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芯篇》沉默的戏剧

21、魔之国篇（二十一）

　　豆豆沉浸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中，他虽然不善体术，却也看得出来大家对他老爹的‘敬畏’之意，他隐隐有些自豪，正在心里偷着乐，突然身体被人一把推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看去，却见青茴坐在他椅子上。
　　喇叭里重复播报：“25号对阵3150号。”
　　豆豆吃了一惊，怯怯地坐在地上不敢抬头。
　　方才地板裂了，地毯也碎成一块块，如今地上破败不堪完全不适合打斗，但裁判并没有喊停的意思。
　　青茴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逐步走向残垣断壁般的舞台。
　　待青茴走后，豆豆佝偻着腰起身，默默在青茴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牧辛扭头看他：“豆豆别担心，青茴是黑藤大人亲自挑选来照顾奕恩殿下的，天赋与体术必然不会在我之下。”
　　可豆豆却知道，其实青茴的天赋是书法，当年西蒙谎称奕恩天赋为书法，阿爸便特意挑选青茴去照顾他，以免不时之需。
　　青茴天赋虽普通，但他修炼体术刻苦，虽称不上登峰造极，但一柄软剑也用得挥洒自如，与他对阵的是位年轻魔军，手持大刀，青茴与他较量不占优势，只是青茴身形灵巧，与魔军相交几回合后假意不敌，跌跌撞撞退却几步，堪堪踩住红线，被裁判叫停比赛，判他落败。
　　明眼人看得出青茴未尽全力，换做平时定要骂他敷衍，狠狠教训一顿。
　　只是今日索林与沙利文一战就在眼前，众人尚沉浸在那一场比赛中，交头接耳讨论索林身手，无心观看青茴与魔军之战。
　　豆豆也松了口气，心说，还能这样呢，万一要是轮到他，逃跑便是了。
　　恰在此时，广播声再次响起：“26号对阵218号。”
　　豆豆猛然愣住，他此刻正坐在青茴的位置上，便是26号。
　　艾茴连忙将他挤开，那块电子显示屏不知何时转至他们这一块，豆豆惊慌错愕的脸被放大显示在高空之中。
　　先是25号又是26号，未免也太巧合了。
　　豆豆心生疑虑之时，雷达将军突然从坐席间跃出，一把抢过裁判的话筒，朗声大笑道：“躲一次便罢了，再躲就不礼貌了，快上来吧，黑豆。”
　　豆豆哑然失笑。
　　另一边奕恩与沙利文对视一眼，皆察觉到了异样。
　　奕恩的脑子飞快转动，沙利文站起身的同时，西蒙对修德诺道：“你去压他上台。”
　　修德诺哈哈大笑：“父王放心，我一定叫他给你露一手。”
　　奕恩手脚冰凉，而此时另有一人走上了擂台，那人身材纤细消瘦，穿着灰色长袍，手里攥着一条藤鞭，他的头发也好似鞭子一般被编成五六条长辫。
　　豆豆没等修德诺压他，他慢吞吞站起身，缓缓向擂台中央走去。
　　雷达老早就想会会豆豆了，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他站在擂台中央，抢了裁判的话筒，时不时朝豆豆喊几句，把现场气氛尽数调动了起来。
　　来宾虽不知豆豆身份，可见雷达将军如此兴奋，便也三五成群鼓动起情绪，一同加入起哄中。
　　豆豆走上擂台，看了看雷达，又看了看裁判，才明白裁判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收了人钱财要把他拱上台罢了，而贿钱之人也非雷达将军，是一位他不曾见过的中年男子。
　　雷达细细看着豆豆的脸，放下话筒感慨万千道：“区区二十年，这世间就有了你。”
　　豆豆恭恭敬敬向他行了个礼，慢吞吞说：“雷达将军，我叫豆豆，不叫黑豆。”
　　雷达哈哈大笑：“好好！那就让我看看你黑豆豆的本事。”
　　豆豆挠挠头，正想着该如何逃跑，视线与218号交汇。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眼前这位乃达米安伯爵麾下一员，善用鞭，长鞭可伸缩，最长可至二十米，且他出手极快，长鞭可在几秒钟之内挥至擂台内任意角落，加之如今地面凹陷破裂，不利于逃跑，比赛开始后从所站位置反向逃跑，需要至少三五秒钟才能到达红线处。
　　豆豆咽了咽口水，两条腿无意识地打了一下颤，当他慌乱之时，牧辛不知何时站到了擂台外围，长剑已然出鞘。
　　雷达大怒，他一把将牧辛掀倒在地，一脚踹向他：“你这个臭小子！你敢拔剑！”
　　牧辛蜷缩着身体躲，又赶忙爬起来遍地乱窜，嘴里不服气地说：“比试归比试，他若是伤害豆豆，我自然要出手。”
　　“放你娘个臭狗屁！今天什么日子你敢拔剑！老子杀了你！”雷达将军当着众人面将他好一顿揍，又提着他的脖子走到西蒙面前，仰头对西蒙说：“陛下，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与他一般见识。”
　　西蒙冷冷笑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这对活宝。
　　雷达掸了掸牧辛衣裳，在他耳边低低骂道：“傻缺玩意儿！”
　　豆豆见牧辛挨打，追着雷达将军跑了一路，好不容易把牧辛抢回手里，这才几分钟的工夫，已然是气喘吁吁。
　　豆豆喘停了才说：“雷达将军息怒，我会好好比试的。”
　　牧辛擦了擦眼睛，带着哭腔说：“舅舅你欺负人，从前黑藤大人在时，从来不会抽到他的。”
　　雷达吧唧嘴说：“那是他窝囊，提前把自己的号码球给扔了，既然抽到了黑豆豆，他当然要打一场，不然怎么给陛下助兴？”
　　牧辛吸了吸鼻子说：“豆豆还不如黑藤大人呢。”
　　豆豆扁着嘴说：“谁说我不如阿爸，我会的阿爸可不会。”
　　雷达将军哈哈一笑：“看来你黑豆豆有点本事，那好，赶快给我们露一手。”
　　豆豆讪讪地笑，他摸了摸脑袋，模样十分苦恼。
　　雷达将军做裁判没人敢催，豆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余光突然瞄到场外的沈海，沈海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附近，左手扛着大刀，右手举着一壶酒，看上去有些醉醺醺的。
　　豆豆突然心定了下来，沈海必然是来保护他的，既然有人替他托底，不如姑且试一试吧。
　　“雷达将军，请稍等我片刻。”
　　雷达哈哈笑：“临阵撒尿，一泄到底！”
　　豆豆恼怒地瞪他一眼，转身跑向台阶。
　　奕恩恰走下来，他拦住豆豆去路，在他耳边小声说：“待会儿我有办法拖住他几秒，你只管往回跑。”
　　豆豆仰头看着他说：“他是故意要来杀我的，哪怕我离开红线，他也不会放过我。”
　　奕恩心中一沉，豆豆却越过他继续往上跑去，他擅自进入贵宾区域，西蒙回头凝视着他，豆豆心里一突，脚步颤颤往前挪。
　　隔间里没人说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豆豆身上。
　　豆豆尴尬地笑了一声，沙利文起身走近他，笑说：“豆豆，不得无礼，快过来向陛下行礼。”
　　豆豆呐呐应了一声，没头没脑说了句：“生辰快乐。”
　　戴安扑哧一笑，之后又连忙正襟危坐。
　　西蒙沉着脸点了点头，他回过身去，不再理会豆豆。
　　豆豆松了口气，对沙利文说：“殿下，你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
　　沙利文笑：“好，我跟你过去。”
　　两人离开贵宾室，下台阶的时候，沙利文对豆豆小声说：“你还记不记得那条风绳？等会儿我为你系上风绳，倘若有事，我会带你躲避。”
　　“这样是作弊，魔王陛下会不高兴的。”
　　奕恩眼睁睁看着两人从自己身旁走过，他迟疑几步跟了上去。
　　豆豆请沙利文在场外站好，他仰头看着沙利文说：“殿下，你一直看着我好吗？”
　　沙利文不明所以，却仍是点头：“自然可以，只是你怎么了？是不是害怕？若你真的害怕，我去向父王求情。”
　　“没关系，我也想借这次机会试一试。”豆豆反复呢喃，“殿下的视线不要离开我，好吗？”
　　奕恩姗姗走来，见他们模样亲昵，明知不合时宜，却仍是忍不住心头一酸，像打翻了醋坛子似的酸涩不已。
　　雷达将军不耐烦道：“黑豆豆，你好了没有？”
　　豆豆小声反驳他：“我叫豆豆，不是黑豆豆。”
　　雷达将军哈哈一笑，说：“可以开始了吧？”
　　“马上，再等我一会儿。”豆豆走到奕恩面前，推着他往后退了许多步。
　　奕恩被他退得脚步踉跄，蹙着眉问：“你干什么？”
　　“你站远一点，别妨碍我。”
　　奕恩顿时被他气笑了，他忍耐着怒气点了点头，沉着脸退去一边。
　　豆豆走回擂台中央，对雷达将军道：“大人，一会儿比赛开始后，我要为沙利文殿下探灵。”
　　“探灵？”雷达将军纳闷道，“你是探灵师？”
　　豆豆颔首道：“探灵并非一项天赋，可以由后天研学而成，探灵者越是经验丰富，而被探灵者越是年幼，其探灵准确性越高，我学成不久，从前只有牧辛让我练习，我姑且试一试吧。”
　　雷达挠了挠头：“那就开始吧，啰啰嗦嗦没个消停。”他拿着哨子走去场外，倒数三声后吹响哨子。
　　哨音落地的瞬间，藤鞭已然扬起，而在同一瞬间，宴会厅内卷起一股异常猛烈的大风，说时迟那时快，那股风迅速拧成一股，像是利剑划破长空一般，迅速轰向大门，将对手与大门一并轰开，餐厅大门连带门框与房梁一并坍塌，对手被轰出百余米外，身体撞穿了大楼墙壁，一路跌跌撞撞而去，直至被一颗万年大树拦住去路。
　　而同一时间，这道疾风掀起的余风将前排宾客尽数卷起，饭菜美酒撒了一地，座椅乱飞挤成一团，宾客们施展所长勉强稳住身形，而奕恩更是卷入风中，好在他所站之处已经远离擂台，青茴在他身后拽住他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将他拉回原地。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秒钟之内。
　　寿宴尽毁，豆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身看向高台之上的西蒙。
　　西蒙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他，兀自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沙利文跨入凌乱长风中，他含笑道：“豆豆，你赢了。”
　　“我、我闯祸了。”
　　沙利文说：“你虽然违反了规则，但是你赢得漂亮，比赛很好看，这才是父王喜欢的场面。”
　　豆豆再看西蒙，他仍是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有动怒的意思。
　　他稍稍松了口气，疾步奔向牧辛，一把抱住他，惊喜道：“我赢了！牧辛！我赢了！”
　　牧辛衣衫凌乱，头发乱飞，他抱住豆豆身体，欢呼喜悦道：“豆豆你好厉害！你真的赢了！”
　　雷达将军派人将218号找回来，他虽然受了些伤，却没有生命危险，豆豆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整个人彻底松懈下来。
　　雷达将军大喝一声道：“豆豆你是不是作弊！那可是沙利文殿下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