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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他今天照例下班迟了些,但先绕路去了那家宠物医院,远远看见颜慈还站在原处,无声地叹了口气。

      回想过去,他好像也是这样,在面对还没实现但无比期望的结果时,就会像棵树一样,一动不动地等着。
      小时候,他端着装了几片橙子的小盘子,在蝴蝶园等了一上午,就为了等来那只极其漂亮的光明女神闪蝶;之后,他在寒风里等了将近四个小时,等临时观摩了场手术但没跟他说的妹妹下班;再后面,他在路边等了很久,等来妹妹的拥抱和推开;后来,他在审讯室等了不知道几个小时,等来父母劈头盖脸的责怪。
      好像从被妹妹推开的那瞬间起,他就觉得“等待”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意义的事情。
      或许,再往前推,从收到颜慈的前排票开始,他就在等待,可惜也没能等来一个在他期望范围内的结果。

      他一直没告诉颜慈,他甚至早早选好了届时要在演奏会上送给她的花,也早早就开始纠结应该穿怎样的西服去听她的演奏会。
      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早就过了青涩懵懂的年纪,他也亲眼看到了她和那位学长在纷飞的书页和试卷中的拥抱。

      颜慈压根没听见左边的脚步声,但暗暗打哈欠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情况好些了吗?”
      她顿顿地点头:“好点了,体温稳定下来了,但现在还不满二十四小时,得继续观察。”
      “等稳定下来,回去休息吧。”
      颜慈依旧盯着吸氧舱里的小猫,神情淡漠:“我不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回来的,我根本不知道公司在这里有业务。当然了,一如既往,如果你要我证明我不知道,那我确实证明不了,信不信由你。”
      孟宴臣还是没上前,只在她身后站着,视线在她和小猫之间流转:“不需要证明。”

      他很清楚,“信不信由你”和“我不想自证”是她高中时期最常说的两句话。
      也正是因为她常说这两句话,大家对她的负面评价只多不少,甚至到后面还演变出类似“不想自证不代表她没撒谎”“心虚的人才会善于用拒绝自证来加强自我伪装”这样的说法。
      在他和颜慈的几次沟通中,他并不认为颜慈是需要频繁自证的人,自然也不需要她证明什么,所以“不需要证明”这句话算是他常对颜慈说的。

      “你知道Dan要回国的消息吗?”
      颜慈愣了一瞬,甚至紧跟着缩了缩肩膀,但终究回归了淡漠:“不关心。他回来干什么?处理家族事务吗?”
      “确实是公司的事情,目前,我还……”
      “那跟我没关系,不想听。”

      孟宴臣恰到好处地闭嘴。

      也是,过去的颜慈就是这样,碰到不喜欢的话题,要么全程保持沉默但听不进半个字,要么直接打断对方的话。
      他曾经以为她的沉默也是认真聆听的表现,所以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很多蝴蝶的小知识,还把学校小花坛里常出现的那些蝴蝶的品种介绍给她,她全程半个字都没说,神情也像此时这样淡漠。
      很显然,这次,她选的是第二种方案。

      宠物医生突然出现,正好彻底终止了他们的对话。
      说是小猫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马上给这只毛孩子打利尿,再观察几个小时就可以带回去了,之后要多注意它的呼吸。
      颜慈连连点头,似乎完全把已经在她身边站定的孟宴臣忽略了。

      等她重新抱到小猫,又是深夜了。
      孟宴臣点来的晚餐,她自然一口没吃,又像树一样站在那面玻璃前等着。
      他也不催,只是默默将晚餐重新装进保温袋里,顶着已经疲惫了一天的身心继续陪她站着。

      和昨天一样,她最后坐进了孟宴臣的副驾驶。

      小猫已经完全稳定了,这会儿乖乖趴在猫包里睡得正香。
      驾驶座上的孟宴臣几乎完全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确认身边的人还醒着并且在看手机时,思忖再三,倏地打破沉默:“我想知道你取消那场演奏会的原因。”
      颜慈仔细回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也借着夜色敛去了那瞬间涌上来的情绪,扭头看向窗外:“突然有点事要处理,演奏会在我这里的优先级不高,未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再办,所以直接取消了。”
      “演奏会那天是你的成人礼,并且我……算了。”孟宴臣暗暗握紧了方向盘,声音渐轻。“所以你之后重新办了吗?”
      她沉默了。
      孟宴臣却会错了意,以为她选择默认,那瞬间,他甚至只能用移开视线这个拙劣的小动作来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你真是……”

      算了,再说也没意义。
      更何况她或许也不想听。

      顺利回到地下车库,颜慈迅速转身下车,小心翼翼地抱起猫包,还下意识避开了孟宴臣伸过去准备帮忙的手。
      他的手就这么尴尬地在半空中停了几秒,最终还是收回来,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
      这次他站在她的右后方。
      其实他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但他很清楚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干脆选择闭嘴。

      认真来说,他在人生近三十年里,迄今为止依然不知道什么叫“爱”。

      他觉得站在琴房外听她拉琴是“欣赏”,盛夏穿着厚厚的西服去音乐厅是“期望”,在漫天书页中看到她和别人拥抱是“失落”,完全失去她的音讯也找不到任何人问是“沮丧”;把妹妹打横抱回家是“保护”,在小巷外等着醉酒的妹妹出来是“焦虑”,面对曾经伤害过妹妹感情的人时是“愤怒”,被父母指责时是“绝望”,在父母面前毫不留情地撕开自己结痂多年的伤口是“心如死灰”。
      他被困在“孟家长子”“国坤董事长”这样的身份里太久太久,久到让他觉得一切一切的正向情绪都是罪恶,他不该有兴奋、快乐、幸福这样的情绪,也自然而然不会对任何美好的感情投去半分眼神。
      周遭的所有人和事都在一遍遍警告他,要维持好他的身份,就要抛掉所有个人兴趣爱好,以及个人情感。
      他习惯了面无表情地待人处事,神色未动地处理棘手的项目,面不改色地和麻烦人物谈判。他甚至能平静无波地欣赏别人沉浸在幸福里,也漠然沉静地旁观外人跌入困境。

      直到颜慈的再次出现,他回想起了自己端坐在书桌前却无法在信纸上落笔的那个午后,明明已经停在门上却无法敲击出声的手,每个不下雨的清晨都会落在走廊尽头的那束阳光,以及始终被用来束起她长发的酒红色小皮筋上的格纹蝴蝶结。
      也是因为她的再次出现,他原本有很多很多疑惑和负面情绪,但都会随着“现在还不是时候”而再次被压下。

      她离开得匆忙,从转身向他鞠躬,到抱着猫包迅速走出电梯,连串动作几乎一气呵成,像极了那年盛夏的骤然消失。
      所以他那瞬间也急急忙忙伸出了时候,但在他回过神的时候,颜慈已经进屋了。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过程中,孟宴臣注意到了她家玄关的布置。
      顷刻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冰山一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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