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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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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方翎终于从房里出来了。
“诸位放心,王爷已经没事了,伤口虽深,好在没伤及要害,待王爷醒来便无大碍了。”
方翎毕竟年龄大了,彻夜未眠让他到底是有些疲惫,出来时人都有些恍惚。
苏漫然赶紧让人上前扶住他,将人送去客房休息了。
苏漫然揉了揉太阳穴,嗓音沙哑道:“诸位也一夜未睡,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等王爷醒了我再派人通知各位。”
张牧还想开口留下来,许檀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好,那有劳苏小姐了,有事您通知我们便是。”
张牧看了眼许檀,也未多做坚持,随许檀离开了。
“你方才为何不让我就在那,王爷还未醒呢。”
直到走远后,张牧方不解的开口问道。
许檀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张牧,有点不愿承认眼前的傻子是自己的未婚夫。
“你当真是傻子不成,你这么大的个子,留在那作甚。”
说完也不管张牧有没有想明白,甩了甩袖子便走了。
“我大个子怎么了?大个子不显得安全吗?檀儿,等等我啊。”
张牧挠挠头,有些疑惑,眼看着未婚妻越走越远,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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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漫然在众人离开后,便独自进了房间,握着盛墨南的手,趴在床边,默默地守着她。
屋中还弥留着草药的药香,不知是草药的香味,还是彻夜未眠的原因。苏漫然握着盛墨南的手,竟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
不过方合眼片刻,小泽便进来了。
小泽来传话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小泽拍了拍苏漫然,小声地说道:“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在前厅等着呢。”
苏漫然看了仍在昏睡中的盛墨南一眼,想着她一时半会应该醒不来,便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手,去前厅见自己父母去了。
苏漫然刚走不久,盛墨南的手便动了动,闭着的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苏漫然彻夜未归,苏太傅和夫人愁的一夜未眠,虽心中明白盛墨南并非是什么纨绔子弟,但仍旧担心不已。
听说二人遇刺的消息后更是马不停蹄地赶来漠北王府,苏烨更是急得平日里的礼仪风度全无。
苏漫然出来时,苏烨正坐在主位上,右手不停的敲着桌子,嗒嗒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明显。
苏夫人拿着衣服站在一旁,满脸焦急。一看见满身是血的苏漫然,便冲了上去,苏烨也冷着脸站了起来。
只是苏烨看起来倒是比自己夫人冷静些,只是仔细地上下打量了苏漫然一眼,确认对方没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了下来。还悄悄地扶正了因着急跑来而歪斜的发冠。
“爹,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事发突然孩儿没来得及告知你们,对不起。”
苏漫然拍了拍自己母亲的手,老老实实的道着歉,她看着一把年纪了还要为自己担心的父母亲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父亲,本来就已经有了白发,经历了昨晚的事后头上的白发好似又多了许多。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见你没事我和你父亲也就放心了。”
苏烨仍旧在一旁冷着脸:“哼,还不快去换身衣服,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苏夫人瞪了一眼苏烨,安抚道:“别管你爹,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知道是谁昨晚急得坐立不安呢。”
“你...你们...”
眼看苏烨要发脾气了,苏夫人赶紧拉着苏漫然去了后院换衣服。
苏烨冷着脸,正郁闷着,却听见了小黄门尖锐的声音。
“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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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皇宫,文昌殿。
“陛下,昨夜漠北王在东街遇刺了。”
李秉略弯着腰,从殿外急匆匆的走进来,小声的禀报着昨晚发生的事。
盛墨启停下手中批阅奏折的笔,抬起头剑眉紧蹙,冷着声问道:“人怎么样了?”
“听下面的人回报说漠北王受了伤,直到现在还没醒,漠北王府的人当晚便报了官,如今贼人还未被抓获。”李秉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不决。
盛墨启将手中的笔置于笔架上,笔杆同笔架触碰发出了轻微的细响,随后淡淡的看了一眼李秉。
李秉将腰弯的更低了,继续回禀道:“还有一事,听说昨夜协助抓贼的是漠北军。”
盛墨启看了一眼李秉,摸了摸眉毛问道:“漠北军?是何人调遣?”
李秉腰弯的更加低了,一板一眼地回道:“是漠北王的部将,叫张牧。”
盛墨启皱了皱眉,沉默半晌。
一时间大殿里只剩下了李秉略显沉闷的呼吸声,许是李秉觉得呼吸声太大,便将呼吸也悄悄放浅了。
“此次事发突然且事出有因,便不予追究,再有下次,便直接处死。”盛墨启淡淡几句,便已将张牧的性命带到阎王殿中走过一遭了。
“诺。”
李秉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应下了。
盛墨启将奏章摔在桌上,猛的站起身来:“摆驾漠北王府。”
文昌殿外,有人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随后一闪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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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王府。
听见小黄门的声音,苏烨赶忙收了脾气,亲自将皇帝迎了进来。盛墨启刚想问苏烨怎么会在这里,便有下人急急忙忙的来禀报说盛墨南醒了。
盛墨启一听也没心思管苏烨了,甩了甩袖子便去了后院。
盛墨南此时已经被下人扶了起来,正靠着床栏喝着水。见盛墨启进来,撑着身子便要下床行礼。
盛墨启连忙摆手制止道:“有伤在身,那些虚礼便免了吧。”
盛墨南点点头也没再坚持,下人拿了两张椅子,让盛墨启和苏烨在床边坐了下来。
“伤可要紧?”盛墨启皱着眉问道。
“不打紧,让陛下担心了。”
“你可知是何人行刺于你?”
盛墨南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那些人的身手应当是江湖人士。”
她顿了顿,看着盛墨启的眼睛又说:“有些像渊门的人。”
盛墨启听了这话眼睛猛的睁大了:“你确定?”
盛墨南道点点头:“臣的第一个武师傅是渊门中人,我敢肯定那些人一定是渊门的人。”
盛墨启的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苏烨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他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告辞了。
苏烨站起身,朝着盛墨启拱了拱手:“既然漠北王已经没事了,那臣便放心了,臣先告退了。”
盛墨启此刻正烦着,挥了挥手便让人走了。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了盛墨启和盛墨南,气氛愈发沉闷了。
许久,盛墨启才开口打破这沉闷。
“安儿可知渊门的来历?”
这是盛墨南回京以来盛墨启第二次唤她的乳名,她虽不习惯,却也不能去纠正。
盛墨南摇了摇头,她的第一个武师傅虽是渊门的人,但她其实并不了解这个门派。何况从她父皇逝世至今,渊门已有十二年不曾出现过,她还能记得这个门派只是因为她的第一个武师傅。
盛墨启也没指望她能知道,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渊门,最早是由我们的太爷爷成武帝设立的,当时战乱不断,出于战争需要,成武帝暗中召集了一帮江湖人士,用于打探各国情报,并直接隶属于皇帝本人,由门主令直接调遣,最初只是一个单纯的情报组织。渊门,并且只认令,不认人。”
盛墨启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看了盛墨南一眼,盛墨南瞬间便懂了这其中的含义。
认令不认人,谁拿了门主令谁便是渊门的主人。
渊门就如同漠北军一样,所以这门主令应和漠北军符一样紧握在皇帝手中。
盛墨南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那些人应该是冲着漠北军符来的。
她突然感到后怕,倘若军符当真落入那帮人手里,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盛墨启看着盛墨南的脸色变化,便知晓她懂了自己的话。
“各国统一后,渊门便沉寂了下来,但却仍旧没有解散,渊门中人的更迭换代也仍在进行。直到传到皇爷爷手中,出于政治的需要,一些渊门的核心人物开始被有意的安插进朝廷,负责监视和暗杀的工作,这帮人几乎渗入了整个朝廷。”
“到父皇手中时,因父皇不擅于帝王之道,因此渊门的渗透愈发深入,到后来父皇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时,已为时已晚,于是父皇索性直接不理朝政,整日声色犬马,这时渊门的渗入正式达到巅峰,满朝文武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是渊门人。这也是为何你的第一个武师傅会是渊门中人的原因。不过此时的门主令仍旧握在帝王手中,只是父皇逝去后门主令消失了。”
盛墨启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自我登基以来,便一直在寻找门主令的下落,却一直了无音讯,无奈我只能清洗朝中渊门的势力,试图减弱渊门对朝廷的影响,可惜收效甚微。”
“怎会如此?陛下登基已有十二载,按理来说再深的势力也该被清洗干净了。”
盛墨南颇为不解,她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朝堂之事。
盛墨启摇了摇头,苦笑道:“你长期不在京都,不知其中根系,渊门自皇爷爷那代起便开始入朝,少说也有百年,如今早已旁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人当中更有不少皇亲国戚,梁炎便是其中之一。”
“梁炎,梁国丈?他也是渊门中人?可他不是六弟的舅舅吗?”
盛墨启每每想起当年的事便怒火中烧,这也是为何盛墨启一直便不喜盛墨灿的原因。
那女人在父皇在时便屡次劝父皇废太子,立自己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为太子。父皇也是脑袋混账,竟真立了圣旨,只可惜孩子没来得及出世,父皇便驾崩了。父皇走后,本以为那女人便老实了,不曾想她竟仍不死心,试图再次下毒毒杀自己。
多年前的噩梦再次萦绕心间,盛墨南原本便白皙的面庞变得愈发惨白。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女人死前的惨状,连同那温热的血液也好似再次溅到了脸上。
“怎么了?安儿可是想起了什么?”
盛墨启看盛墨南低着头久久不语,以为她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线索,便开口问道。
盛墨南回过神,记起自己是在府中,并不是在那个大殿里,而那个女人也早已死去多年了。
盛墨南摇摇头:“不曾,臣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听见盛墨南口中的往事二字,盛墨启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你回京前,突然多了许多参梁炎的奏章,全是说他贪腐,人证物证俱全,可每当我要去见证人时,证人却不是失踪便是死亡了,我早前便怀疑这背后是有人要置梁炎于死地,如今你遇刺,还牵涉到了渊门,这些事定是一人所为,门主令也一定在此人手中。
“梁炎作为前朝官员,既同他有联系,又恨他的人,除了盛墨灿我想不出第二个人。况且,梁妃作为父皇生前的宠妃,按父皇的昏聩程度以及对梁妃的宠爱来看,门主令应该也在盛墨灿身上。”
“灿儿?陛下你怀疑是灿儿?灿儿自幼随我一同长大,如今不过才十二岁,臣不信他会做出这些事来。”
盛墨启想起六年前那个眼神清澈的孩子,她实在是做不到将胸有城府、心狠手辣的幕后主使与当年那个眼神清澈的孩子联系起来。
“你十四从军,他不过比当年的你年少两岁,怎能算孩子?况且人是会变的,没有人会一如往昔,我们和他直接更是横亘着杀母之仇。
“安儿,朕当年就说过了,斩草,要除根。”
盛墨南还想再说,盛墨启却摆摆手,站起身不愿再听。
“你好好休息便是,此事朕自会处理,定会给你个交代,宫中还有事,朕便走了。”
盛墨启离开房间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幽幽地说道:“这皇城是会吃人的,在这里面长大的小孩,没有几人是心思纯净的。”
盛墨南低着头,沉默不语。盛墨启看她倔强的模样,知她不认同自己,只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皇兄,你我手足至亲,你又可曾信任过我?”
盛墨南的喃喃自语终究只有她一人听见,那个可以回答她的人早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