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标记》铁木豆

2、2

　　汪医生来时，薛绫已经被安置进了客卧。

　　横竖没什么是祝筱能帮忙的，她就先上楼翻找用得上的信息。

　　书房打理得极整洁，没费什么时间就找出了原身的身份证、护照，还有过往在银行开具的资产证明。

　　不出祝筱所料，原身的确叫季祝宵。她的确卷进了一本薛绫为主角、季祝宵为恶女配角的书。

　　她最初还是从同事口中听到这个倒胃口名字。

　　她们工作的强度很高，基本一周会上85个小时以上的班。唯二让人感到宽慰的是：一方面薪资非常可观，另一方面是办公室所在的25楼有一个大露台，一年四季都有柔和温馨的日光照耀。

　　祝筱很在乎中午一个小时的餐休，但同事却每每打破她的宁静。

　　“如果我有钱了，我一定要把时代广场的投屏全部租下来，每一块屏幕都写满‘季祝宵是傻逼’。”

　　“季什么？听起来和我名字很像。”

　　“诶，不一样。我真的很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季祝宵是恶人大变态。但我又不想让人发现薛绫遭遇的苦难。”

　　祝筱听得眉心紧拧，言语之中有浓烈的担忧，“是你身边的朋友吗？听起来需要一些法律援助，我可以把我校友的名片推给你，是一位从业经验丰富的律师。”

　　同事汗颜，“不是啦……是小说人物。”

　　祝筱露出了一个受骗的表情，微微侧身向外坐了一些。这样她能用脸接到更多的阳光。

　　每次这样一边晒太阳一边嚼沙拉菜，她都会幻想自己是一只兔子、一只山羊，或者是大象。只顾着埋头吃草就好了，无意义的社交都能拒绝掉。

　　但同事的存在会让她意识到自己仍然在人类社会。
　　“你想听薛绫的故事吗？我给你讲呗。”

　　祝筱靠在条柜边上，努力回忆对方的话。她当初没当回事儿，当作闲聊听一听就算了。

　　但现在有一种教授千叮万嘱划重点，结果学生上考场依旧一脸蒙的尴尬。答案都塞手心里了，结果她一转身撒手扬了，而且这场试炼没人能捞她……

　　只隐隐记得故事里季祝宵用了什么手段诓骗薛绫合约结婚。婚后又对薛绫百般折磨。

　　单是那个偷窥的长辈，祝筱就半点不怀疑这季家是个疯子窝。

　　祝筱作为正常人，自然不会再延续季祝宵的行为。但真正要了结薛绫的痛苦，还得找到她被牵制的原因。

　　可是找了半天竟是没见着有这样名目的合同。再说，能让薛绫隐忍不发，季家的后手肯定也不止一纸合同。

　　最有效率的方式当然是和薛绫挑明，不过顶着这张季祝宵的脸，祝筱估计她是不会相信的……只会觉得季祝宵又要耍新花招。

　　祝筱微微叹了声气，现在还是先看看薛绫的态度到底如何，能改观自然尽力改观，不能改观还是早日远走高飞。

　　这种故事里，总少不了薛绫“反杀”恶人季祝宵的桥段。

　　祝筱自认为本分老实，那些让路人吐口水的破事又不是自己做的，平白给那姓季的畜生当替死鬼岂不是冤大头一个？

　　想到这儿，祝筱又估算了一下原身的现金流。两张私行卡，结合私人银行设立的门槛，保守估计是有可能过千万的。只要季祝宵没听理财经理的推销胡乱买基金，那么留给祝筱的资源就较为充裕。

　　至于不动产的评估……

　　“季女士，您在吗？”门外的叩门声打断祝筱的思路。

　　她一时不习惯自己的新名称，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应了声。趁汪医生推门进来的空档，她把周围翻动的痕迹抹掉。卡包以及一旁充电的手机自然都塞进兜里。

　　“夫人情况稳定了。后续的恢复还需要您配合……”
　　“我们下楼聊吧。”

　　楼下薛绫沉沉睡了，两个佣人还在照料。祝筱刚想进客卧就被汪医生拦住，
　　“季女士，就在门外长话短说吧。夫人不能再继续使用诱导剂强制进入发热期了。您现在也不能进去，您散发的信息素会加剧夫人的发热。”

　　诱导剂？信息素？
　　那都是啥？
　　类似于昆虫分泌的费洛蒙吗？

　　祝筱感觉自己化身成一只大昆虫，头皮上冒出两根触须，它们在感知信息素时还微微颤动。

　　嗯……好怪……这是小说设定吗？这些设定也会毫无保留地付诸于现实？

　　祝筱焦虑地发觉自己头皮发紧了，生怕自己真的会从头顶冒出两根触须。

　　“Omega的体质本来就弱于另两种性别，您作为alpha更应该关心自己的妻子。为了闺房取乐滥用药品实在不妥当。”

　　祝筱面上不动声色，散漫地应付几句，内心狂记关键词。她果然和社会脱节了……alpha和omega 这两个希腊字母竟然还代表了其他含义。

　　汪医生见“季祝宵”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暗自瞧不上。季家这位小姐早就臭名远扬，信息素感知有问题就罢了，还要作贱到别人身上。

　　不过再任他医者仁心，最终也只是拿钱看病，稍加劝阻。季祝宵不改他也没办法，只怕这位夫人红颜薄命，继续被折腾下去，难免要折寿。

　　祝筱等人散了以后才掏出手机，型号和自己原本的一致，看来小说作者在科技设定上套用了现实，没有太多改变。

　　手机是面容解锁，轻容易就打开。她只在检索栏输入了一个首字母，下面就自动跳出了词条。
　　点进去一看，原来ABO在这个世界早被写进中小学健康教育通识课本了……

　　这这这……祝筱大为震惊。
　　博士重生归来，文盲竟是自己！？
　　她赶紧普及了发热期、信息素标记以及配偶精神联系等信息。

　　「婴儿出生时以男女为第一性别，青春期会迎来性别分化。omega与alpha后颈的腺体开始发育，产生信息素；少部分人腺体发育不良或后天萎缩，因此无法分泌与感知信息素，被称为beta。」

　　祝筱摸了摸后颈，肌肤平滑没有凸起。她怀疑信息素腺体估计和分泌唾液的腮腺一样，除非病变了，不然不可见，也摸不出来。

　　「A和O会经历规律性的信息素紊乱，称为发热期。发热期可能产生意识模糊、肢体疼痛等症状……」
　　「……X行为前，双方需建立精神联系……」

　　祝筱往下看，好像知道季祝宵给薛绫喂什么药了。

　　季祝宵想生米煮成熟饭，但多半卡在“精神联系”这一关。

　　所以她有意扰乱薛绫的发热周期，加剧她的症状。薛绫就算严防死守，但意识模糊着，很容易被突破防线。

　　不过到现在姓季的都没得手，可以反推出薛绫意志何等坚定。

　　尊重女性意愿，挺好的设定。祝筱轻轻勾起唇角，下一秒她又如晴天霹雳。

　　既然ABO属于第二性别，那她的性特征不会因此改变了吧？

　　祝筱内心咆哮起来，手上动作倒是没减慢，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撩衣摆。

　　皮带扣得很紧，她手忙脚乱地解不开，干脆伸手在下面几寸的位置囫囵地摸索。

　　没那玩意儿！
　　她堪堪松了一口气。

　　耶！还是女人！身体和心理的双重肯定。

　　情绪大起大落间，刚冒出的冷汗都来不及收回去。但此刻心情是愉悦的，祝筱叉腰站在门边笑容满面。

　　但前方的床位却传来一声不屑的吐气声。

　　那声音从两片凉薄的嘴唇中挤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其中的轻蔑也尤其明显。

　　祝筱尴尬地将目光投过去，薛绫果然醒了，并且目睹了她急不可耐地往某些关键部位又摸又揉的全程。

　　“啊……”
　　祝筱抱头掩面几乎仰倒，声带挤压出一声虚弱的悲鸣。

　　不会吧……她不会乱想吧？
　　我能是那种人吗？

　　薛绫只是别开脸，轻飘飘地说了句“猥琐”。

　　“啊……”
　　祝筱再一次悲鸣，她真的这么看我。

　　薛绫轻轻挪动发麻的肢体，她不清楚自己躺了多久。外面的天和昏迷前一般黑，她无法准确感知时间的流逝。

　　现在体温降了，脑子也足够清明。

　　正是因为现在清醒，她才意识到刚才的梦境有多离奇。

　　她对季祝宵的认知居然产生了动摇……
　　梦境里，季祝宵竟然有一瞬是温和的，不再违背她的意志，把她当成一个完整的人来看待。会关注她的情绪，照料她的身体……

　　薛绫听到自己牙齿发颤的声音，因此咬紧牙关。

　　今夜的季祝宵的确反常。但醒来时一看，不还是原本那个恶劣低俗的人吗？

　　有什么值得动摇的？季祝宵不是一如既往地在强迫吗！不是原封不动地用药物和信息素摧残她的身体、扭曲她的意志吗！

　　居然懦弱到这个境地，在梦里捏造莫须有的温情来麻痹自己！

　　薛绫……她自己在心里一遍遍呼唤自己，想把内在的理智召回。

　　没错，今天季祝宵的确没再像拧抹布一样拧绞她的精神力。可谁知道她又要玩什么花招？

　　用假意的温柔腐蚀掉她心里筑起的防备，然后呢？变本加厉地奴化她剥夺她吗？

　　薛绫双拳紧握，修剪过的圆润的指甲甚至能割伤手心的皮肤。几滴眼泪飞快地从眼角流出，向耳际流去，最后隐匿在墨发中。

　　她掩盖得很好，床尾站着的alpha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还不是哭的时候。
　　她默默地为自己鼓气。要坚强，不然怎么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