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再探 ...
-
季素心是被冻醒的。
头颅内的髓海仍在微微发烫，扑面而来的寒气却是异常醒神。
揉着发胀的额角着起身，季素心蹙眉，侧首望向寒气的发源之所——摆在床头案牍之上的寒霜剑。
深黄色符纸严实包裹着剑身，却阻挡不住逐渐外溢的寒气，季素心环顾四周，却并未找到它的主人。
季素心打开尺素想要问问秦璇，却被一则意料之外的讯息引去注意。
【私聊·小说家裴一叶】
「裴一叶」季弟子，今日可否有空来小说家梦古楼一趟？
单手给一夜方醒的自己掐了个洗净诀，季素心敲击尺素回复道。
「季素心」有的，不知邦治有何要事？
「裴一叶」你应该能猜到。
「裴一叶」是关于天地史书箴言，“杀身成仁”的含义。
……
裴妙很无助。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支使去顾卿来身边看守，一守就守了一月多。
明明是来小说家求学的，最后却总是做些杂活.
噢，没有说顾邦治是杂货的意思……
裴妙长叹一口气，侧首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紫衣青年。
也不知是视线过于明显还是怎的，顾卿来蓦地扭动脖颈望向她，愣是把裴妙吓了一跳。
裴妙迅速修整表情，火速低眉顺眼换上一副乖巧样。
顾卿来并不在意无名小卒的态度，即便裴妙是裴一叶那边的族人。
但一个毫无小说家天赋的心盲，在顾卿来眼中着实无足轻重。
“我睡了多久？”
这大概是顾卿来苏醒至今开口的第一句话，他的嗓音因为昏迷良久而格外嘶哑，像翻动破旧遭蛀的板砖书沙沙呖呖。
“天地史书选中的天道之人如今在哪？你这是要带我去见裴一叶，还是去见那天道之人？”
说到后半句话时顾卿来抬手，他右眼处结痂的伤疤已经彻底长好。于是他一边询问，一边抬手撕去脸上血肉结出的痂。
有眼睛的都能瞧出他的不对劲，裴妙扯扯嘴角，选择一个一个问题回答：
“顾邦治，您晕迷一月多了，今天刚巧是九月一，昨日提前招生刚结束。先前天地史书选中的天道之人是兵家、医家两家的内门弟子季素心，今日是我听了裴邦治的吩咐，正要带你去见她呢。”
大概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顾卿来没有回话，二人径直走向梦古楼。
裴妙瞥见那团被他扣下的伤疤，被它的主人用灵气细细碎碎碾成粉末，小心收纳于一只琉璃瓶中时，还是不免寒颤一下。
……小说家这位天官邦治，如今脑子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心盲裴妙如是想到。
然而，正是因为心盲瞧不见那小说家的秘境，在裴妙未曾关注到的身侧，黏稠而又深厚的黑丝不断自顾卿来的髓海冒出，却又在他们即将抵达梦古楼时化为黑烟散去。
浓稠的黑丝无声蔓延，直至死死缠绕上纯白纸人。纸人红色玛瑙制成的瞳仁此时黯淡无光，直到被黑丝彻底吞噬。
-
先前来梦古楼时，文天祜还未等到测试被因天地史书的现世而终止。这次再来也只是因为师姐发讯说，小说家的天官邦治邀她告知“杀身成仁”的箴言。
当时季素心在贮藏天地史书的阁楼中被金光法呪选中后，即便不甚相熟，但重目与医家知识熟稔如她，文天祜一眼瞧出顾卿来的不对劲。
因此，临走前文天祜放了生死铃跟着昏迷的顾卿来。但在鬼街从傅南锦那边薅到的纸人后，文天祜就回收了生死铃，换成纸人探查。
一个月来纸人反馈的消息基本都算微不足道，直到今日师姐说，小说家天官邦治裴一叶邀她作客。
于是，在陪着季素心抵达小说家梦古楼之前，文天祜便一直在尝试联系纸人。
然而前几日还有反应的纸人，今日再疏气却毫无反应。
纸人被发现了？
松开匿在长袖之中掐诀的双手，文天祜颇有些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停顿片刻，再次掐诀，不出意料这次仍然无甚反应。
文天祜几乎笃定，顾卿来苏醒了，且发现了纸人。
而六一谷能搓出精良纸人的统共就那几位，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傅南锦，自求多福哦。
坑害傅南锦的负罪感，对于文天祜来说，早在傅南锦缠着师姐定下婚约之时便灰飞烟灭。
转首望向身旁的师姐，季素心背着一把玄铁大剑，仰首盯着梦古楼浩如繁星的藏书游神。
天地史书抉择天道之人的标准是什么呢？季素心沉思道。
她没有那些天花乱坠的天赋，没有鼎力相助的家世……
倒不是季素心妄自菲薄，只是偌大的天地，天资聪颖的人太多，季素心从不觉得自己是那唯一千载难逢的天道之人。
“师姐，有人来了。”季素心的游神被师妹文天祜打断。
“是裴妙和顾卿来。”
重目升到二阶后，文天祜的双眸在普通状态也能看清较远的方向.
顾卿来果然醒了。
文天祜微眯双眼，季素心闻言则是点点头。
“季师姐、文师妹！”弗一看清她们二人的身影，裴妙双眸一亮，远远地招手。
裴妙与她们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她与季素心交换过尺素。
一月之中，季素心前前后后与她联系不曾中断。
“这位是顾卿来顾邦治。”四人碰面，裴妙介绍之时，顾卿来的视线毫不在意他人，只是盯着季素心。
顾卿来不说话，四人便这么沉默对峙片刻。裴妙坐看右看，正想勉强打破僵局，此时裴一叶的从后方传来，简直宛若天降神兵。
“都进来吧。”裴一叶站在台阶之上的阁楼门扉前，深紫色的外袍与暗棕的大门几乎融为一体。
她撂下这句便转身推门而入，金色法呪的光芒自门隙中散出。
裴妙本是想将顾卿来带至裴一叶附近，与季素心汇合后便离开，但裴一叶此时的“都”，似乎又包含了她。
犹豫仅仅一瞬，裴妙瞬间跟上众人，毕竟文天祜作为与此事毫不相干的外人，仅仅凭借季素心同门师妹的身份便参与进来，那么自己凑凑热闹问题应该也不是很大。
且自上次帮顾邦治发帖被裴一叶发现后，她的嘴早就严了很多。
好奇心是所有人的天性，裴妙只要保证自己不是那只会被害死的“猫”就行。
……
众人重又回至贮藏着天地史书的阁楼，一如一个多月前的状况。
“噔噔”几步踏上木阶，裴一叶也不废话，指着放置在高处矮脚书架上天地史书的，直接发问：
“季素心，你再上来翻看一次天地史书。”
侧首与师妹对视一眼，文天祜指尖点点自己的眼睛，对着季素心颔首。
季素心不再犹豫，径直走上前方。
碧蓝的灵气自她手中溢出，季素心这次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水系灵气。
师姐朝着天地史书疏气的同时，文天祜站在裴妙与顾卿来的前方悄然开启重目。
灵气触碰到羊脂玉般的书面时，围绕在天地史书外侧的金色法呪金光骤涨，季素心的灵气犹如一把钥匙，天地之气开闸洪水般再次喷薄而出。
天地史书无风自动，乱序的法呪重组排序嵌入白皮书中。
余下三人，前次唯一不在现场的只有裴妙。
这姑娘一对杏眼因为惊诧直接呆愣出神，再抬头看看阖目疏气的兵家师姐、神色自若的裴家老祖，裴妙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眉眼耷拉瞬间沮丧。
除她之外，隐忍而癫狂的神色重又出现在顾卿来的面容之上。
且随着主人髓海的波动，灵气逐渐化成解构顾卿来梦境的黑丝，戾气充斥、漫溢。
与此同时，文天祜感受到身后异样的气息，她蓦地回首。
顾卿来周身的黑丝猛地撞进文天祜的重瞳视线范畴，文天祜当机立断，掏出六节根，开启相医术。
然而，不知为何，连沈无垢都能看出相出生死之时的相医术，竟然看不透顾卿来？
……是学艺不精，还是他太过古怪？
抱着对比探查的心态，文天祜不动声色地转回头，对着台阶之上的裴一叶使用。
从外相来看，裴一叶“额为天，欲阔而圆”，无死意且名曰有天着贵。
两相对比证明，文天祜并非学艺不精，相医术亦无甚问题，有问题的是顾卿来。
他周身那些构成梦境的诡异黑丝，绝对隐藏着什么令他与众不同的秘密。
文天祜眨眨眼，连续两次对境界远超她目前境界的大能使用相医术，灵气的亏损实在不小。
但好在天地之气充盈，加上文天祜早早放出六节根帮忙吸纳灵气，枯竭的髓海迅速补充到位。
文天祜这番举动能进行地如此顺利，除了众人的关注点不在她身上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天地史书这次激荡出的天地之气明显不及首次开始时蓬勃。
试探结束，文天祜的视线终于得空望向此间真正的主角——天地史书。
本以为看不出什么名堂，然而，金色的字海恍有排山倒海之势，繁若星辰的字呪翻滚不息。法呪在文天祜的视野中逐渐重组，最终聚为四字：“杀身成仁”。
文天祜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回过神，她轻手轻脚地挪至裴妙身旁。
怕打扰到疏气中的师姐，文天祜话不敢说，就用指尖戳了戳身旁的紫衣少女。
这边的局外人裴妙刚脱离呆滞状态不久，冷不丁被人一戳，猝然扭头，却是正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桃花面。
只见文天祜指了指天地史书，配合着口型一字一顿地比划道：
——你，看，到，字，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再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