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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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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宴姚看向樊尹阑,后者神色复杂地望着老者。许宴姚也有些奇怪,既要说楚勐的事,为何不把她一个外人赶出去。
难道是断定这个外人没几天活了,不必费心掩饰?
许宴姚退至一旁,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显得对面前的煽情大戏并无兴趣。
但许宴姚想象中的煽情环节并没有发生,老者只是沉默着举起檀木杖,略过了樊尹阑。
然后向目光不善的许宴姚走去,还没等许宴姚有动作,檀木杖已经敲在右肩。
许宴姚察觉暗室内灵流浮动,汹涌异常,好似要将他们二人吞噬殆尽。
眼前已开始浮现幻象,她下意识抬手扣在樊尹阑的肩膀上,樊尹阑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扶着额角神色凝重地低着头。
“我等在此处,就是为了让你习得渡梦术,未开的灵脉我已强行帮你打开,从此,求仙问道便会十分容易,至此,老身便不用在此苦苦等待了。”
身边苍老的声音愈加模糊,两人眼前的景象一片混沌,紧接又如被墨水晕开般,眼前的景象缓慢浮现,宣纸被揉作一团的声音尤为刺耳。
许宴姚眼神懵懂地环顾四周,周围的摆设有些熟悉。
许宴姚一时半会已无法想起这间看着像书房的地方究竟何处,自己是否来过。
樊尹阑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只有一个半大少年模样的人,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半晌又皱起眉头,面色不耐地丢掉。
滚落的纸团接连不断地砸在脚边,许宴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打开双手一看,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当务之急是把樊尹阑找回来,没有她在近旁,自己体内的新旧伤口又开始发作,疼的厉害,才走了几步额角便开始冒汗。
“你找谁去,你那个相好?”
一直在桌前写画的少年突然开了口,他的长相与声音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酷,仿佛万事万物都与他无关。
脸上几道狰狞的疤痕与他身上的锦衣格格不入。
许宴姚不知为何,面对他的提问,下意识点了点头,即使她根本不知道少年所说的相好所谓何人。
少年突然对着她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还想着逃出去?!”
“没用的,我们会一直一直都会被关在这,到在那个人面前失去价值!”
少年将纸团全部扫落在地,伏在案上低低地抽泣起来。
许宴姚径直路过了他,她没功夫顾及疯子的所作所为。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指引,她轻车熟路地找到长廊旁的偏室,毫无迟疑地推开了门。
不算狭窄的偏室内三三两两地聚集着几个人,或站或坐,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好似见到什么鬼魅魍魉一般,诡异非常。
但许宴姚已没有心思搭理这些,她得先找到樊尹阑。
樊尹阑的模样在这群人中十分显眼,许宴姚推开门时樊尹阑的目光便在角落处投来。
许宴姚推开那些挡着她的人,直奔樊尹阑,在她身边坐下。身上的疼痛反而没有丝毫减轻,愈加锥心刺骨。
没等她说出疑问,樊尹阑先垂首在她耳边低语,几缕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落到许宴姚的肩膀,两人的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
“那老人单独与我传音,她说这是你的记忆组成的幻境,若能找到解法从此处出去,自会习得渡梦术。”
“我的……记忆?”
“这些人,你认识吗?”樊尹阑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示意许宴姚往周围看去。
她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在每个人脸上扫过,人人都有模糊的印象,她却仍什么真切的回忆都拼凑不出。
许宴姚回头,对着樊尹阑担忧的目光摇头。
突然许宴姚的右肩一阵发麻,接着便是钻心地疼,好似替人挡下一刀。
许宴姚死咬着嘴唇忍下,才未在众人面前痛叫出声。
身旁一个眼尖的少女少年注意到许宴姚的异状,竟幸灾乐祸地嗤笑起来:“这就是违逆夜昭的下场,瞧见没有。”
“跟着夜昭在这大宅子里锦衣玉食,有何不妥,天天惦记着出去挨饿受冻,迟早和书房那疯疯癫癫的司佰一个样!”
两人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在许宴姚身边言语刻薄地嘲讽。
许宴姚心中升起愤恨的情绪,只是不知为何,还带着对此处众人的怜悯。
许宴姚扯着樊尹阑的袖口,目光一时竟有些凄然:“该走了,我们不能在此处久待。”
“可万一此处有什么线索……”樊尹阑显然还有留在此处的心思,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睃,试图从中找出异状。
这里的人都穿着白色的外衫,远远看去雪白一片。或三两人窃窃私语,或独自盘腿坐在桌边,似乎焦急地等着什么。
许宴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中的烦躁愈演愈烈。她从醒来时便陷入等待的急躁,这股急躁没有因为找到樊尹阑得到丝毫消解。
直觉告诉她,自己等的这个人十分重要。
她只要得见此人,面前的困境便可不再如此毫无头绪。
何况从踏进此处之时,便有经脉游走紊乱之感,一双手时不时发颤,仿佛多待一刻就会原地栽倒。
突破时的天雷都不会如此煎熬痛苦。
见樊尹阑仍没有动作,许宴姚在此回头抬眼,眼前的人仍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模样。
“求你了,走吧。”
许宴姚难得说话如此恳切,她在樊尹阑面前的师尊架子已经丢光了,不介意再丢几次。
樊尹阑听了她的请求,只是含糊应声。接着从地上站起身,扶着许宴姚的手臂把她从地上带起来。
“听你的。”
“毕竟是你的识海记忆,你为主,我为客。”
两人踏出偏室的一刻,许宴姚下意识转身回望,本来聚集一屋子的人已经不见,什么也没有留下。
许宴姚并不惊讶,他们二人既已离场,便意味着已暂且放弃对此处识海的探问,那些朦胧记忆中的人自然也退场了。
两人才回身,便见拐角处站着书房那位疯癫少年。
他目光带着畏惧,越过两人,不知在望向何处。
“司佰。”
许宴姚语调平平,声量不大不小地喊了那少年的名讳。试图将他从愣神中拉回。
“你在等什么人?”
这问话几乎是许宴姚顺嘴就送出去的,反而激得这疯人浑身一抖。
“我在等夜昭,我在等夜昭……”
又来了,又是夜昭。
许宴姚心有自知,她等的不是让自己仅听姓名就心生恶感之人。
许宴姚每每多听这名字一次,心中的不快便多一分。
那少年将字句重复数遍,终于道出了下句:“我在等夜昭……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执迷不悟。”许宴姚睨了他一眼,骂道,“负棘是没有解药的,那丹药只不过是夜昭不想让我们太早死才施舍的。”
等等,负棘?
许宴姚被自己的话语惊得一愣,这不是早早被下令禁修的邪术吗,怎会在的记忆中浮现?
那少年果然是疯子,这会子又恢复了些神志,无光的眼珠移向樊尹阑,低声道:“你与这人倒是亲密,怪不得都说是相好呢。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有个倚靠,是这鬼地方多少被骗的苦命孩子都求不来的福分啊……”
司佰说完又自顾自头也不回地走开,仿佛二人的对话从未发生。
许宴姚站在原地思忖了一阵,试图从一片混沌中寻到记忆的端倪,手不自觉得便往后颈处抚摸,结果那处传来一阵灼痛。
疼痛使她不由闷哼出声,却也知晓了为何自己会出现替人挡刀的怪异感觉。
这便是负棘的怪邪之处,被炼做负棘的修士将承受施法者所受的千万般苦楚,而施法者则能借此做到久战不殆,肉身不损。
许宴姚拉过樊尹阑,两人狂奔于长廊,直到许宴姚在一处房门前停下。
接着她毫不犹豫地将房门推开,月华透过窗棂,落了满地。
许宴姚拉过樊尹阑,让她站在自己身后,两人置身月光之下,许宴姚半褪去自己层层叠叠的外衣。
本该是夜色旖旎,花前月下之景,却被许宴姚自后颈延伸至菟丝子尽数抹煞。
猩红的菟丝子化作栩栩如生的彩墨画,盛放在少女的背脊,令人胆寒。
樊尹阑却看得神色凝重,眼中颇有震惊之意,
“菟丝子,以附着为生,藤蔓紧缠,久而弑主……”樊尹阑在许宴姚身后喃喃自语,手却神使鬼差地抚上了那猩红的花朵,眼中透着难以捉摸的眷眷之情。
冰冷的指尖触及不过片刻,许宴姚却一拢衣襟,妖媚的花朵顷刻间掩藏于雪白的衣物下。而樊尹阑试探的指尖在许宴姚扣住她的手腕时彻底收回。
“我想起来了。”
许宴姚忽视了樊尹阑眼中尚未褪去的情意,眼中闪着别样的疯狂。
“我从前便是用这负棘邪术,让夜昭那畜生死在反噬之中。”
“还好你在,能帮我确认一二,如此以来便省去许多麻烦。”
许宴姚不知是沉浸在找回记忆还是轻易找到破解之法的喜悦,语调多了些起伏,丝毫不顾二人距离之近。
“他们为什么称我为你的相好,难道你此前有什么亲近之人也在此处?”
樊尹阑一举把许宴姚从不合时宜的欢悦中拉回。
许宴姚很快便察觉这话泛着酸味,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若问以前,那必然并无其人。”
“现下你来了,便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