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晚》青花椒鱼

2、第二章

　　第二天中午，倪媛照常和舒晚一起去拿午饭。分校面积小，因此没有设食堂，舒晚她们自搬到这个校区已经吃了一年多盒饭。倪媛拿到饭就开始抱怨：“最近这家盒饭越来越难吃，这鸡排都比之前小了快一半。而且送来都不是热的，天天吃温的。晚晚你倒好，一点也不挑食，每天吃什么都行。”舒晚笑着撞了一下倪媛：“你喜欢吃我的你也拿走，给你把少另一半补回来。”倪媛眼睛一亮：“晚晚你真好。”说完就想扑过来抱舒晚，舒晚往后一撤，就踩上一个人。舒晚两人慌忙道歉，抬头发现是自己班的同学贺莫。贺莫倒是没在意，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还开口问舒晚：“我没事，你呢？”舒晚连连说自己没事，又道了一遍歉赶紧跟倪媛跑了。

　　倪媛和舒晚位置离得不近，但每天中午她们两个还是会和附近的人交换一下位置凑到一起吃饭。倪媛罕见地对其他事的兴趣超过了吃饭：“晚晚，你是不是喜欢贺莫啊？”舒晚一边说“没有的事。”一边替她打开饭盒盖，把自己的鸡排放到倪媛盒里，“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倪媛将信将疑，眼睛盯着舒晚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什么，最终还是闷头吃饭了。

　　中午吃完饭没多久班主任就来班里整队去新校区。舒晚在抵达分校后跟老师打了报告就去休息室和李倩倩等人集合。本身下午参加这种活动算是放假，众人自然相对轻松，大家都各自抱团聊起天来。舒晚坐在一边，李倩倩还没到，休息室里一时没有人找她说话，自然而然地显得她格格不入起来。

　　秦乐瑶同宁静姝聊的正火热，她看宁静姝频频看向舒晚，心里颇有不甘，说话不自觉地就太高了音量：“俗话说得好啊，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依我看，每个人生下来什么样早就注定了。这家里有贪污犯的孩子，学不出什么好来，面上一片光风霁月冰清玉洁，心里指不定想着攀龙附凤东山再起呢。”休息室里霎时间安静下来。宁静姝回过头狠狠地拽了一下她示意她不要再说，正想开口时，有人先开口了：“按照你这说法，你们家都是村口的长舌妇。”舒晚冷冷地看着秦乐瑶，“自己都没什么本事天天议论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她又作沉思状，“或许你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也想攀龙附凤，”而后久违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恍然大悟似的感慨，“只可惜别人看不上呢。”

　　秦乐瑶人整个都气炸了，就想要扑上去动手，旁边的人自然是赶紧拦住。这时老师进来了，看着屋里一团乱麻，不由得厉声呵斥：“你们都在干什么呢！都给我消停点，拿上花都给我站到台口去。我看你们是坐在这太闲了！”

　　舒晚作为挑起战火的当事人，此刻却显出与屋内的混乱毫无干系的模样，率先出门按老师的意思拿花后场罚站去了。秦乐瑶忿忿地还想说点什么，被宁静姝拦住了，拉着她一起出门了。其他人看双方都不再吵自然就噤声各自去排队站好。舒晚站在队伍最末，其他人因为刚才的事有意无意地同她拉开距离，更加显得她形单影只。舒晚也不太在意，看着台前的楼梯边上一盆盆火红色的装饰花走了神。“这是串红。”她听见有人说，“这中间的花蕊这部分可以拔下来，最下面这里是甜的，像蜜一样，你尝尝看。”舒晚转头，看见的是四年前的宁静姝和自己。

　　董振誉是农村出身，靠着天资聪颖考到曲江市，成为了正经八百的大学生知识分子，一朝脱离了农村的户籍。毕业后分配到厂里做技术维修，厂里的主任看小伙子长得精神，踏实肯干，便把同院里表亲家的女儿舒明华介绍给他。舒明华出身中医世家，家里都是曲江市本地人，当时刚毕业进入三院。她对于另一半的要求包括长相周正、正直善良、积极向上、孝顺父母，而并不看重家庭条件，对于董振誉很是满意。但是舒明华母亲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最终虽然没有拆散女儿女婿，却从未给董振誉好脸色过。好在董振誉当真争气，从厂里出来后凭技术进了中州集团，赶上了时代的风口，一步步扶摇直上，成为中州最年轻的局长。舒晚家的房子也是随着父亲的升迁而办了很多次，现在他们住的水临居便是曲江市最有名的别墅区，是在舒晚二年级的时候搬来的。

　　富人圈里大多也有不成文的排外规定，讲一个先来后到，家底殷实的看不上突然暴富的。水临居舒晚家算是最后搬来的，家族里往上算也并没有什么背景，自然而然邻居间也不会太给什么好脸色。舒父舒母平时忙于工作，回家感受不深，人情冷暖的感受自然是落到了舒晚头上，宁静姝便是她来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当时正是暑期，从前舒晚都是跟着母亲在三院周围写暑假作业，有时间就是找附近的玩伴在各个科室或是周围小区里游荡。水临居离三院太远，一时间舒晚失去了自己熟悉的根据地，只能独自在小区里打转。无意间看到有一家人的花园。花园设计的别具一格，各色的花错落有致，小院墙上紫藤和爬山虎覆满了一侧院墙，如瀑一般顷撒下来，衔接的花圃里种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漂亮极了。

　　舒晚被这景象迷住，一时间走不动路。许是自小在药房里习惯了草药的原因，舒晚对花草也莫名的亲近，眼下见到繁花瀑布，自然是要多看几眼。她没注意到，院子的屋宇内，也有人正打量她。宁静姝见舒晚痴看良久，便跑下楼来，干脆拔了几个串红的花蕊，递给这个陌生的同龄人向她介绍：“这是串红。这中间的花蕊这部分可以拔下来，最下面这里是甜的，像蜜一样，你尝尝看。”

　　从那之后她们便成了好朋友。宁静姝搬来小区也不算早，家里也没什么太大的背景，在舒晚来之前，一直游离于水临居孩子们的核心圈子外。此时舒晚一来，两个被排挤的对象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她们甚至是同一学校同一年级，放学放假不在学校的时间里，她们几乎形影不离。后来小区里也有其他人同她们交好，但关系都比不过宁舒二人关系铁。舒晚此时慢慢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捧花，一如当年花圃里的五颜六色争奇斗艳，但她们终究是不同了。

　　舒晚正在发呆，旁边的负责老师急匆匆地朝她们走过来拉着舒晚就往另一侧台口走：“你们后面六个跟上，领导来的比预计时间晚，现在删减流程了，节省时间，两侧一起上台。”舒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师拽着推到了台上，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原本的队列被打乱，此刻变成了李倩倩和舒晚在台中间，她们按流程敬队礼送花，舒晚正巧递花给副市长。台底下的摄像指挥她们：“你们不要下台，合个影合个影。”于是她们按要求做了，彻到领导的斜后侧进行合影。或许是为了表示亲近之意，合照时副市长一直拉着舒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