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这是一处极寒之地,隐于莲玉山最深处。此洞唯有闻人公子一人知晓。
洞中奇石嶙峋,寒流四溢,乃是外界灵泉之源。
踏入开阔处,气温骤降。一汪幽蓝池水散发着凛凛寒雾,池心正中,浮着一具巨大的冰棺。
棺体通透如琉璃,却看不真切其中之物。那冰棺悬于半空,四角以粗大铁链系于周遭怪石。闻人公子一言不发,拔剑挥落,铁链应声而断。冰棺坠入池水,激起巨响浪涌,随即缓缓下沉。
他神情阴郁,纵身跃入寒池。
刺骨池水侵入耳鼻,寒意如针,反令他僵立不动,恍如重返旧时。他放任身躯下沉,只觉四面水压渐重,万籁皆寂。
人为何物?
我为何物?
生为何物?
死为何物?
情为何物?
沉至池底,他伸出双臂,紧紧环抱冰棺。
不久之后,一切答案,自会浮现。
**
祈月楼中,樗领着剩余十人进行祈愿仪式。
每人只需在纸上写下仇家姓名,划破掌心滴血入金盆,便可离去。待众人一一完成,侍女将金盆端至她面前。她逐一翻阅纸笺,目光在触及“闻人公子”四字时骤然一紧。
“谁写的?”她声音冷彻。
“啊?”高韫转向身旁的高滔,手肘轻撞了他一下。高滔环顾四周,无人应答——方才只有他下意识应了一声。霎时间,所有视线都聚在他身上。
“我最后问一遍,”樗的声音如冰裂,“是谁——胆敢直书公子名讳?”
一片死寂。
萧敏敏暗暗为宋渺捏了把汗。转头却见身旁的樗神色平静,看不透心思。樗并未拔剑,莫非此事尚有转圜?念头刚起,下一瞬,便见樗手中软剑一闪,两张纸笺抛向空中,顷刻间被剑光绞得粉碎。
萧敏敏脸色一白,看向宋渺。
最终无事发生。
众人心神不宁,陆续散去,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三人。
“多谢姑娘不杀之恩。”宋渺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论武功,他与樗或许在伯仲之间,此话也非由衷——樗故意遣散众人,不知是何意图,他只能静观其变。
他确是故意写下“闻人公子”四字。祈月楼的规矩,从未明令禁止此名。
樗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复杂,她沉默片刻,只低声道:
“别再自寻死路。没有下次。”
萧敏敏满脸疑惑,站在原地怔了半晌。
樗一甩衣袖转身离去,宋渺也咬紧牙关,紧随其后大步走远。待萧敏敏回过神时,眼前已空无一人。
“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啊……”她低声嘟囔,语气里透着不解与烦闷。
“公主。”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跪在她面前。
萧敏敏眉头一蹙:“不是说过了么?在外我不是公主,只是灵源真人门下修行的弟子……是皇兄派你来的?”
萧焕乃皇城三皇子,与萧敏敏一母同胞。其母张婉秀贵为皇贵妃,身份尊宠。兄妹二人自幼感情甚笃。
自萧敏敏离宫修行,张贵妃思女心切,终日郁郁,萧焕便坦言早已遣心腹暗卫暗中随护。虽仅两人,却皆出自先帝所创“盘龙卫”中精锐。他手中共有四名此类暗卫,两名护佑母妃,两名跟随妹妹,恰是周全。
“贵妃娘娘染恙,思念公主心切,恳请您回宫一趟。”
话音未落,萧敏敏腕间珠串骤然断裂,晶莹玉珠滚落一地。
是夜,萧敏敏随暗卫疾驰返京。
她先以飞鸽传书知会宋渺,随即运起轻功,直入张贵妃所居宫殿。院中草木如旧,似她从未离开。萧敏敏无暇细看,掠步跃上阶前。门前侍女尚未回神,一道青影已掠过身侧。
“方才……”
“那是五公主?”侍女回首望去,只见那人背影匆匆,确是萧敏敏无疑。
萧敏敏一身青衫蒙尘,裙摆溅满暗红血渍。张贵妃正由婢女彩桃搀扶着坐起,抬眼便见女儿立在眼前。
“母妃!”萧敏敏眼眶一热,扑上前扶住母亲。昔日雍容华贵的张贵妃,如今病容憔悴,被她扶住才恍然回神,颤声道:“洁儿……你总算回来了……这些日子……”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急咳。彩桃忙为贵妃抚背顺气。萧敏敏抹去眼角泪痕,扶母亲靠坐榻上,而后退开两步,敛衣屈膝,端正下拜:“儿臣不孝,请母妃责罚。”
“你还知道回来?”
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语调轻挑,却掩不住关切。萧敏敏不必回头也知是谁,原想顶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洁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张贵妃连忙示意她起身,又转向门口,“诚儿,你妹妹才回来……”
“好好好,儿臣不说便是。母妃先喝口水。”萧焕接到暗卫急报便匆匆赶来,见妹妹安然无恙,心中巨石方落。目光扫过她裙上血迹,不由眉头紧锁:“受伤了?”
“没……那是旁人的血。”萧敏敏迅即反应过来,趁母亲不注意,瞪了兄长一眼。
张贵妃又嘱咐几句,便面露疲色。萧敏敏顺势告退,拉着萧焕回到自己殿中,这才将前往祈月楼之事和盘托出。
她只道自己被赵登掌风所伤,吐了口血,裙上血污是途中沾染所致,并无大碍。萧焕早已传召太医,片刻后太医至,诊脉后开了安神方子便退下。
“我说了没事,偏你爱操心。”萧敏敏笑了笑,那神情在萧焕眼中颇有几分没心没肺。
萧焕伸手轻戳她额头,神色却认真起来:“罢了,今日你先歇息。明日……我还有事问你。”
见他神情凝重,萧敏敏心下已猜出七八分——必与祈月楼有关。而提及祈月楼,便绕不开那位神秘的闻人公子。想起那日血腥场景,她脸色微白,默默点头。
送走萧焕,她唤来侍女备水沐浴,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
“朝臣联名上谏,请求出兵剿灭祈月楼党羽。此事你可知晓?”萧焕望着换上常服的妹妹,忽觉那个宫中长大的五公主又回来了,心中泛起淡淡欣慰。
“不知。”萧敏敏抬手摸了摸发间,顺势取下几支步摇,“离宫日久,都不习惯这些首饰了。沉甸甸的,压得头疼。”
“你可觉得,父皇当真会出兵攻打祈月楼?”她声音渐低,“江湖上那些势力都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若贸然出手……”话未说尽,但意思已明。
且不说闻人公子深浅难测,单是那白衣女子樗的身手,便已令人心悸。祈月楼中,又岂会只有一个樗?
“朝中局势,未必比江湖平静。”萧焕淡淡道。
“皇兄何意?”
“北疆蛮族南下,虎视眈眈,又与异国势力勾结,于各地设下据点。江湖门派各自为政,除非触及利益,否则怎会齐心?皇城虽看似自成一体,也不过是依仗当今朝廷尚能掌控大局罢了。”
“若能铲除祈月楼,诛杀闻人公子这一心腹大患,江湖诸派岂敢不俯首?届时联合他们共抗外敌,方有胜算。”萧焕把玩着皇帝赏赐的玉扳指,目光掠过妹妹沉思的侧脸。
“更何况……事成之后,莲玉山的灵泉与那株千年玉莲,便可尽归我朝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