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想吃这个吗》蓬溪南路

3、约定

　　老夫人年纪大了，平日里最喜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听媳妇和孙女逗逗趣，为此，每次吃饭都是大房，二房，三房合在一块儿。
　　大夫人身侧的柳姨娘一见春燕过来，便暗暗使了个眼色，接着便不动声色的往那边走去。
　　只见她脸上堆起服服帖帖的笑，仔细盛了一碗粥，也不往老夫人桌前递，拐个弯儿竟要送到大夫人手上。
　　大夫人一见柳姨娘的做派，眉头一皱，正要出声数落，却听柳姨娘冒冒失失的叫了出来。
　　“哟，这里面怎么会有花生碎”
　　赵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老夫人一吃花生便犯风疹，年纪大的人若来上这么一遭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招厨子时便会特特的告知一句，一应吃食不许加花生。
　　大夫人接过一瞧，又闻闻味，不是花生又是什么，面上不由更难看了，当即便要传厨子过来好好问个清楚。
　　老夫人坐在红色炕毡上面，也瞧不出喜怒，只是眼看着姑娘婆子一个个都开始数落起厨子来，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轻飘飘的便把这件事抹了过去。
　　大夫人又是派小厮，又是查下人的，恨不得一时生出三四只手去办事，听了这一句罢了，倒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衬得方才自己的行为反倒像个小丑似的，一时脸上不禁流出几分羞恼之色来。
　　正在心里偷偷埋怨老夫人的做派，却听二夫人已经对老夫人一叠声的恭维起宅心仁厚来，大夫人少不得勉强跟了几句，方别别扭扭的坐了下来，只是心里无处迁怒，不由将这厨子恨上了。
　　柳姨娘眼瞧着这事要轻描淡写的盖过去，身体里的血液像是一寸一寸在往上爬似的，当即也顾不得礼仪规矩了，开口就要争辩起来。
　　这厨子不下台，哥哥又怎么争得过刘管事，争不过柳管事，自然也便拿不到银子，没了银子，自己怎么笼络住老爷的心。
　　于是便忙忙派了个小丫鬟过去，这样那样的耳语了一番，又压低声音恐吓到。
　　若这件事办不好，仔细着你的皮。
　　小丫头身子狠狠一抖，压弯了腰，赶快跑了出去。
　　“三小姐的帕子，三小姐的帕子，三小姐的帕子”
　　小丫鬟的一颗心咚咚的跳，额头微微冒着汗，勾着腰便要从罩房的后门进去。
　　周彦生正在给刀鱼打花刀，刀鱼表面形成了斜十字形的网格，瞧着颇为规整。
　　正准备着手熏制刀鱼，周彦生突然想到要用的铁篦子还在自己的住处放着，怕过了腌制的时间，坏了刀鱼的口感，便急匆匆的往回赶去。
　　这一回刚好与这小丫头撞个正着，小丫头刚放完帕子，抬头一瞧，正主就在自己面前，一下子便慌了神，脸色煞白煞白的，还添了冷汗，好像下一秒便会倒下似的。
　　周彦生见此情态，不由眉头微蹙，这小姑娘胸闷气短的模样，可不是和低血糖的症状对上了，怕人出什么事，周彦生开了院门，请小姑娘坐下，去里面泡了杯蜂蜜水与她喝。
　　小姑娘捧着蜂蜜水，脸上慢慢的红涨了起来，蜂蜜水充裕着甜香，但自己却什么也尝不出来，几次三番想开口，却又想到柳姨娘怨毒的眼神，硬生生把话憋回去了。
　　周彦生找完篦子出来，见她还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便交代院子里的小丫头桃枝稍微照顾一下，便忙着去处理自己的鱼了。
　　将白糖和茶叶炒香，倒入清水，放上铁篦子，再让腌制好的鱼铺在上面，小火慢慢熏制，茶叶的清香慢慢沁润在鱼肉的纹理里，再用热油锁住水分。
　　轻轻一咬，鱼肉的汁水便会立刻从口腔中爆开，外皮酥脆，内里香软，再添上茶香与甜香，好吃的恨不得让人把舌头也吞下去。
　　后罩房里，桃枝正要请这小姑娘去屋里歇歇，却没想到她一走近，小姑娘就撇下蜂蜜水，急匆匆的跑了。
　　“诶，什么事这么着急”桃枝不由嘀嘀咕咕了几句。
　　主院子这边，二夫人见老太太有意袒护这厨子，便又提起周彦生来，
　　“前些日子我跟着老太太说话呢，就是这厨子上了份甜点来，听他说好像叫什么舒、舒芙……“
　　“是舒芙蕾“老太太慢悠悠的补充到。
　　二夫人像模像样的打了自己一下
　　“哎哟哟，瞧我这记性，还得是老太君心里明白“
　　说着便继续夸起来
　　“你们是没尝过，上回我沾了沾老太太的福气试了一个，哎哟哟，真不得了，也不知是怎样的巧手，我竟不知糕点还能做的像云朵似的，轻柔绵密，我到现在还记挂着呢。“
　　老夫人听了，心头里那点不快立刻便散了
　　“这有何难，左右他闲着也是闲着，下午便叫他再与你做一份便是.”
　　“我就知道还是老太君疼我”二夫人讨了回巧，又白得了一盒点心，满意的用起了膳食。
　　大夫人不由揪紧了帕子。
　　却听耳边一道娇娇俏俏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三小姐赵春棠。
　　“可不是呢，周膳食不仅厨艺精湛，就是连仪态举止都颇为规矩“
　　三小姐这句话一出来，整个厅子里仿佛都安静了几分。
　　连老夫人唇角的笑意也压了下去。
　　三小姐急着要说，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厅子里尴尬的变化。
　　“不仅如此，周膳食为人也十分端正，就连周身气质我看府上几位兄长也不及多矣”
　　“除却……”
　　“够了！“大夫人一拍桌子。
　　赵老爷五年任期满，正值迁官的节点，赵三小姐才貌双全，已经早早的与府城李家的二公子定上了。
　　若是这些话传到李家的耳朵里去，这婚事成不成还要另一说。
　　到时候影响到老爷的升迁就不是儿女家家的小事了。
　　“棠儿”
　　“祖母？”赵春棠疑惑的望向老夫人。
　　“一个厨子，也是你该评价的”
　　老夫人嘴角拉了下去，浑浊的双眼此刻却满是锐利。
　　赵春棠慢慢涨红了脸。
　　大夫人手上的帕子捏成一团，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和那破厨子有了交集，看来这厨子是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了。
　　老夫人抿了口茶，用杯盖轻轻磕了磕茶盏，身旁的王嬷嬷立刻弯下腰，听老夫人指派。
　　梧桐院内的人神色各异，柳姨娘用帕子遮着唇角，大夫人似是舒了一口气，二夫人慢条斯理的用着膳食，只是心里可惜，下午的点心应当是尝不到了。
　　崔元清总觉得越到冬日，白天的时间便过得格外快些。
　　临近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不到，崔元清对着客栈里的镜子，使劲睁大了双眼，原先自己觉得还算过得去的容貌此刻却总觉得左右都不太对，
　　崔元清不由在铜镜前又磨蹭了好久，再前前后后理理头发，才放心出发。
　　赵府，小厨房里，不断传来一阵阵鲜香刺激的味道，桃枝原是在膳房附近清扫，一下便被这香味逼红了眼睛，可偏偏它像有魔力似的，越是刺激，越想去猛吸几口气。
　　正想去蹭一口尝尝，却见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并上常跟着大夫人的翠儿姑娘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周彦生算算时间，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小公子再有半个时辰便要到了。
　　抬手捻了捻袖子，却发现自己身上满是做小龙虾留下来的味道，周彦生眉头不由微微蹙起，这样去见小公子着实不妥，不说沐浴，也要换件衣服去去油烟才行。
　　“周膳食”
　　周彦生推开小厨房的门。
　　面前的两位来客在府中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素来不与其牵扯，无事不登三宝殿，周彦生心里突然涌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这些日子周膳食用心了，您的厨艺，单单用在赵府里未免过于埋没了，老夫人心里一直念着呢。“
　　“翠儿“
　　后面的丫鬟不耐的将手上的盒子递出去。
　　“这是老夫人的一点心意，里面有三百两银子，还有刚得的一小罐北苑贡茶，并上一些扇坠子玉佩类的小玩意儿。”
　　“周膳食接着，也是我们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至于月俸，自由刘管事来交接“
　　周彦生接过红木盒子，淡淡看了一眼后面的小丫鬟，对王嬷嬷道
　　“承蒙老夫人的照顾，某铭感五内，劳烦您替我向老夫人道一声谢”
　　“王嬷嬷笑着应下，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惜这孩子了“。
　　周彦生端着盒子回到自己的住处，其实也没有什么，算下来，三百两银子可以自在的生活很久了。
　　衣服很少，来这边之后也没有置办过什么
　　周彦生拎起自己的外衫，一角藕粉色的帕子却漏了出来，在整个暗色调的屋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周彦生拾起帕子，看着角落里绣下的棠字，垂下眼睛，神色莫辨，半晌，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深深浅浅的刺绣被火舌一点一点的吞没，蜡油封住了灰尘的去路，这些事也一样，管他什么柳管事，刘管事，周彦生想，以后算是再无瓜葛了。
　　崔元清来的时候，周彦生刚刚低头拉上门环。
　　平常杂役进进出出的角门此刻却异常冷清，。
　　崔元清心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
　　“是不是赵府欺负你了，走，我带你去讨个说法”
　　周彦生看向少年，平日里填满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却泛满了涟漪
　　星星点点，全是对他的怜惜。
　　就像是有一股暖意从心尖流向四肢百骸，方才存留的几丝郁气此刻被一扫而空。
　　这种感觉并不坏，周彦生能感受到，这是一份来自小公子的珍重，而这份珍重，是独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突然对这个隔了千百年的古镇产生了难得的留恋
　　“不去浪费时间了”
　　周彦生拉住崔元清，温柔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做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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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们可不可以给蠢作者一个机会，点个收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