协庇护,之后又成为了息襄的教师……”

      赫琉跟上他的思路:“和穿越相关的事一定就发生在这期间。”

      息襄建立在大陆历4年,它的创立意味着大陆魔法体系的空前统一整合。在那之后,所有和魔法相关的大事都会记录在案被严谨地分析研究,能波及到铂金王室血脉却直至现在才东窗事发的魔法大事件只能出现在息襄建立前,对上亚拉伯罕的人生轨迹,也就是只能发生在“大陆历前5年-大陆历4年”间。

      亚拉伯罕经过长久的流浪,最终在息襄安身立命。考虑到都朋对穿越一事也有了解,赫琉很难不猜想亚拉伯罕选择息襄是否和穿越也有干系。

      刻奥希肯定了他的判断,又皱眉道:“但是,现在的疑点还是太多了。我们只知道亚拉伯罕在这个时间里造成了你和孟鸠等人的穿越,但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办到的,都还是未知数。”

      “我再进怀表一次。”赫琉将怀表拿起来,在看到表盘上的变化之后愣了一下。

      一点钟方向的古老符文亮了起来,如同他最后跪在荒原里那时的情景。

      刻奥希按住了他拿着怀表的手:“暂时先不要。怎么出入那个异空间还有蹊跷。这次是亚拉伯罕本人完成了怀表上符文的绘制,才让你出来。要是下次他不帮你,你在那里待上一周、一月、一年…那怎么办?”

      “对我是一瞬间,对你却过了那么长时间。这里面的隐患太大了。”刻奥希严肃地看着赫琉。

      “我可以学习符文魔法。”赫琉把手挣脱,回望刻奥希,“只要能靠我自己画出表盘上的符文,我就能自由控制出入时间。在怀表里面,我已经借亚拉伯罕的魔法理解有了感觉,学习别的种类的魔法应该费不了多久。”

      刻奥希点头:“那样最好。总之,在你彻底掌握绘制那种符文的方法之前,我不会让你再进去的。而且…还有一点要注意。”

      他把目光放到那块怀表发光的一点钟方向符文上,表情沉肃:“我觉得,下次你要画的估计是两点钟的符文了。”

      赫琉呼吸慢了几秒:“我明白。”

      “我还可以进去11次。”他平静地做手势。

      而刻奥希也郑重道:“做好准备。你要在剩下的11次机会里找到克制孟鸠的办法。”

      “我会尽力。”

      “过两天,我会去铂金支援其他魔法师。记得随时书信联系,你要是心里拿不准,法术通讯,我会听你说话。”

      “好的。”

      *

      两天后。

      刻奥希休养好身体后立刻被陪议团传唤,赫琉的手还没拉上几次就被迫再度休学去往铂金出外勤,在赫琉家刚收拾好的房间就那么又闲置下来。难得不是他主动申请,而是陪议团交予任务,刻奥希对此有些疑惑,却没多想,和朋友们告别后英姿飒爽地带着烙痕赴了对血徒的悬赏令。

      赫琉这些天也没闲着。确认好怀表内空间的时间后,他到息襄大图书馆狂补历史,附加自学符文魔法,誓要尽快完成解谜,让卜星台的预言兑现,化作从天而降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直刺孟鸠首级。

      他的学习进度很快。都朋派学院老师全力支持他,每个时段都有高级符文师在自习区等待为赫琉答疑解惑。老师也回答不了的问题,往往写信问远在铂金的安捷克就能获得答案——浪荡子作为顶尖符文师的实力还是有的。

      和古老语言一样,符文作为远古存在的魔法类别,每个符文都带着强烈的魔法束缚,非精通此技者不可轻易绘出,和术绘并不相同。赫琉初学时试着用画纸练习,却总在完成符文最后一笔的环节上卡住——符文拒绝了他。

      他没有气馁,明白任重道远,于是更加努力,每天只睡4小时,将清醒的时间全部用在了符文魔法的学习上,连刻奥希远行都没去送。刻奥希对此毫无怨言;两人都知道,解决完这次的麻烦,他们总会走到一起,短暂的别离算不上什么。

      就在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沉浸式学习中,赫琉以一种骇人的速度进步着。

      赫琉认为这其中使用亚拉伯罕身体施法的经历功不可没,于是面对众多符文师的夸奖也格外心平气和。

      在大陆历126年初春的一个早上,赫琉再一次将怀表平放到书桌,手覆了上去。

      这一次,他胸有成竹。

      可怀表却带他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空间扭曲,身体被魔法解离,然后复现。赫琉在一幢现代化双层长屋前站稳,有些迷茫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这是他自己的手。

      怎么回事?他有些紧张,意外意味着这次他不会获得有关亚拉伯罕和穿越谜团的信息,甚至可能白白搭上一次进入怀表的机会。

      对了,怀表。如果这次他扮演的是他自己,他又该从哪里找到亚拉伯罕的怀表?要知道,怀表不会被他带进来。

      赫琉下意识摸了摸衣兜——上次经历后,他开始正确佩戴怀表。兜中的硬物感让他顿了顿。

      紧接着,熟悉的怀表被赫琉掏了出来,赫琉却呼吸微窒。

      表盘依旧大部分是空白,只有一点钟方向有着符文,但那条尖细的指针却不再卡顿,而是诡异地动了起来。

      是顺时针旋转。

      赫琉记得,在现实世界里,它是逆时针转动的。他不清楚指针顺转意味着什么,只能抿着唇重新将怀表收好。

      虽然出现了意外,但他大概率能随时结束这场旅途,这一点还是好的。赫琉在心里安慰自己,迈开步子往前走。

      视野中出现一个人影。孩童跪在庭院的沙地里,背对着赫琉,似乎在专注做着什么。
      他的背影给赫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赫琉眯了眯眼,握紧拳走了过去。

      那孩子若有所觉地回过头,侧身露出身前沙地里略显杂乱的图案。以沙为颜料,以指作画笔,他在画画。

      你是在画画吗?赫琉心想着,刚要在一旁的沙地里写下这些字句,却听见男孩回应道:“对啊。”
      中文。

      赫琉惊骇地回头。

      男孩对着他歪头,声音清冽:“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孤儿院?为什么你说话不用张嘴?”

      我…我不知道。

      “撒谎。”男孩笃定道。他的黑眼珠极为有神,凝视一个人时,仿佛一面透亮的镜子,能倒映人心中所想。

      就在这时,几个比较高的孩子有说有笑地跑了过来。其中最高的那个孩子穿过了赫琉的身体,站定到男孩身前,趾高气扬地俯视着他。

      赫琉张大了嘴,心中莫名涌现出一阵不安。

      “赵天培,他又在画画哦。”小弟伸头看了沙地一眼,脸上很快浮现出讥讽。

      赵天培抬脚踩在“画”上,普通质地的鞋子像狗刨土一样在沙上蹭着,不一会儿将沙地上的图案完全毁灭,只剩狼藉。他最后蹬了一脚,沙子溅到了一动不动的男孩身上。

      男孩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赵天培拧着眉毛笑,那笑容在稚嫩的脸上显出令人作呕的恶意,“不是挺会说的嘛?说啊?骂我啊?反抗一下呗?都敢给阿姨告状了,那么会说,怎么不敢当我面叫个几句?”

      赫琉皱眉。他往前伸手,却再一次穿过了赵天培的身体。

      他的心音被男孩听到,那双沉静无波的眼眸一瞬看向了他,很快转到赵天培身上。

      男孩拍拍手站起来:“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身量只比赵天培矮几厘米。

      赵天培又不乐意了,伸手一推,没推动。几个小弟连忙帮衬着,几条手臂和腿一顿乱打,很快男孩跌坐在沙地里,又回到了仰视赵天培的姿势。

      “诶,这才对。”赵天培一脚踩在男孩腿上,笑着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也不让你说什么,就是,叫个两句。那什么,跟门口大黄一样,叫两句。”

      男孩沉默不语。他的眼眸里没有屈辱,也没有愤怒,仿佛一个人偶。

      赵天培却被这副表情激怒了:“就是这副样子,以为你有多老实呢?结果跑到阿姨前面告状——谁给你的这个胆子?叫!快叫!”

      在他的脚狠狠踩上男孩肚子上之前,男孩的表情总算出现了波动。他厌倦地垂眼,平淡地开了口:“汪。”

      “大声点,听不见。”赵天培表情松动,“早知道告状没用,别惹麻烦,至于这样吗?”小弟们连声附和。

      赫琉不忍地听见了更多叫声。赵天培总算带人离开了,临走前还留下一句:“今天有贵客来收养孩子,别让我在大厅看到你,否则有你好果子吃。反正除了那张脸,你也不讨人喜欢,对吧?自闭鬼?”

      男孩没有应和,一言不发地重新在沙地上画起画来。赫琉蹲在他旁边。

      “不用安慰我。没什么好安慰的。”男孩说,“弱者有他们的处事法,成群结队,拉帮结派,自以为这样就能贴合心里的权威。”

      “你应该是我想象出来的幻象吧。”男孩转移话题,停下动作,眼里浮现出属于这个年纪的好奇,“真有意思。我可以画下你吗?”

      “当然可以。”知道自己的心声能被他听到后,赫琉直接在脑海里说,“我不是幻象,我是…未来的你。”

      男孩显然十分疑惑:“你是我?怎么可能,你有一双晴朗天空一样的蓝眼睛,像外国人。”

      赫琉有些梗塞。

      男孩却马上又自我否定道:“但你没有撒谎,真奇怪。好吧,让让你,你就是我。能告诉我怎么做到的吗?”

      赫琉手有些颤抖地掏出怀表。不知怎的,在这个孩子面前,他有将一切全盘托出的冲动。

      他说:“这块表…有魔法。它能汲取主人的记忆,塑造成一个特殊的空间。我是它的第二任主人,而你,是我失去的记忆里的自己。”

      “哇哦。”男孩故作惊讶,“你是说,我活在一个由魔法造出来的世界里?有点浪漫哦。”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算了吧,也没什么区别。”

      赫琉梗塞:“和什么…没有区别?”

      男孩开心地笑了起来:“老师说,世界由原子组成。书里说,世界是疯狂科学家用计算机模拟出来传输给一个大脑的。你说,世界被魔法造出来。我说,世界是一片糊在一起的颜料。”

      “都没有区别。是真是假,有关系吗?真是什么,假又是什么?还不是随便被人定下的。”男孩散漫地说,不一会又懊恼起来,“给阿姨听到又得说我了…还好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

      他忽然指向赫琉:“听好了,不管你怎么想的,在我这里你就是一团颜料!而且你的颜色排列得挺好看的。”

      “呃…好的。”

      男孩满足地笑了:“上道。”

      而随着他话音落下,周遭的景色也摇摇晃晃起来,黄的更黄,绿的更绿,真如同画一般了。

      天空中下起雨来。男孩瞪眼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不让我去大厅——行吧,不去就不去,正好画画。”他又在沙地上跪下来,手指在沾湿的沙子上细细描摹,不一会儿显出流丽精致的线条。

      男孩很惊喜:“湿了效果还更好!”

      他看样子不打算去避雨。赫琉劝道:“淋雨会感冒的。”

      男孩无所谓:“有什么要紧?画画更重要。”

      赫琉有种预感,他没法改变对方的行为。于是他就干待在原地看他在雨里画非典型沙画。
      他可以这时在怀表上画好符文离开,但他不想就这么抛弃眼前这个男孩。

      他深深凝视着男孩。
      这是“他”的过去。

      他饥渴地看着,仿佛想用眼前的画面填满自己空缺的一部分心脏。

      男孩淋着雨,脸上却是饕足。他沉醉地、痴迷地用手指在沙子里轻轻拨弄、细细滑动,好似最死心眼的匠人,把满心热忱献给一样事物。

      可他不过这般年纪。他甚至可能连绘画到底是什么都不明白。

      他到底为何而画?

      赫琉不知道。他只沉默地看着。

      过了很久,一对夫妇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神色里带着几分不易为人所察的失望。女人看到了男孩。毕竟是在下雨,再喜爱到处走动的人也会避其锋芒,而男孩既没有撑伞,身形又小得抓人眼球,跪在沙地里的模样十足显眼。

      男人皱眉:“还有个孩子,他们没给我们看。这家资质还是太差了。”

      “有什么关系?你真的关心孤儿院的资质吗?”女人说,“现在去看也不迟。”

      他们撑着伞走过去,把男孩罩在伞下。男人做工讲究的皮鞋停在沙地边缘,没有沾上脏污。

      “你好,你是在画画吗?画得真好看。”女人看到了沙地上的图案,惊艳道。男人的面容也有稍许变化,他总算正视起男孩,目光却在看到男孩的眼睛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你有双很漂亮的眼睛。”

      赫琉停在雨里注视这一幕。

      男孩看了男人一眼,那目光让男人一惊。而男孩的话紧接着说出了口:“谢谢夸奖。不过,女士,你知道你丈夫不爱你吗?”

      女人呵呵笑起来:“好特别的孩子。”

      “知道哦。”她挽紧了男人的胳膊,温和地笑,“过日子而已,所以爱不爱的,没关系。我只想要能有一个孩子。你知道今天是领养日吗?我们就是今天过来的领养人哦。”

      她没有问为什么没在室内看到男孩:“跟我们走吧。我们会给你更好的生活。”

      男孩仰头:“什么是…更好的生活?”

      这有些为难住女人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男人开了口:“我们给你提供更大的房子,你可以在里面随意奔跑,不会有人说你。更好吃的东西,更舒适漂亮的衣服鞋子,生病了立刻有人来治疗,想学东西了能请老师过来教,想上学也可以把你送到学校。成年后,你可以应有尽有。如果你足够优秀,甚至能够继承我跟这个女人的一大笔财富。获得这些,只需要你给旁边这个女人提供一点陪伴和乐子,很划算的一笔交易。”

      男孩平静地看着他:“我能学画画吗?”

      女人太爱他这副不为所动的稚嫩面孔了:“当然!你会有最昂贵的颜料,随便取用,只要你想!”

      “那我跟你们走。”男孩对着心情写在脸上的女人的笑脸沉默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妈妈,爸爸。”

      男人嗤了一声:“小鬼头。不过眼睛是挺漂亮的。”

      女人警告地看向他:“不用我多说吧?收起你的爱好。”

      男人平静:“有底线,不用你提醒。赶快办完手续走吧,公司还有事。”

      赫琉静静看着男孩跟着他们离开。过了几秒,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沙地里的画——色彩在怪异扭曲起来的视野里涌动,像雨滴汇入沙地形成潮汐。

      男孩在这时忽然回过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在雨里发着亮光,轻轻说:“你该走了。”

      赫琉抬起头看他。男孩却又回过了头,像是他刚才听到的声音不过错觉。

      赫琉把兜里的怀表再度取出。指针又卡在了一点钟。

      环顾四周,景物如画般凝固了,风不动,草不扰,一切静得可怕,只有颜色还在朝无穷处延伸,好似世界之外的画家粗心打泼了颜料盘,于是灌木丛的深绿扩到了灰墙,而那灰色又爬向了天空。

      世界正在崩塌。

      赫琉取出随身携带的魔杖——这是他的身体,当然有魔杖。杖尖精准地停在表盘上二点钟方向,沉稳地画出一个古老符文。

      他重新出现在书房,被高照的阳光晃了晃眼睛。赫琉心觉不对,看向挂钟——下午一点钟。

      他是早上进的怀表。
      时间,这一次流动了。
      而他已经损失了第二次机会。

      赫琉捏着怀表在手里转了转,开始有些拿不准卜星台的用意了。如果属于“亚拉伯罕”和“他”的场合在怀表里对半分,那卜星台到底是让他探究出孟鸠和更多人穿越的前因后果、借而找到对方可能存在的弱点,还是让他寻回自己穿越前的记忆和孟鸠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然后以完整的自己跟他对垒呢?

      【务必缄默】。占知魔法师的准则出现在赫琉的脑海,赫琉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明白去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他瘫坐在椅子上,头放到了桌子上。

      还有十次机会。他在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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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漂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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