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想和渣受谈恋爱》浮生遥

25、路西菲尔

　　面对弗朗咄咄逼人的话，桑格扭头避开西尔芙的视线。

　　在那绵延着黑色雾气的大阵即将完成之时，西尔芙再度看向弗朗，他眼神平静，无畏无惧：“为什么？”

　　弗朗很可怜他似的，惋惜地说道：“因为你是一个载体。”

　　“源泉的载体。如果当时不是戈雷恩破坏了盟约，你应该早就死了，你真应该谢谢你这张脸。”

　　弗朗似是而非地说：“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脚下的魔法阵从东南西北四个角绘成复杂的形状，最终汇聚到中心的一点，磅礴的黑气从中间喷发，铺天黑地的阴暗笼罩整个格芬里斯。

　　奥涅肃目以待，拉满弓弦，数道血箭直直地射向高空的弗朗。

　　箭带着血辉，从黑暗的空中破出光亮，弗朗沉着脸，巨大的蛇头从身后浮现，张着血盆大口以浓烈的黑气将箭阻挡在身前。

　　他挥手示意身后的高级魔兽入阵，整个人隐入下方混乱的战场。

　　光明盾被魔法阵吞噬，魔兽与骑士团混战一团，弗朗看着几乎以一敌百的奥涅和被护在身后根本就触碰不到的西尔芙眼珠子一转，长尾游行着将瑟缩在一侧的塔米尔扯过来。

　　“你用光之力攻击西尔芙。”弗朗拽着塔米尔的衣领说。

　　塔米尔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他慌乱的摇着头，连光之力都不知道怎么使。

　　弗朗对于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厌恶至极，威胁道：“你现在不做也是一样，你都做了那么多事了，奥涅会放过你吗？”

　　“你去破了他身上的禁制，我保你的命。”

　　当年如果戈雷恩没有替西尔芙拦下奥涅射向他的一箭，破了他身上的禁制，现在哪来这么多事。

　　弗朗的话让本就不坚定的塔米尔心神骚乱，他张着嘴喘息，看着眼前眼睛竖成一条线的魔兽瘫软在地上。

　　远方西尔芙被圣骑士护着，就算他一无是处，前方强大的男人也护住他的平安，让他无忧无虑地在乱世中活着，而他塔米尔，却像一个偷窥的老鼠一样生存。

　　一步错步步错，塔米尔鬼使神差地靠近，拼尽全力向西尔芙射出一道光之力。

　　不远处的桑格看着那道力量，不受控制地伸出手试图拦住，却又瑟缩着收回，他咬着牙，松弛的脸皮不断颤抖，侧脸不再看西尔芙。

　　西尔芙的身上迸发了一抹亮光，来自精灵母树千年的禁制被光之力打开。

　　他看见了久违的330，圆溜溜的球浮在他的身侧，豆豆眼直愣愣的看向他。

　　记忆的回溯让330有些茫然，混乱的战场让西尔芙没有精力搭理它，它看着陷入危险的西尔芙，和那些已经呈现颓势的人类，咬咬牙冲向天际。

　　“有没有事。”奥涅反手将西尔芙护在身后，一箭将塔米尔钉在了墙上，他摸索着西尔芙的全身，慌乱地问道。

　　西尔芙摇了摇头，很奇怪，塔米尔的攻击一点也没伤到他：“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战场一片慌乱，此时此刻，破了禁制的西尔芙让弗朗再也无所顾忌，他脸开始变化，长尾开始粗大，巨大的蛇头冲破战场上混战的骑士和魔兽，张着饕餮大口向西尔芙袭来。

　　他通红的眼睛惊喜难耐，光明神一定想不到，魔兽无法破解的禁制会被来自他自己的光之力破解，他一定想不到，魔兽会得到精灵源泉。

　　巨蛇的进入让奥涅不得不抛下西尔芙上前迎敌，他秉着长剑劈在坚硬的蛇身，浓烈的黑气将他的铠甲腐蚀的七零八落，露出凸起的肚子。

　　在蛇尾的横扫之下，他将剑插入巨蛇的腹部，护着肚子被拍出数十米。

　　“你有孩子了？！你竟然有孩子了！”巨蛇看着奥涅的肚子，连拔出利剑的疼痛都顾不及，它发出难以抑制的笑声，“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你的神可以看到这一幕。”

　　它看着西尔芙挡住奥涅，纤细的身体握着长剑试图保护身下的男人，巨蛇直起身体发出嘶嘶的嚎叫向毫无抵抗之力的两人冲过去。

　　奥涅爬起来，他为了护住孩子已经受了太多伤，面对气势汹汹的巨蛇，他用尽全身的光之力聚起两个光明印试图挡住。

　　巨大的光之力与黑气相撞，天际出现了一抹亮光，打破了格芬里斯的黑暗，强大的光之力将巨蛇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它赤红的瞳孔看见本应该沉睡的光明神浮在半空，神轻轻一按，它的身体寸寸皲裂。

　　巨蛇发出嚎叫，它的大阵还没吸收来自西尔芙身上的源泉就被光之力驱散，它不甘心地试图挪动身体，强悍的光之力让它身上发出刺痛，巨蛇惊慌的发现，从它的蛇尾开始一个个光明印浮现。

　　作为永生永世的魔兽之主，它不死不灭，依靠人类的负面情绪而活，却再度被光明神封印在地下。

　　在它的蛇头消失在地面的一瞬间，它看向了西尔芙，眼中的恶意都快化为实质。

　　“你们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巨蛇再度被封印，骑士团面对突如其来结束的战斗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们回过神来看见了高空的光明神，欣喜若狂地伏倒在原地，在生死之战之后虔诚地念起祷告。

　　神低垂着双目，看着全场唯二没有跪伏的两人，他冷淡的眼神自奥涅的肚子划到西尔芙的身上，最后挥手让所有人都起来。

　　西尔芙搀扶起奥涅，骑士的拼死相护让他在此时此刻实在不忍心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是个心软的人，看着遍体是伤的奥涅，西尔芙小声地问：“我去找桑格过来给你看看？”

　　奥涅摇头，抓住西尔芙的手，将人拖到自己身侧：“只是皮外伤，不用去，你就待在我身边就好。”

　　所有人都沉浸在大难不死的喜悦中，谁想没想到高空信仰的神趁此发难。

　　一道凌厉的光箭带着破空声射向奥涅的肚子。

　　西尔芙灵敏的耳朵微动，他的动作比脑袋快，身体先一步挡在了奥涅的身前。

　　光箭射入他的身体，一寸寸地融入他的体内，他的内部开始崩坏。

　　可能是光驱散了最后的毒，久违光明的西尔芙重新看到了世界。

　　他看见了眼前黑气散尽的光亮，无垠的天空，冷漠无情的光明神，和奥涅因惊慌而放大的瞳孔。

　　他想起了全部。

　　看着慌乱地从天际冲过来的330，那张球脸上全是亮晶晶的泪水，他甚至还有心情试图冲它笑一笑。

　　“不，不对，怎么会这样……”奥涅半抱着他下滑的身体，手指却捂不住西尔芙身上破了的大洞。

　　潺潺的鲜红从拳头大的伤口中流出，西尔芙眼神渐渐涣散，他看见不远处试图扒开人群冲过来的多伦。

　　原来他喜欢的人长这样，褐色的头发，带有些小雀斑的脸，那么普通，那么平凡，和奥涅一点也不像。

　　可是西尔芙却伸出手摸向奥涅的脸，他的手颤颤巍巍，触摸到一脸的冰凉，他张开嘴，却流出一嘴的血沫：“路……路……”

　　奥涅听不见他说什么，摇着头让他别再说话，固执地从身体逼出残余的光之力，施出一个又一个治疗法术在西尔芙的伤口。

　　西尔芙的手从脸滑到奥涅的胸口，最后画出一个简单的印记。

　　在长久的抵抗中，奥涅最终还是获得了他的小殿下的原谅，西尔芙握住了他的手，笑着摇头，他吐出了一句微弱但清晰的话：“……没用了，让我再看看你。”

　　他的眼神仿佛从亘古而来，透过奥涅的脸看向过去，他摸着奥涅的手，最后在虎口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月牙。

　　西尔芙快要死了，但他眉眼之间的笑意都快要溢了出来。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伤口处溢出丝丝缕缕的绿光涌向奥涅的胸口印记，随着他摸着奥涅的力度越来越小，涌出的绿光越来越多，在西尔芙的手沉沉落下的一瞬间，奥涅的身上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不远处在人群中挣扎的多伦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身上涌出的巨力让他扒开人群冲向西尔芙。

　　出来的那一刻，他化成了一缕光亮游向奥涅。

　　西尔芙即将闭上眼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面前让人无法直视的光亮，与那展开的巨大双翼。

　　羽毛合拢将他聚在正中间，奥涅的黑发披散在雪白的长袍上，最后与泪水一起滑落在西尔芙的脸上。

　　不远处的那缕光亮化作一片羽毛，严丝合缝地落入他的翼尖被西尔芙轻轻地握在了手心，西尔芙衰弱的身体里发出最后一句喟叹。

　　“好久不见，路西菲尔……”

　　“我真的很想你……”

　　话音刚落，西尔芙的身体化成片片绿叶，一阵风起，穿过宽大的翅膀，穿过周围的人群，穿过高山，穿过森林，融入精灵族毫无生息的母树。

　　刹时间，春意盎然，枯萎的母树迅速生长出枝丫，点缀上满满的绿叶，结出一个个饱满的小果子。

　　母树摇晃着身躯，幻影浮现在树的顶端，一个样貌精致的女人双手合十，她缓缓地闭上翠绿的双眸，两抹泪水从她光洁的面上滑落。

　　绿叶拂过之处黑气尽散，托瓦大陆残余的黑气散尽，这场混战中死去的人重新苏醒。

　　只有跪在原地的大天使看着手中残余的绿叶捂着肚子愣怔发呆。

　　西尔芙没了。

　　他与西尔芙的孩子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