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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通宝十二年三月,京都郊外。
      三月的京都已是初春时节,只是风里仍带着冬天的气息,乍暖还寒,初春的风吹得人刺骨。太阳高高悬于天空,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投射到地面时,只剩下几束稀疏的阳光。这点点的温暖于阴冷的树林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郊外的林子里扎着许多帐篷,密密麻麻。不远处的黑色军旗矗立着,无声地随风飘扬。黑色的旗面上用金线绣着“漠北”二字,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支军队便是刚刚得胜归朝的漠北军。
      张牧跺了跺脚,不停地朝手心哈着气,三月的京都实在太冷了,虽说漠北也冷,但和京都的冷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冷。张牧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可也还是受不住京都的冷。
      张牧抬头看了看天,奈何林子太密,属实不太看得清。他搓了搓手,转身进了帐篷。帐篷内生着火炉,倒是比外边温暖许多。
      张牧蹲在火炉边,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闭目养神的自家元帅,话在嘴边转悠了好几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元帅,咱们都在这林子里呆了三天了,到底什么时候进城啊,这可离京都不过百余里,您就算是不想回宫,可老在这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吧,您说呢?”
      盛墨南眼睑微动,过了片刻还是没有睁开,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急什么,我同陛下递的军报是明日下午抵达,再等等,明日下午我们便进城。”
      盛墨南顿了顿,好似想起了什么,睁开了眼,叮嘱道:“林子里冷,你把剩下的银灰炭给大家分了点着,莫要受了风寒。”
      张牧站起身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于是拱着手答了一声诺后,转身出去了。
      盛墨南望着火盆中烧得正旺的木炭不由得出了会神,她确实不想回宫,倒不是宫里有什么不好,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到宫里的一些人罢了。
      盛墨南闭了闭眼,随后拿过一旁的披风撩起帐帘走了出去。黑底金字的军旗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盛墨南抬头看了一会,望着通往京都的路发呆。
      其实在这根本看不见京都里的皇宫,只是不知怎的,恍惚间盛墨南好似真的看见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以及坐在皇位上清冷肃杀的那人。裹着寒意的春风吹过,让盛墨南不由得抖了抖。她皱着眉,一言不发地进了帐篷。
      不远处的张牧看着盛墨南的背影,他作为盛墨南的亲卫,其实一直看不透自己这位上司。
      原来的漠北军元帅并不是盛墨南,而是王平老将军。盛墨南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也是王平老将军的学生。四年前盛墨南放弃了皇宫里锦衣玉食的生活,毅然决然的随王平老将军从军。从小兵开始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从未因身份得到过半分优待。
      一年前老将军在前线被奸人出卖,一生戎马的老将军誓死不降,最后英勇牺牲。
      边关战事吃紧,朝中又无能堪当大任之人,无奈,只好让盛墨南阵前受封,挑起这漠北军旗。要说有不服气的,那自然是大有人在,但碍于盛墨南天子胞弟的身份,纵有不服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得亏盛墨南自己争气,靠着一场场胜仗,彻底坐稳了这元帅之位。不然,恐怕也无法全须全尾地回到京都。
      张牧是从盛墨南小兵时便跟着她,一直到现在,两人算得上是交心的朋友。即便如此,张牧却仍感觉自己看不透盛墨南。明明急着从漠北赶回京都的是她,如今窝在这郊外不肯进城的也是她。
      张牧望着盛墨南的帐篷,叹了口气,他知道即便二人是朋友,有些事也不是自己能够问的。说到底,盛墨南是皇室贵胄,而自己只是一介平民,有些话即便二人关系再亲近也不是能随便说的。
      次日,京都正极门外。
      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们站立两排,齐齐望着官道,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为首的年轻男人便是当今圣上——盛墨启,他身着黑色衮服,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腾云欲飞,站在那便已不怒自威。
      远处马蹄声渐起,漠北军旗随风飘扬,威风凛凛。盛墨南一身银甲,胸前的护心镜闪着耀眼的光芒,身下的红鬃烈马亦是威风凛凛。盛墨南整个人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犹如天神下凡。漠北的风沙并未在盛墨南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反而令其长得更为俊秀。
      盛墨南勒马停住,右手抬起,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队伍听令而行,井然有序。盛墨南翻身下马,银白的铠甲叮当作响。她抱拳单膝跪地,行礼道:“臣盛墨南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士兵随盛墨南一同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盛墨启挥了挥手,便要上前扶起盛墨南。不料盛墨南微微缩手,不等来扶便自己起身,躲开了盛墨启的触碰。
      盛墨启低头看了看落空的手,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眼中一丝阴郁一闪而过,很快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说道:“诸位都是我大渊的功臣,朕已在宫中设下宴席,请诸位与朕一同入宫,共赏!”
      “谢主隆恩!”
      盛墨启看向面前低头不语的盛墨南,思虑片刻,终是未曾降罪,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什么。
      直到盛墨启离开,盛墨南仍在低首不语。张牧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盛墨启已经走了。
      盛墨南回过神来,想起了刚刚盛墨启的那句话,以及言语里的那不曾掺假的心疼。
      他说:“安儿,你瘦了。”
      安儿,是盛墨南的乳名,意为平安。只是,那人已经很多年不曾唤过自己的乳名了。
      ———————————————————
      酉时,皇宫。
      正辰宫作为主殿,经过了几代帝王的修葺翻新,气势恢宏。打从盛墨启的爷爷那辈起,便被作为宴请他国使臣以及本国臣子的场所。此时为了庆祝胜利,更是在大殿四周挂满了花灯,在灯光的照耀下,大殿更显辉煌。
      宫内丝竹声、舞蹈不停,盛墨启着龙袍,落于高位,刚过而立之年的他却因常年的国事操劳,眼角添了几条细纹。几杯清酒下肚,让他原本白净的脸庞变得绯红,脸上扬起的笑容令他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
      盛墨南刚一进宫便卸了铠甲,沐浴更衣后换上了大红的亲王礼服,大红的衣袍上用金线绣着四爪蟒龙,乌黑的长发用金色的发冠束起,显得干净利落。
      大殿内丝竹声乱耳,盛墨南向来不甚喜欢这种应酬吵闹的靡靡之音,不胜酒力的她不过一杯下肚,已有些头晕了。她低着头,手中竹筷不停,一言不发。
      当年那件事后,她便对这种宴会无比抵触,连带着这座宫殿都厌恶无比。
      宫殿内觥筹交错,盛墨南却死死地皱着眉头,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血腥味。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因为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她竟觉有些恶心。
      盛墨南忍了一会,那股恶心反而越发难以压制。无奈,她只得溜出大殿,出去透透气。
      盛墨南离开时并未有人发现,她回头看了看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明亮的灯光映在脸上,显得愈发白净。
      这座宫殿里的一切,于他人而言是美梦,于盛墨南而言,不过是一场编织精美的噩梦。
      正辰殿的附近种着一大片桃树林,三月正是桃花开的时节,桃林里已经有几棵桃树开了花。
      苏漫然原本是不打算进宫的,只是听闻这场宴席是为了那人办的,才决定同父亲一起进宫。
      苏漫然的父亲苏文定是皇帝的老师,亦是盛墨南的恩师,是以这种宴席一般都会参加。由于盛墨启准许大臣们携带家眷参加,因此苏漫然才可以同父亲一起进宫。
      桃林很大,从外边看起来没什么,只是一旦进入其中便很容易迷失。苏漫然是偷溜出来的,男女不同席,若是不偷溜出来这一趟便要白来了。她本是打算抄个近路才进了这桃林,谁知如今却在里面迷了路。
      苏漫然正着急着,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桃林里并未点灯,此时苏漫然又位于桃林中央,正辰殿的花灯再亮,也照不进桃林深处。
      苏漫然到底是女子,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她扒住一旁的桃树,扯下了一根树枝用以防身。
      脚步声渐近,一抹红色的衣袂映入眼帘。盛墨南看着眼前一脸防备的女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觉得这女子很眼熟,但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盛墨南?”
      苏漫然试探地叫了一声,手中举着的树枝慢慢放下。
      “你是……然然?”
      盛墨南想起宴席中坐着的苏太傅,终于想起来这女子是谁了。她本来只是出来透透气,看着不远处的桃林便想进来转转,不承想竟遇上了故人。
      盛墨南看着苏漫然手中的树枝,有些忍俊不禁。
      “你这是作甚?难不成还怕这桃林有鬼不成?”
      桃枝驱鬼辟邪,话本里常写的。
      苏漫然不怕鬼,也从不信话本里的那些志怪故事。她将桃枝递给盛墨南,努了努嘴,说道:“我倒是不怕什么鬼,就怕某人装神弄鬼。”
      盛墨南失笑,这是怪她不出声的意思吗?可她又不是大罗神仙,怎知这桃林里有人与否。
      盛墨南默默地摩挲着桃枝,询问道:“你不应该是在寿康宫用膳吗?怎的偷跑出来了?”
      “你不也应该是在正辰宫用膳吗?怎的也偷跑出来了?”
      盛墨南笑了笑,颇为无奈,她向来说不过自己这位青梅。
      “然然,你知道我的。”
      苏漫然看着盛墨南落寞的神色,顿时便偃旗息鼓了。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气氛一下子便沉寂下来,两人已有四年不曾见面。盛墨南忙于战事,而苏漫然又常常不知其具体位置,是以两人就连书信往来都不曾有过。
      苏漫然心中怨她不说一句便离开,却也知道她这些年在宫里过得并不开心。原本想着见了她定要好好数落她,但看着眼前落寞的人,到了嘴边的指责又咽了回去。
      算了,人回来就好,别的什么不重要了。
      “漠北很苦吧,你比离开时消瘦了许多。”
      苏漫然暗暗打量着眼前的人儿,宽大的亲王礼袍穿在她身上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有些直不起身。盛墨南脸上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苏漫然很心疼,上前替盛墨南理了理衣袍:“大将军得胜了,应该开心的。”
      苏漫然抬头看着盛墨南,在看到盛墨南眼底的戒备后,心中好似被刀割一般,疼得她眼眶发红。
      “安儿,我永远都是同你一边的,你在我这不必假装。”
      盛墨南低着头直直望进了苏漫然褐色的眼眸,看到其眼里的受伤后,心中也无比难受。
      盛墨南抬起手,挣扎了片刻,终是像幼时一样,摸了摸苏漫然的乌发。
      “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这边,我在你这从来不曾假装。
      “王爷,王爷,您在哪呢?王爷…”
      有小黄门提着灯笼找来,盛墨南立马收回了手,拉开了距离。
      苏漫然看着盛墨南的动作,她明白盛墨南是为了自己好,未婚男女私下见面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
      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仍有些郁闷。
      那小黄门看见盛墨南在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哎哟,我的王爷啊,皇上在找您呢,快随奴才回去吧。”
      盛墨南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微一偏头便看见了苏漫然神色不快,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又让她生气了。
      盛墨南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安抚道:“你先回去,等这边安顿好了我便去找你。”
      苏漫然看了看盛墨南,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黄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答应下来。
      二人分别之后,小黄门领着盛墨南快步朝正辰殿走去,很快便到了殿门外。
      盛墨南甫一进殿,便看见盛墨启笑脸吟吟地看着自己,只是眼底却满是凉薄。
      盛墨南感觉自己的指尖一片冰凉,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又缠了上来,裹得她无法呼吸。
      盛墨南定了定被扰乱的心神,正欲开口,不想那位却先她一步发问。
      “漠北王这是去哪了?让朕好找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手小白第一次写文,谢谢大家支持,有什么不足之处希望大家踊跃提出,我会努力改进的。希望大家温柔一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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