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芯篇》沉默的戏剧

7、魔之国篇（七）

　　豆豆转头看去，沙利文冷峻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沉着脸语气冷冽道：“交给我，你回去吧。”
　　“奕恩殿下中毒了，下毒的人可能在里面。”
　　“他只是食物中毒。”沙利文看了眼他的脚，“你没穿鞋。”
　　豆豆低头看了一眼，他窘迫地笑着，别捏地动了动脚趾。
　　沙利文微不可见地笑了一声，只见两团风旋出现在豆豆脚下，他整个人被顶了起来轻悬在空中，一时没留神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沙利文一把揽住他的腰，扶着他往回走。
　　豆豆试着走了几步，逐渐习惯了踩在风上的感觉，他转头看着沙利文笑：“好玩儿。”
　　沙利文淡淡地应了一声。
　　奕恩正在着急，就见沙利文搂着豆豆回来了。
　　医生正在给奕恩测血压，他明显感觉到奕恩殿下的血压突然升高了。
　　奕恩憋住气，他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说：“豆豆，你跟我说实话，你刚才不是丢下我跑了，对吗？”
　　豆豆皱着脸，一脸的苦恼。
　　沙利文解释道：“他去找下毒害你的人。”
　　奕恩错愕半晌，他拉住豆豆的手，声音柔软道：“豆豆，你下次不要这样了，太危险了，况且我没什么事情，一点小病罢了。”
　　豆豆挠挠头，这人怎么病了还要装腔作势的，他刚才真以为奕恩被人下毒了，一时情急根本没想到他是装的。
　　沙利文说：“不过隔壁车厢委实有点奇怪，等会儿我叫人去查，你安心休息。”
　　医生给奕恩开了药，又给自己也开了点药，他对沙利文说：“沙利文殿下，回去还是坐火车吧，下回别再拿风卷我了，我年纪大了，没多少精气神折腾了。”
　　“来时匆忙得罪了。”沙利文道，“你顺便帮豆豆看看身体，他身上有伤，尤其脸上，你拿些药给他，不要让他脸上留疤。”
　　豆豆连忙说：“不用了，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不用麻烦医生，我是男孩子，有点疤有什么关系。”
　　沙利文笑：“男人留点疤自然没什么，只是你这疤痕既不是勋章也没有故事，留它做什么？”
　　豆豆羞赧地笑，他向沙利文道谢，乖巧得让医生摆弄他的脸。
　　奕恩枕着手臂侧躺在床上，看着豆豆这幅感恩戴德的模样，心里头的愤怒与不爽已经到了极致。
　　他凭什么谢沙利文？也不想想这伤是哪来的？
　　以免影响奕恩休息，沙利文和旁人都去了其他车厢，豆豆留下来照顾奕恩。
　　奕恩背过身去，盖着被子假装睡觉。
　　豆豆悄悄走过去，在他床边坐下，小声问：“你是装的还是真的生病了？”
　　“真的生病了。”
　　“哦，那你睡吧。”
　　奕恩沉默了许久，豆豆以为他真的睡着了，却听见他突然问道：“沙利文的天赋真的那么好玩吗？”
　　“不好玩吗？”
　　奕恩淡淡道：“明天让你见见我三弟的天赋。”
　　豆豆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火还是算了。”
　　“哼。”
　　“你没生病吧？”
　　“生病了。”
　　“哦。”
　　奕恩心烦意乱，他翻过身，正视豆豆的眼睛，“你不觉得沙利文很可怕吗？”
　　豆豆疑惑道：“他是有点凶，不过他人还蛮好的，他对你还不够好吗？”
　　奕恩憋着气又问：“那你觉得我可怕吗？”
　　豆豆垂下眼，嘴唇嗫嚅道：“有、有一点吧。”
　　奕恩气极反笑：“这样一点也不公平，我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我所有的秘密也都被你看光了，可你的事情我却一点都不知道，你偏还要在我面前假装是魔族。”
　　豆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奕恩总是这样喜怒无常，说话也没头没脑，一会儿装疯卖傻，一会儿生闷气。
　　豆豆突然觉得有些泄气，纵使他能够看见别人的记忆，却也无法知悉别人的情绪。
　　如果是阿爸在这里，他肯定会知道奕恩为什么不高兴。
　　奕恩见豆豆情绪低落，心里那点怒气顿时消了，一时间懊恼又自责。
　　豆豆小声说：“那我跟你说一个我的秘密吧。”
　　奕恩坐起身，倚在床头看着他。
　　奕恩以为他要说什么，却不想豆豆只是说：“我告诉你我的名字。”
　　奕恩肺都要气炸了，脸色一瞬间铁青，豆豆未有察觉，他微微露出一点笑容，眼睛亮晶晶地说：“我叫索芯。”
　　豆豆拉过奕恩的手，在他手心缓缓写下自己的名字。
　　“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阿爸不想让人知道我的名字。”
　　“为什么？”
　　“可能是阿爸觉得不好意思吧。”豆豆抿着嘴笑了一下。
　　奕恩意味深长地看着豆豆，他状似无意拉住豆豆的手，捻了捻他的手指才松开，然后缓缓勾起唇角说：“好名字。”
　　*** ***
　　第一市有现代化的楼宇高阁，也有传统的红墙黑瓦，宽阔的马路上敞篷车和马车交错前行，豆豆坐在马车里，撩着帘子往外看，脸上止不住的震惊，许多次问这问那，把奕恩问得烦躁不堪。
　　马车径直驶入宫墙之内，前方是一望无尽的中央大道，四周交错纵叠竖起红墙屋宇，天空宛如一块透明的长被，将偌大的宫殿尽数笼掩。
　　奕恩居住的宫殿在皇宫西北角，是一处偏僻的殿宇，靠近大千世界图书馆，他平时深居简出，偶有外出也不过去图书馆小坐。
　　宫殿内仆从甚少，装饰古朴且简约，许多房间都空着，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却给人一种阴风凛凛的感觉。
　　奕恩随便打发了一间空房给豆豆，豆豆跟随艾茴过去，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呛鼻的霉尘味，墙壁潮得仿佛要淌水一般，风一吹门窗吱吱嘎嘎响个不停。
　　豆豆还没说话，却是艾茴嫌弃地啧了一声：“这怎么住人呀，走，咱们再去看看别的房间。”
　　他平时也不往这边来，自己也惊住了，带着豆豆看了几间房都是这么回事，实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豆豆你先凑活一晚上，回头我跟你一起收拾。”
　　“没关系，我能收拾的。”豆豆把包袱放在桌子上，问，“牧辛怎么样了，我明天能见他吗？”
　　艾茴垂着眼睛说：“我帮你问问殿下。”
　　“好，那我先收拾。”
　　艾茴点点头，他急匆匆跑去见奕恩。
　　沙利文刚离开不多时，奕恩正在摆弄他的香薰，艾茴隔着帘子说：“殿下，豆豆想见牧辛。”
　　“他想见就见？”奕恩嗤笑道，“告诉我干什么？他想见牧辛求沙利文便是了。”
　　艾茴吃瘪，转而说：“那间屋子太旧了，又潮又破，住不了人了。”
　　“这是我的地方，哪间屋子潮湿破旧我会不知道？”
　　艾茴见他心情不好，转头看向青茴，青茴无奈耸了耸肩，艾茴便不再说话，只低低咕哝了两声。
　　豆豆撩起袖子干活，屋子虽然破旧，但好在开阔宽敞，杂物也不多，他这次出门只带了两身衣服，加上身上穿的只有三套，其中一身衣服被沙利文割破了，他把那件破衣服撕成布块当成抹布用，柜子里有几床旧被子，他打开柜子呛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把被子抱到院子里抖灰尘，抖完灰尘再支到架子上晒。然后又回到屋里擦桌抹凳，抹布一抹就黑，来来回回搓洗了好几次才把房间打扫的七七八八，此时他已经精疲力尽满头大汗，整个人就跟泡在了水里似的，哪哪儿都是潮的，身上好大一股汗酸味。
　　豆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他只剩一套干净的衣服了，得洗了澡再换。
　　“你在这偷懒？”奕恩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他换了一件轻薄的湖蓝色长袍，头发也重新梳理过，脸色还是煞白，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
　　“我没偷懒，我在打扫卫生。”
　　“你搞清楚，你的工作是伺候我，打扫自己的房间是你的私事，这还不是偷懒？”
　　豆豆扁了扁嘴：“你不要老是欺负我，我想洗个澡，我身上都臭了。”
　　“好意思说。”奕恩转身道，“跟我走。”
　　豆豆拿了干净衣服跟在他身后，奕恩带着他走进一间装饰奢华的屋子，入门是敞亮的大厅，摆着古色古香的家具，绕过大厅再往里是个小院，摆满了盆栽和假山，顺着长廊一直往里，转过弯弯绕绕的庭院，走进最里面的屋宇，屋子里面别有洞天，摆的是现代化的家具，有沙发和空调，还有一台游戏机，再往里是卧室和浴室，浴室内砌了浅色花纹的瓷砖，光浴池就有五十平，此时已经放好了热水，整个浴室烟雾袅袅热气氤氲。
　　豆豆蹲在浴池旁，对奕恩说：“你们也在河里洗澡啊？”
　　奕恩噗的一笑：“小土鳖，快洗吧。”
　　豆豆应了一声开始脱衣服，奕恩背过身去，缓步走向墙边的椅子，他每走一步那些氤氲的热气便自动退却，整个房间热气腾腾，只有奕恩周身清爽干燥没有一点雾气。
　　“洗干净点，旁边有肥皂。”
　　“哦。”
　　原本是想戏弄豆豆，见他洗得坦然自若，奕恩却有些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你慢慢洗，我在外面。”
　　豆豆好久没好好洗过澡了，刚下山的时候他和牧辛餐风露宿没有地方住，后来受了伤又不适宜碰水，只能用毛巾沾了水擦擦身子，再后来上了火车洗澡也不方便。
　　豆豆痛痛快快洗了澡，等他洗好出来的时候发现衣服不见了。
　　他走到门口，探出脑袋小声问：“我的衣服呢？”
　　奕恩递给他一件浴袍，豆豆一脸茫然，他接过浴袍穿上，然后走到外面。
　　“我让你慢慢洗，你真就打算洗到天亮？”
　　豆豆确实洗了好久，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奕恩本来还要揶揄他几句，见他脸蛋红扑扑的，刚洗过澡浑身还散发着热气，此刻有些局促地环着胳膊，低眉抬眼看着自己，整个人怯生生的好不可爱。
　　奕恩揉了揉鼻子，最近天赋操控的不太好，他感觉空气太干燥了，好像要流鼻血。
　　“过来挑衣服。”
　　“挑什么衣服？”
　　奕恩清清嗓子，他拉住豆豆的手腕，携着他走进衣帽间，对他说：“这些都是我穿旧了的衣服，你挑几件拿去穿。”
　　奕恩的衣柜里什么衣服都有，有华丽精美的衣袍，也有装病时穿的素静衣裳，更多的是像他身上这般的常服。
　　豆豆挑了两件棉布制的纯色衣服，奕恩在旁看着，禁不住说：“你倒是不嫌弃我穿过。”
　　“还很新呢。”豆豆转头朝他笑，“谢谢。”
　　豆豆把挑剩下的衣服挂回衣柜里，角落的衣柜中挂着很多小衣服，每一件都做工精致，层层叠叠挂在一起有趣极了，豆豆跑到角落去看，他抓着那些孩童的衣服，对奕恩说：“你这些衣服真好看，我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村长夫人帮我做的，我阿爸那会儿笨手笨脚的，费了好多布料才能做一件，裤腿还一个长一个短。”
　　奕恩含笑看着他。
　　豆豆摩挲着那些衣服，嘴里反复念叨：“真好看。”
　　他突然发现所有小衣服背后都有一道长长的裂口，那些口子都破在同一个位置，靠近左边肩胛骨的地方。
　　奕恩眼神一凛，他垂下头去，眼神苦涩地看着地面。
　　豆豆说：“这些衣服还很新，补补还能穿的，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再拿给他穿。”
　　“一堆破衣服要它干什么？我孩子才不穿这种破衣服。”
　　“那你送给我，我孩子可以穿呀。”豆豆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衣服上的刺绣，喃喃道，“真好看。”
　　奕恩烦躁不堪地拉着他离开衣帽间。
　　豆豆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梳头的时候发现头发已经干透了，他把头发盘起来，抱着自己的衣服对奕恩说：“我可以回去洗衣服吗？”
　　奕恩不耐烦地摆摆手：“滚吧。”
　　豆豆抱着衣服回到自己房间，他惊奇地发现房间里的潮气已然消失不见，墙壁虽然还有一点泛黄，但那些水印子已经消失了，床架上铺了新的床单被褥，整个房间焕然一新，虽然简陋，却干爽舒服。
　　豆豆坐在椅子上，他拿出自己的纸笔，在记事本上缓缓写下：
　　稀有级天赋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