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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生命短短时长长 ...

  •   “……为什么他们要欺负你?”

      韩复羡走神好一会,可以说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小孩流露出怜悯,就算以往遇见过许多逃难的人群和孩子,但都是一贯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他该做得也已经做了,多余的心也不是他该操的,免得落得一身烦。

      而这一次,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小孩欺负一个,把他当作泥土揉捏,当作画板刻画,拳脚相向,刀刀刻割。当然这第一次的里面不曾包括他自己,

      自己可比他好的多,就算再多的人围着上来,也总能听见自己地挣扎反抗的声音,而且不带这样上家伙的。

      现在的小孩可是会玩的多,更知道该如何地折腾人了。

      就是为何他不知道要还手?即使人打了狗,狗都知道要咬回去,何曾惧怕个大数多?

      小孩沉默着两只手止不住地揉搓着,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或者是该如何地说。这种情况让韩复羡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小孩的顾虑他懂又不懂,所谓的顾虑莫非就是如果要告状让别人知道的话,以后一定会更惨更惨什么的,

      或者更狠?要让他断手断脚?亦或者是要了他的小命?

      但这些狠话对韩复羡来说从来就算不上顾虑,不论以前还是现在,

      这些威胁对他来说根本不在怕的,自然也不可能算是什么顾虑。

      他第一时间绝对都是顽强反抗,人高马大数量多,打不过那就得立马求救加告状,隐忍与威胁都是韩复羡没学过的词语。

      从刚刚那群小孩来看,他们好像又都认识韩复羡,看见他又是惊慌又是害怕甚至恐惧与不安,以至于目光刚刚聚集在韩复羡身上的时候,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们确认了面貌和身份,即刻地撒腿就跑,

      但自己又的的确确完完全全的不认识他们。

      小孩着实为难,见他原本冷得惨白的手都已经被揉搓的通红,韩复羡决定为他疏通疏通,让他把藏着掖着的话全部先说出来。

      任何事情只知道一半,那都是令人难受,更加难受至极的是知道实情的人就在身前,却死憋不说。

      韩复羡放柔声音,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说哥哥该如何帮你讨回公道?那群小孩是不是一直都在欺负你?这样你跟哥哥回去,把事情经过好好和哥哥说说,我保证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小孩终于放过了他的两只手,停止了揉搓,似乎又陷入为难,均衡比较再抉择。论他怎么想也是韩复羡的条件更加诱人且具有好处,

      大大的好处!

      “我……可以吗?”小孩突然低喃出声。

      他到底是问的什么可不可以韩复羡都还不知道,就已经一股脑地说:“可以!当然可以!”这其中是完全掩饰不了的开心。

      是没被拒绝的开心。

      大少爷怎么会沦落到要被人拒绝了?

      韩复羡补充道:“你得给我好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就想牵起他的手,却一下被他躲过了,藏在背后,慢慢吞吞地吐出三个字:“……我手脏。”

      韩复羡有些好笑,捉住他藏起来的小手。小手冷得似刚从雪地里掏出的一块冰,冷得韩复羡也打了一个哆嗦,握得更紧了。他的手臂上已经冻得发紫,韩复羡帮他把衣袖放了下来,牵着他一路走着。

      避免他会很不自在,韩复羡先开口熟络熟络:“你叫什么名字?”

      先是等来了一阵沉默,接着才能听到声音:“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那我该叫你什么?”韩复羡惆怅一会,“那我叫你小随如何?”

      随遇而安,随心所欲,最好也不过如此。

      小孩这次答得贼快:“哥哥若喜欢小随,我就叫小随。”

      自己取的名字当然还是满意喜欢的,韩复羡不免有些得意,他可是把毕生的词汇都用了,才想出这样好的一个名字,也算是有寓意有期望。

      “所以小随为何那群小孩会欺负你?”熟络完毕,韩复羡开始询问重点。

      这下又是沉默,不知是在组织着还是忙着在编排着,韩复羡想着挑了下眉等着他的回答。

      小随道:“我来的晚,若还想加入收流栈分一杯羹就要想办法顺着他们,我是真的没地方去,我必须要留下来。”

      “所以你就只能任他们欺负。”韩复羡咬牙切齿。

      所以为什么刚刚那群小孩会看见韩复羡撒腿就跑,是因为真的害怕。害怕大老板发现他们的恶行然后要把他们全部轰出去。所有趁他没看清之前,赶紧跑就好了?即使会被告状,自己也不一定能全部认出来。

      收流栈是韩府一手创建与维持,为的就是让从呵啦嗦城逃难过来的人有一个暂时的居所。

      现在的收流栈依旧在帮助居无定所的苦难人群,为他们遮挡暂时的落魄,而在从呵啦嗦逃难过来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

      灾情已去,生命长存,苦难依旧。

      这就是收流栈还存在的意义,它会无偿帮助每一个短暂流落的人。

      现在的收流栈也不只是韩府一人维持,还有着许多的人。有善心长存的量力投钱,有短暂过后的回报人群,有积极怀志的无偿献身。

      不知他们如果知道自己维持的完美,居然会有难民组织的小团体,排斥外人,欺负打压新来的,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会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就不该帮?会不会觉得自己的真心喂了狗?

      韩复羡这些心情都有,但都转瞬而过,压了下去,这些事他一定都要默默地去处理个干净,一人寒心已经足够,自然也不能连累有些正真需要帮助的。

      也还好是他先遇见了,不然韩府的收流栈就是揍打弱小孤儿,排斥新人,欺凌人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原本罪名累累的韩府,更是雪上加霜,原本口碑岌岌可危的韩府,更是要直接坍塌。

      韩复羡牵着小随回到久院,路过银杏树,寒风拂过,黄叶飘飘而落。韩复羡放手,指了指一处的房屋,这就是小随以后的家了。

      随后拍了拍手,把从小随手上带来的为数不多的泥沙拍得一干二净。

      韩复羡安排好他的住处就离开了。

      小随看着背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他只能独自站在树下,望着银杏叶零撒地飘落着,正为整片土地编织着金黄的外衣。

      心中的空落感猛地上升。

      韩府很大,人也很多,就来的这一路上,都已经遇见过许多的丫鬟小厮,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正面迎上的人都会恭恭敬敬地给韩复羡行礼问候。对于他们的大少爷莫名地牵着一个小孩,他们似乎也没有多大的不解与奇怪。

      回想着小随的空落感慢慢淡去些许失落上身,只因刚刚之人,早已经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却也不免觉得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有的空落感全都来自于他,即使韩府有再多的人,他唯一的安全似乎只能靠着他才能拥有。

      他们的早次相识,似乎只是小随无端做得一场梦,只有他一人会记得的梦。

      韩复羡自然早就忘记他曾在一处街角拦住过的自己,拉住自己,保护自己,从有一瞬那一刻他的温柔就细刻在自己心里。

      人人嫌他如粪土臭人,那他则贯彻到底,恶心人不偿命。

      流浪期间,倚小卖小,偷抢盗窃,跟着乞丐学世道,瞧着贼人偷技巧,浑浑噩噩也度过了一百年之久,小随也是从来不知脸皮为何物。

      但就在上次的街道,冀宁城里众多街道中的一条,万千人中的一人,幸运地被拦住了,幸运地被韩复羡抓住了。那也是最后一次的偷钱,在极少数中能被逮住的其中一次,却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羞愧二字。

      羞愧难当落荒而逃,他没有丝毫的脸能再去面对韩复羡要带他去吃得好吃的。一百年之间,他不曾惧怕任何的污言秽语与下着死手的打,不曾得到任何人的关心与同情,不曾得到过一个正常的眼光。

      他也自知从不需要。

      意外意外,总是意料之外。

      人能改变一切,一切都能随之人而改变。

      上次的温柔相对,保护在后,还是与之母亲。谁能想到看似孤苦伶仃的小随曾经也是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母亲疼有父亲爱。

      父亲老来得子,一家人整整齐齐,生活在一个小山村,从他的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现在的一个小小垂髫。

      十载十载又十载,父亲的肩膀慢慢地架不起他,病痛的折磨,垂死的挣扎。

      父母短短一辈子,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生死相依,他唯一的快乐时光就是父亲短暂划过的一生,落下的那一刻,母亲随之离去。

      母亲割腕移血,满身灵法移给八岁小儿,自身消散殆尽,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心里念着:总不能让他一直这样长不大吧。

      家里没有家人,家的地方就不在是家,他的存在似乎也没了意义。

      他是被父母抛弃的,但他又始终是他们最心爱的最心疼的最不舍的。

      相思不如长相守,留有青丝到白头。

      ……

      这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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