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芯篇》沉默的戏剧

6、魔之国篇（六）

　　豆豆把笔墨纸砚拿出来以后，以为奕恩要写字，却不想奕恩朝他招招手，对他说：“你今天的雀斑画的不好，擦掉我帮你重新画。”
　　豆豆看着他手里的毛笔，往后退了一步，怯怯说：“我的雀斑是拿眉笔画的，不是毛笔。”
　　“所以说你画不好嘛，你拿错了笔，就应该拿毛笔画。过来。”奕恩一把将他拽到身边坐下，拿出手帕沾了干净的水，捧着他的脸帮他擦去鼻翼两边的雀斑。
　　豆豆脸上的疤刚结痂，像两条褐色的细长蜈蚣，狰狞地趴在脸上。
　　奕恩轻轻抚摸那两道疤，见豆豆缩了缩脖子，便问：“还痛吗？”
　　“不痛，有点痒。”
　　奕恩笑了一下，手帕避开疤痕位置，擦干净他脸上的污渍，然后举起毛笔沾了墨在他脸上横来竖去刷了几笔。
　　豆豆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等奕恩自己觉得没意思了，豆豆才站起来说：“殿下，我能去换班了吗？”
　　奕恩见他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拿出镜子给他：“没捉弄你，你瞧，好看着呢。”
　　豆豆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毛笔污渍，只有一些晶莹洁白的水珠子挂在鼻翼，脸上的雀斑也擦干净了，就剩那两道疤痕有些狰狞。
　　豆豆惊讶地瞪大眼：“我明明看见你沾了墨水。”
　　“好玩儿吧。”
　　豆豆用指尖沾了一下墨水，确实是黑漆漆的一片，他不明所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奕恩。
　　奕恩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突然心口跳了一下，这孩子一定是黑藤大人的儿子，长得真是好看，眼珠子乌黑透亮，皮肤又白又嫩，刚才掐他那几下恨不能掐出水来，只可惜如今脸上落了两道疤，怎么看都显得累赘。
　　奕恩嫌弃地看着他乌漆嘛黑的指尖，摆摆手道：“你去洗手吧，这里不用你了。”
　　豆豆跑去卫生间洗手，他一边洗手一边琢磨那墨水，正在发愣，突然意识到身旁有个男人正一脸入神的看着自己，他扭过头去，男人看到他脸上的疤，错愕片刻后摇了摇头。
　　男人走进另一节车厢，豆豆好奇地看了一眼，那边的车厢都是上下铺四人间，还有一些没床铺的乘客窝坐在走廊里，他们人来人往气氛热烈。
　　豆豆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他感到十分奇怪，他从前听阿爸说过，魔之国除了魔族之外，少部分是血族与妖族，其他种族十分罕见。
　　可这间车厢里好多人族......
　　豆豆虽然可以窥探他人的记忆，但这种能力并不能随他心意控制，对于擦肩而过的路人，他能看到的记忆很有限。
　　“豆豆，回去吧。”看守豆豆的侍卫叫了他一声。
　　“好。”豆豆向他笑了一下，和他一起往回走。
　　奕恩派了两个人看守豆豆，他们回到房间后一人分到一个盒饭，豆豆吃饭的时候问起：“徐大哥，人族在魔之国也能办理居住证吗？”
　　徐光回答他：“奴隶或许不行，一般居民是可以的。”
　　“现在还有奴隶吗？”
　　“几乎看不见了，但总有些藏污纳垢的地方。”徐光说，“不过刚开始实行居住证制度的时候很混乱，也许有人鱼目混珠也不一定。”
　　豆豆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时空之隙坍塌后，人界和神界打了一次仗，你们知道吗？”
　　徐辉笑了一下：“谁不知道，你是在山里住太久了，时空之隙坍塌之后神域乱了套，其实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可某一天，人界一声招呼不打，突然向我们发了一枚导弹。”
　　豆豆拧着眉听他说。
　　徐辉缓缓说：“时空领地靠人界最近，那枚导弹是打向时空族的，可把七上将给气坏了，时空军一直以来管理神域，对人族颇为照顾，时空之隙坍塌，没想到却是人族先发动战争。”
　　豆豆问：“后来呢？”
　　徐辉说：“人族可能是想先发制人，但没想到那枚导弹没落地，原路返回了人界，人族以为时空军要反攻，没想到那枚导弹到了人界还是没落地，到现在还挂在天上呢，一直就悬在人族头顶。”
　　徐光说：“许千秋上将恐怕并不想兵戎相见，他们在人界海滨市建立了中立区，和人族重新谈判之后决定由中立区开始重建规则，听说还要开神域学院呢。”
　　豆豆问：“我能去那里上学吗？”
　　徐光和徐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徐光笑停了才说：“你这个傻瓜，你如今是奕恩殿下的侍从，怎么能去上学呢？”
　　“你想去哪里上学？”
　　奕恩的声音陡然响起，豆豆手里端着盒饭，仰头看向他，缓缓说：“我们在吃饭。”
　　徐光徐辉连忙放下盒饭站起身。
　　“不必理会我。”奕恩示意他们坐下，他笑得一脸温柔：“饭菜不好的话记得跟青茴说，徐家兄弟你们慢吃，豆豆你跟我来。”
　　豆豆快速吃完最后几口饭，然后站起来跟他走，耳边听见徐家兄弟窃窃私语道：“奕恩殿下人真温柔，说话也温声细语。”
　　豆豆挠了挠耳朵，跟随奕恩回到房间。
　　奕恩关上门的瞬间即刻变了张脸：“我让你跟我来，你应该立刻站起来，而不是等你吃完饭。”
　　豆豆不理他，只问：“殿下找我有事吗？”
　　“你刚才去隔壁车厢干什么？”奕恩冷声道，“不会是想逃跑吧？”
　　豆豆一脸认真说：“我不会逃跑，我要和牧辛团聚的。”
　　奕恩睨了他一眼，他拿出一本书倚在床头看，淡淡道：“坐会儿，要看书自己拿。”
　　豆豆点了点头，在桌上那堆书里挑了一本，他抱着书坐在沙发里看，看了没多久，眼皮一耷拉睡了过去。
　　奕恩无语嗤笑，他将毛毯抖开搭在他身上，步履轻柔离开房间。
　　他走到走廊上，和青茴一起望着窗外风景，两人不看彼此，低声交谈。
　　“那些是什么人？”
　　“都是从人界来的，他们装作不认识，但其实是一伙的，目的暂时不清楚。”
　　“第一市有什么消息？”
　　“魔王陛下将牧辛关进了大牢，暂时没有处置他，另外，听说索林马上要来第一市为陛下贺寿。殿下，那些人族要处置吗？”
　　“交给沙利文吧。”
　　“那豆豆呢？什么时候杀他？怎么杀？”
　　奕恩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青茴笑着回头看奕恩。
　　奕恩背过身去，懊恼道：“我这次下手太重了，回去之后你请医生去看他，我不要他脸上留疤。”
　　“殿下，回去之后，你当真要把豆豆交给魔王大人吗？”
　　“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他是黑藤之子，这本就是他的命运。”
　　青茴无语：“那还看什么脸。”
　　奕恩瞪他一眼，缓步回到房间。
　　*** ***
　　豆豆这几日一直留意隔壁车厢，他总觉得那节车厢很古怪，他看到一些令他匪夷所思的记忆，那仿佛是个很遥远的地方，处处都是高楼，大家穿奇怪的衣服，手里总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列车到达第一市的当天，豆豆尚在睡梦中，青茴突然冲进房间，压低声音对众人道：“出事了，快起来。”
　　豆豆迷迷糊糊醒来，他跟着青茴跑去奕恩的房间。
　　奕恩脸色惨白，他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着身体，脑门上豆大的汗水簌簌往下落。
　　豆豆手足无措道：“他、他怎么了？”
　　艾茴焦急道：“殿下可能被人下毒，我已经想办法通知了沙利文大人，大家轮流守卫，一定要保护好殿下。”
　　青茴将豆豆推向床边：“你在这里看着殿下，艾茴，你跟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在附近。”
　　豆豆一个激灵，瞌睡顿时醒了，他跪坐在地上，轻轻抚摸奕恩的后背，“你不会要死了吧？”
　　奕恩气得半死，他撩起眼皮看了眼豆豆，见他只着里衣，长至腰际的头发乱七八糟搭在肩头，又觉得有些好笑。
　　奕恩颤巍巍伸出手，他握住豆豆的手，气若游丝道：“你如果想走，现在是好机会，我不会生你气。”
　　豆豆苦着脸：“你别说话了，你睡一会儿吧。”
　　“我怕我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咳咳，你走吧......”
　　豆豆挠挠头，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奕恩倏地瞪圆了眼睛，这小子真跑了？
　　车厢里乱成一团，正在行驶的列车突然停了下来，豆豆跑向隔壁车厢，徐光兄弟提脚跟去，却被密集涌来的人流阻挡，他们拨开人群向前，再看却已见不到豆豆的身影。
　　豆豆闯进别人的房间，逐一与他们对视，那些人大多一片茫然，眼底里尽是困惑，列车突然停下，大家无意识汇聚到走廊里，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是不是到站了？”
　　“出故障了吧？”
　　豆豆在拥挤的走廊里穿行，随着列车突然停驶，所有人都打开了房门，聚在一起讨论，只有车厢最尾部的房间此刻房门紧闭，豆豆有所察觉，他走向那道门举起手轻轻拍了两下，喊道：“里面有人吗？”
　　豆豆正欲再敲门，他举起手的同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